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宮雪初帶着落雪宮趕到的時候,一切都爲時已晚。
朝鳳和万俟的一戰自然是在所難免,縱然万俟凌風已經卸下了帥印,但是人心還在,所以當他振臂一呼的時候,就算是雪啼想要阻攔,也是不可能的了。這就是万俟凌風愛蘇雅容的方式——縱然不能握在手心,也要當一個合格的守護者。
兩軍對壘,炮火硝煙,可是蘇雅容卻依舊抱着鳳鏡夜坐在兩軍之間。身邊是飛濺的炮彈殘片,還有凌亂的馬蹄,她好像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眼裡就只有已經失去了呼吸心跳,再也不可能對她笑,爲她吹笛子的鳳鏡夜。眼淚已經流乾了,可是她還是很想哭,因爲哭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是被溺在了水裡,幾乎要不能呼吸。
宮雪初的白色毛皮衣裳被風吹起,頭髮飛舞起來,縱然硝煙滾滾,他依舊可以看到被血染紅的兩個人,就好像是與這畫面格格不入的風景,定格在那裡,想要凝固成永恆。宮雪初穿過紛亂的人羣,走到蘇雅容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撫摸着她已然紅腫地不像樣子的眼睛,聲音就好像是雪山融化成的河流,帶着一種完滿的溫柔的力量,“容兒,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家?”蘇雅容的聲音已經嘶啞地不像話,聽起來甚至於有些恐怖,她不擡頭,只是凝視着鳳鏡夜安然的臉,就彷彿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回家,他都不在了,那麼那裡纔是我的家呢?我還有家可歸嗎?我還以爲上天讓我放棄了原來的所有是要給我一個家,原來都不過是夢境一場,真是諷刺,真是可笑。”她似乎是很想笑,但是嘴角卻是向下的。
“容兒,這裡很危險,我們先離開這裡好不好?”宮雪初看着糾纏在他們周圍的難分高下的人:鳳卿宸被風吟等人纏住,根本脫不開身;百里沉霄對上花疏影,若不是看在鳳千凝的面子上,他早就去給鳳鏡夜陪葬了;皇貴妃殷氏面對万俟凌風已經很是吃力,根本無暇顧及這邊;其餘的高手由落雪宮的人牽制着,自然走不了。所以,這裡就像是一個空白的的點。宮雪初伸手攬住蘇雅容,炮火之中總是不安全的,她也曾經說過,無論怎樣,性命總是最重要的,如果命沒了,那麼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現在的蘇雅容根本就沒有力氣動,她也不想去任何地方,她很想像神話故事裡寫的那樣,就這樣抱着鳳鏡夜,然後兩個人一起化作石頭,一直到天
長地久。
宮雪初看着幾乎是失去了靈魂的蘇雅容,突然就抿緊了嘴脣,飛快地從腰間取下一個小瓶子,在所有人都沒有看清和反應的時候,一揚手,將瓶子中的東西盡數灑在鳳鏡夜身上,並強行拉開了蘇雅容。下一瞬間,讓所有人都意外事情發生了,就在蘇雅容起身離開的一剎那,鳳鏡夜的身體就好像是冰雪融化一樣,消失地無影無蹤。
所有的人突然很有默契地停止了打鬥,全部都安靜的站在那裡望着鳳鏡夜消失的地方。花頌上前一步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雪啼攔住了,他張了張口,卻看着蘇雅容,什麼都說不出來。
蘇雅容的反應很平靜,平靜地讓所有人都覺得可怕。她沒有喊也沒有哭,只是凝望着鳳鏡夜消失的地方,勾起了脣角,“真不愧是了無居士的關門弟子,江湖中的玉面神醫,落雪宮的宮主雪初公子,好一手漂亮的了無散啊。”她的笑容漸漸拉大,卻一步一步退出宮雪初的雙臂環繞。她一直看着宮雪初,直到她退到花頌身邊,在花頌反應過來之前搶下了他手中的劍,然後腳下猛地發力,劍尖筆直地對準宮雪初的心臟,宮雪初卻不避不閃,反而閉起了眼睛。
疼痛來襲,宮雪初卻是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劍尖入肉,帶來數九寒天一般的冰冷,幾乎要將整個神經都麻木掉,那樣狠厲的殺氣卻在逼近的心臟的前一秒停住,縱然他有準備,可是在這一刻,他還是很難過。他擡起頭看着蘇雅容微笑,“容兒,這下能跟我回家了嗎?”
