月色已經深去。
君玉給弄影先生詳細講述了自己遇到孫嘉併爲他下毒的始末。弄影先生聽得暗暗心驚,但也確信了那人就是拓桑。除了拓桑,還有誰能在千軍萬馬的圍追下將君玉安然救走?
“朱丞相這個禍害,逃到異族還要加害你,真是可惡。”弄影先生怒道,“我原以爲朱渝本性不是大奸大惡,沒想到居然走了眼。我要再見到這小子,一定不會放過他。”
君玉從來沒聽過弄影先生這樣憤怒的語氣,知道他心疼自己失明,加上又不清楚自己和朱渝之間的恩怨情仇,是以認定朱渝也參與了迫害自己。
她搖搖頭,嘆道:“朱丞相叛國投敵,自然想用最後一張王牌拿下我作爲穩定自己地位的籌碼。但是,朱渝,唉,我相信,他絕不知道此事,也絕不會加害我的。先生,今後,無論什麼情況下遇到朱渝,都請放他一馬。我欠過他今生也無法償還的情義,他對我的好,比我對他的好,多太多!”
弄影先生清楚朱渝自小和君玉不和,又是參與陷害拓桑一事的主力,一直認爲他是嫉恨君玉之故。如今看來,方纔明白他和君玉之間這般複雜的糾葛,不由得嘆道:“朱渝要不是有個那樣的父親,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可惜,如此人才,竟然爲真穆帖爾所用,也是國家的不幸啊!”
“正是,若不是朝廷那滅絕人性的株連九族,他絕不會走上末路的。”
兩人都沉默了一下,好一會兒,君玉才又道:“先生,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孫嘉再不敢回鳳凰城了,那樣,鳳凰軍羣龍無首,會被真穆帖爾所趁。加上朱渝現在軍威正盛,兩相夾擊,只怕西北戰場更會一敗塗地。”
“我會盡快設法通知盧凌他們先應付,君玉,你不要太擔心。等治好你的眼睛,一切都還來得及的。”
“如果可能,我想先找到孫嘉,他並非罪無可恕。何況,這樣的人才,如果損失了一個就真的少了一個,太可惜了。”
“當前的情況下,要找到孫嘉並非易事。”
“所以,我想的是立刻將自己沒死也沒有瞎的消息傳出去,傳得越廣越好。孫嘉的母親還在朱丞相手裡,想來還沒有離開西北。他若知道了這個消息,心理壓力就不會那麼大,然後我們再設法找到他。我先去西寧府等候消息,我估計他不會走遠的。”
弄影先生沉思了一下,才慢慢道:“君玉,如果你再去西寧府,不是表明你又重回西北戰場了?一旦回去,今後要脫身就不容易了。”
“朱渝治軍親力親爲,已經連下幾城。真穆帖爾雄才大略,他的兩個兒子這兩年率鐵騎西下拿下了十幾個城邦小國,而他自己前兩年跟我們的幾場大戰也沒受到根本性打擊,很快已經恢復過來,短短時間幾乎已在整個北方戰線上縱橫拉通。”
“我在來的路上得到消息,真穆貼爾的第四子半月前率八千鐵騎在鐵汗大敗被貶駐守在此的林寶山。林保山率領駐地的3000多將士奮戰兩日,終因被圍後援不繼,全軍覆沒,林保山本人也戰死殉國。”
將士陣亡原是常事,可是,君玉想到林寶山多多少少也是因爲受自己連累被貶,又爲新來的梅大將軍所不容,心裡不免黯然。
弄影先生道:“拿下鐵汗後,只怕他們南下完全控制了那片廣袤的神秘土地就危險了。”
君玉也知道,自拓桑“死後”,赤金族扶植的奘汗赤拉汗教肆活動,若新的“博克多”人選稍有不慎,那片廣袤富饒的土地很快會成爲真穆帖爾的補給空間,從而控制西南,長驅直入馬踏中原也並非不可能。
君玉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好一會兒才道:“先生,我當初記恨拓桑之死,擅自掛冠,再不肯上戰場,這也間接害死了出兵鐵馬寺救我的林寶山。好在拓桑還活着,總算蒼天有眼。在等到拓桑徹底恢復自由身份之前,我希望能在西北戰場再盡最後一份微末之力,至少,要拿下真穆貼爾第四子的頭血祭林寶山。不然,終生也不會安心的。”
弄影先生點了點頭:“等你的眼睛好了,無論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