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官喜之事,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了,還有人抓住不放,上官秀是又好氣又好笑,說道:“我軍攻入天京的那一刻,寧南就已經亡國了,長孫氏的後院又如何能算是後宮?官喜淫亂後宮之罪名,杜大人又是從何得來?就算官喜確實有錯,當時我便已經做過懲處,現在杜大人舊事重提,究竟想讓朝廷再懲處官喜幾次?”
杜憲深吸口氣,先是瞄了眼唐凌,見後者端坐在龍椅,不置可否,他正色說道:“殿下當時懲處官喜一百軍棍,這樣的責罰未免也太輕了些。”
一百軍棍輕了,後來都衛府的暗中行刺還算輕嗎?只是有些話不好當着衆人的面講出來罷了。
上官秀對唐凌道:“陛下,官喜固然有錯,但攻陷天京時,立下赫赫戰功也是事實,即便將功補過,也可免去他的死罪了。”
他話音剛落,唐明珠也快步出列,向唐凌躬身施禮道:“還望陛下看在官將軍立下赫赫戰功的情分上,饒過官將軍這一次吧!”
唐明珠開了頭,邱毅緊接着出列,拱手說道:“還望陛下法外開恩。”
其實官喜這件事,往大了說,能說得比天還大,若是往小了說,可以說得比針鼻還小,不過挺噁心人倒是真的,至少唐凌是被他給噁心到了。
從風軍攻陷天京皇宮的那一刻起,天京皇宮就已經不再是寧南的了,而是風國的,是皇帝的,是她唐凌的皇宮。
官喜在她的皇宮裡淫亂,在她的龍榻之上與嬪妃**,唐凌能不噁心嗎?
只要一提到官喜,唐凌就能想天京皇宮的不潔。讓她留下一個時時刻刻都會噁心自己的臣子,這已經超出了唐凌的肚量。
不過此時看上官秀態度堅決,唐凌也不想在朝堂上就此事與上官秀起爭執,她擺了擺手,說道:“此事,以後再議。”
她沒有堅持要處死官喜,但也沒明確說就此放過他,總之,官喜的這件事並沒算完。
杜憲之所以在官喜這件事上敢和上官秀唱反調,也是抓準了唐凌的心思,知道皇帝已斷然容不下這個人了,他現在站出來彈劾官喜,只是說出了皇帝心裡想說但又不太好說出口的話。
在唐凌的制止下,官喜之事懸而未決,杜憲剛退回班列,財政大臣甘平出列,拱手施禮,說道:“微臣有事啓奏。”
甘平是風國文官當中,爲數不多不拉幫不結夥,腳踏實地做實事的人,深得唐凌的喜愛和器重。看到甘平出列,唐凌笑問道:“甘愛卿有何事啓奏?”
“臣啓陛下,微臣以爲,現任總督府財部大臣君大人,難以勝任財部大臣之職,還望陛下明察秋毫,另選賢能之士擔此重任。”甘平正色說道。
本來蔡霄也是要彈劾君勝南的,只不過在剛彈劾彭卓,就撞了一腦門子的包,接下來他也彈劾不下去了,沒想到,向來耿直、從不站隊的甘平,倒是接了他的班,繼續彈劾他未能彈劾到的君勝南。
垂首站於班列當中的蔡霄眼睛頓是一亮,下意識地擡起頭,向甘平看過去。
甘平接的是老忠臣甘林的班,他年紀不大,未到四十,但爲人卻極爲老成。
唐凌沒想到甘平也要彈劾君勝南,她多少有些意外,先是向蔡霄那邊瞄了一眼,而後和顏悅色地問道:“甘愛卿爲何要彈劾君大人啊?可是君大人在擔任財部大臣期間,犯有什麼過錯?”
甘平搖頭,說道:“君大人並未犯下過錯。”
唐凌噗嗤一聲笑了
出來,不解地問道:“既然君大人未曾犯錯,那麼,甘愛卿爲何還要彈劾君大人呢?”
甘平說道:“正所謂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自然就沒錯了。無論是財政大臣還是財部大臣,都是掌管一地的錢袋,旁人可以不做事,可以偷奸耍滑,那都沒關係,但財部大臣決不能不做事,在如此重要的職位上,朝廷也不該養閒人。”
他的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君勝南在擔任財部大臣期間,的確是沒犯過什麼錯,原因很簡單,因爲他什麼都沒錯,他自然就什麼錯都沒犯了。
說白了,寧南地區的錢口袋,根本不是君勝南在管,而是由整個君氏家族在管,這太容易公器私用,太容易中飽私囊了。
在甘平看來,上官秀利用君家的勢力來穩定寧南地區的經濟,並非上上之策,而且後患太大,容易養虎爲患。
上官秀與甘平的看法截然相反,目前寧南地區百廢待興,穩定寧南地區的經濟,離不開君家的出力,至少就目前階段而言,君家的鼎力相助,確實是有利於風國穩定寧南地區的局面。
他說道:“君大人在位三個月間,財部爲國庫徵收到兩百多萬兩的銀子,這,難道不是君大人之功嗎?”
甘平說道:“偌大的寧南地區,合計三十六個郡,三個月的時間,僅僅徵收到兩百萬兩的銀子,便已讓殿下讚不絕口,這個財部大臣,未免也太好做了吧,即便換殿外的一名小卒來做,恐怕也不會比這更差了。”
上官秀對甘平也比較瞭解,知道他不是故意針對自己,只是在就事論事而已。
他說道:“甘大人不要忘了,攻陷天京之初,我國在寧南並未佔領幾個郡,現在的局面,都是在攻陷天京之後才逐漸打開的。各地都在發生戰亂,寧南地區的各郡各縣各城,皆是千瘡百孔,民不聊生,在這種情況之下,財部非但未向朝廷索要一兩銀子,反而還爲朝廷貢獻了兩百多萬兩,就算甘大人不認爲君大人有功,但也不能說君大人什麼事都沒做吧!”