蘇雅容沒有說話,只是放開了拿着劍的手,轉身離開的時候運起了清煙渺,那樣的速度是拼命,也是一種逃離。她將一切都拋在腦後,因爲在這裡,她的最後一絲牽掛,也沒有了。
“雪初,你要不要緊?”跟着花疏影前來的商羽跑過來扶住宮雪初,他的傷口流血的速度讓他害怕,可是他不敢求助任何人,因爲對面而立的,全是他們的敵人。
“我……沒事……叫花頌和雪啼……去追容兒……她定然是往交界山去了……”宮雪初喘息着說着,眼睛看向花頌和雪啼,“莫要……恨我,總有一天,你們……你們會明白……”再強大的人也抵不過身心的同時重創,宮雪初終於昏倒在了商羽的懷裡。
花頌和雪啼對視一眼,連同月鳴和風吟一起向着蘇雅容消失的方向追去,縱然知道自己的輕功根本就及不上蘇
雅容的清煙渺,可是還是要竭盡全力的,不僅僅因爲她的身體裡有着一個小小的生命,還因爲一直以來,她都是他們說好了要保護的人。花疏影卻在私下裡尋找着司空罹燼的身影。
“不用找了,”商羽將宮雪初抱起來,反正他輕的也沒有什麼分量,他還能騰出一隻手去握花疏影的手,“蘇兒說過,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無論那個幸福在別人眼裡看起來有多麼的荒謬,那都不要緊,重要的是自己在這一場守望裡甘之若飴。罹燼,他應該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吧。”
“那麼你呢?”花疏影第一次沒有掙開這個男人溫柔且溫暖的手掌,她沒有轉過頭去看他的眼睛,因爲蘇雅容說過男人溫柔的眼神是很容易讓女人沉淪的,她低着頭,靜靜地等待着商羽的答案。漂泊的太久了,她也是會感覺到累的。
“花花,我們回赫連吧,嫁給我,可好?”商羽心裡一個激動,回頭就去吩咐身後跟着的侍從趕緊回去準備婚禮,卻沒有注意到花疏影的梅花烙已經抵在了咽喉上,他吞了吞口水,惶恐地說,”花花,你可是要小心的啊,這樣子是不對的,這可是謀殺親夫啊,你知不知道,花花,你要是不知道,那我再說一遍?”
“我好像說過不止一遍了,在別人面前,請叫我的名字花疏影!”爲了不誤傷到宮雪初,花疏影很無奈的放下了手。
“花疏影,好生疏的啊,還是花花親近些!”商羽曖昧的笑笑,卻在躲避花疏影的攻擊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情,“花花,你看,哪裡是不是交界山的位置?”
所有人都順着商羽的目光看過去,沒錯,那裡的確是交界山的位置。
“你還想去哪裡,我都陪着你,我會一直陪着你。”司空罹燼看着站在熊熊烈火前纖細的蘇雅容,輕輕地安慰。
蘇雅容轉過身來,在烈火的映襯下,她的臉色變得紅潤了許多,再也哭不出來,再也沒有一個懷抱能夠讓她任性胡鬧,回憶那麼沉重,那麼就夠毀滅了吧。她走到司空罹燼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怕不怕跟我一起與一切爲敵?”
“不怕。”司空罹燼堅定而溫柔。
“那我們走吧,去鳳凰城,去月老祠,去十里桃花林。”蘇雅容抓住司空罹燼的衣袖。既然老天要毀了她的幸福,那麼她就來毀滅自己的記憶,她纔不要難過,再也不會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