甘平連連搖頭,說道:“微臣還是那句話,三個月,兩百萬兩的銀子,這絕算不上什麼耀眼的功績,無論換成誰,都不會做得比這更差。君大人或許有才能,微臣未能看到,但就目前而言,君大人不能勝任財部大臣之職也是事實。”說着話,甘平向唐凌屈膝跪地,說道:“請陛下明鑑!”
唐凌沉默了一會,目光一轉,問道:“君大人何在?”
站在班列當中的君勝南身子一震,急忙跨步出列,跪伏在地,向前叩首,結結巴巴地說道:“微……微臣參見陛……陛下!”
唐凌向前稍微傾了傾身子,仔細打量君勝南一番,不過他一直跪在地上,她也看不清楚他究竟長什麼模樣。她擺手說道:“君大人請起!”
“微……微臣不敢……”
聽聞這話,不僅唐凌面露不悅,連上官秀都在微微皺眉。
什麼叫微臣不敢?你是犯下了多大的罪過,在陛下面前都不敢站起身說話?說出這等軟骨頭的話,並不能討好到任何人,只會把自己擺放在有罪的絕境當中。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上官秀在心裡暗歎口氣,君勝南的半斤八兩,上官秀又哪能不知道,如果他不是容易控制,如果他的背後不是有君家,上官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他放在財部大臣的位置上。
唐凌沒有再讓君勝南起身,他願意在地上跪着,就讓他跪着好了,她面無表情地問道:“對於甘愛卿的彈
劾,君大人有什麼話要對朕說嗎?”
“請陛下開恩!請陛下恕罪!”君勝南跪在下面,叩頭如搗蒜。
唐凌忍不住看向上官秀,似乎在問他,這就是你選定的財部大臣?與不卑不亢、冷靜沉穩的農部大臣彭卓相比,未免也相差太大了吧?
上官秀看出唐凌地疑惑,他露出苦笑,向爲她微微搖了搖頭。他重用君勝南,不是看重他這個人,只是看重君家而已。
他的意思,唐凌明白,啓用君勝南容易,但要棄用君勝南,可不簡單,那等於是表明朝廷已決定和君家撕破臉,恐怕君家不會善罷甘休。
唐凌對甘平幽幽說道:“君家,對朝廷穩定寧南的局面,還是有些貢獻的,甘愛卿以爲呢?”
甘平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眉頭緊鎖,震聲說道:“陛下,這偌大的天下不是君家送給我國的,而是國公殿下率領我國百萬將士,一寸山河一寸血打下來的,我堂堂的大風朝廷,豈會懼怕區區一個落敗家族?國家的威嚴何在?皇帝的威嚴又何在?”說到激動處,甘平臉色漲紅,鬚髮皆張。
他這番話,讓跪在地上的君勝南都禁不住哆嗦成了一團,唐凌的眼中閃現出精光。
她下意識地挺直身形,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水,一字一頓問道:“那麼,依照甘愛卿之見,財部大臣當由何人接任爲妥?”
甘平正色說道:“微臣以爲,財部副使,簡笠簡大人更能勝任此職。”
聽甘平推薦的竟然是簡笠,一個寧南人,蔡霄可聽不下去了,他慢悠悠地說道:“甘大人也說了,財部大臣關係到寧南地區的錢袋,至關重要,財部大臣之職,理應由我風人來做。”說着話,他向唐凌拱手施禮,說道:“陛下,微臣以爲,財政府少卿,延慶延大人可勝任此職。”
財政府少卿延慶,乃蔡紅英的夫君,而蔡紅英則蔡霄的親侄女,說一千道一萬,延慶也是蔡家人。
如果旁人聽了蔡霄這麼講,或許不敢多說什麼,但甘平可是個硬骨頭,連上官秀他都敢對着幹,何況是蔡霄?
聽蔡霄推薦之人是延慶,甘平差點嗤笑出聲,說道:“延慶只一紈絝子弟爾,在財政府擔任少卿尚屬勉強,到總督府擔任財部大臣,恐怕用不上三個月,財部就會大亂。如此禍國殃民之舉薦,蔡大人還是少向陛下提吧!”
“你……”蔡霄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
唐凌則是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她就喜歡甘平的直言不諱,眼中只有政務,沒有人情世故,誰的情面都不講。她點了點頭,說道:“依甘卿之見,朕準了。即日起,君大人暫任財部少卿之職,財部副使簡大人,升任財部大臣,至於財部副使……便由甘卿再舉薦一位賢能吧!”說着話,她又看向上官秀,問道:“愛卿以爲如何?”
還沒等上官秀說話,甘平跪地叩首,大聲說道:“陛下聖明!乃大風之福,萬民之福!”
上官秀瞥了一眼甘平,向唐凌欠了欠身,說道:“臣附議。”
如果君勝南能像彭卓那麼有才幹,上官秀無論如何也會保住他,可君勝南的表現着實是令人失望,他若再繼續保着他,反而顯得他懼怕了君家。
對君家,上官秀只有用與不用之分,而從不存在怕與不怕的成分。
總督府的部大臣,光是農部大臣和財部大臣這兩個職位,已經讓風國朝堂脣槍舌劍,相互彈劾了,其它部大臣的人選競爭之激烈,也可想而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