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香墓。
一身休閒打扮的徐雪一早就坐在了爸爸面前的石碑上, 沐浴在晨光中的她卸下了許多僞裝,帶着最真實的面孔在這個安靜的角落放鬆自己。
這次的她,的確有些事情需要她重新定位。對於籟健蕭, 她想要理清自己心裡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徐雪想不明白, 想不透徹, 她是應該毫不猶豫地堅持自己四年來的執念, 讓籟健蕭不僅爲他當年謀害她爸爸的罪行而受懲罰, 更爲了他的挪動公款而加重他的罪行?還是,她應該要像媽媽說的那樣,要考慮一下自己, 自己和媽媽這難得的安靜生活不被打破?
她恨那些人嗎?還是說想替爸爸爭一口氣?想沉冤得雪,讓爸爸可以洗掉那一身被誣賴上的罪名?
徐雪看着照片上那笑得和藹的爸爸, “爸爸, 你認爲呢?”
如果, 爸爸還在的話,相信他也會跟媽媽一樣吧。他們一向都是意見切合得讓她這個做女兒的都難以插足。
“爸爸, 那天,我看到籟健蕭了。依然沒有你那麼帥,他多了很多白髮呢,皺紋也隱約可見了,滄桑了很多。你說, 他有沒有後悔過這樣對你?他有沒有一點點的愧疚?”
周圍一片寂靜, 徐雪在心底的疑問沒有誰能夠回答得了。
徐雪就這麼在那, 坐了好久, 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當她似乎有了一種決定時, 她卻接到了一個電話——
“你說什麼?我沒有事啊……那份文件送了上去沒有?……送了?……好,那你等會, 我現在馬上過去。”
徐雪接完電話之後匆忙地趕回了律師樓。
“師傅,你可以說一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楊哲擡起頭,看着這個半個成品式的徒弟,心裡其實是有些歉意的。
“小徐啊,沒錯,你現在想的事情是真的。我是方勇的人,隱瞞了你,我感覺很抱歉。”
果然,徐雪這時候心裡簡直就是煩躁至極,他方勇真的神勇廣大到了極致了啊!
“所以,你們從一開始就是騙我入局?一步一步走進他所安排好的路線?我根本就不是重頭戲,而只是你們的馬前卒,是嗎?你們最終想要的不是我親手打這場官司,而是想利用我盜取那一份重要的證據?”
“……”第一次,嚴肅的楊哲臉上出現了些許被戳穿的不自然與愧意。
“現在,證據到手,你們就打完齋不要和尚了?但是,師傅,最令我氣憤的都不是這些,而是……”徐雪深呼吸,眨了眨眼,眨掉那裡面的酸意,“我很敬佩你,一直都是,而現在是你打破了在我心中的印象。不過,我不會怪你,我明白你身在其位謀其職,方勇是怎樣的一個人我瞭解。第一場的官司我都接不了,也挺失敗的,看來我也不是律師的料。”
徐雪說完便走出楊哲的辦公室,臨到門口的時候,她還是說出了最後一句,“師傅,我整理的資料就在那間辦公室裡,你需要的話就去拿吧。還有,那間辦公室,我想我還是享受不了了,你也收回去吧。”
楊哲嚅囁了幾次脣瓣,但是都是說不出什麼。還能說什麼呢?從一開始他就是有目的性地接觸這個小女娃,但是,他其實也想讓她知道,雖然他目的不純,不過他挺欣賞她的。
走出來的徐雪火冒三丈,自己都整個早上在煩這場官司到底是打還是不打。方勇這混蛋倒好,她還沒跟他算照片那筆帳,他就先來了這一手筆給她瞧。
明天就是開庭的時間了。
他居然敢僞造換律師的證明,把她給矇在鼓裡,架空她,直接上交法庭,由楊哲替代她去打那場官司。說到底,他也是不相信她,從頭到尾利用她!
“方勇呢?”徐雪闖進了“藍調”,在他辦公室裡找不到他,便隨手揪住了賀強。
“雪姐,”賀強一愣,就這個女人敢直呼方勇的名字,他沒敢甩下徐雪那放在他胸前的手,“勇哥今天一早就出去,一個人也不讓跟。”
“去哪了?”
“好像去了城西那個監獄所。”
徐雪聽後就鬆開了他,“監獄所?”她瞅着賀強,“你知道他去那幹什麼麼?”
“不知道。”賀強回答得很乾脆。
徐雪斜睥了他一眼,心裡知道,即使他知道也不會告訴她,方勇這個人,會讓手下胡來的麼?
沒做過多的停留,徐雪便離開了“藍調”,直往監獄所奔去,今天不讓方勇給她說清楚就是不行。
他真的太囂張了,幫她弄個假身份已經是很冒險的事情了,如今還藐視法律法庭,做出這些事情,他真的以爲他是混黑帶的了不起了是吧。
還有,他那麼積極幹什麼?不但不讓她有絲毫的鬆懈,即使鬆懈了還留有後招。原本,徐雪就奇怪,他爲什麼這麼積極地幫助她,現在看來,事情真的沒有這麼簡單,他真的有事瞞着她,而且還瞞了好久。
上次,聽籟健蕭的口氣,他應該是認識方勇,而且徐雪也看到過方勇從監獄所裡出來。那麼說來,他們兩個之間有故事。
徐雪幸虧自己今天開車出來,不然這麼熱辣的陽光下,自己幾個地方來回地跑,不累死就怪了。現在的她,一邊開車,一邊快速地在心底理清思緒,也迫切地想知道這其中到底隱藏着些什麼。
方勇,還真是個謎。
來到監獄所外面,徐雪想進去,但是探監有一個程序,籟健蕭那正在見着一個人,現在還不能讓徐雪探視。於是她就在這外面的花基欄上倚着,等待着方勇的出來。
過了好久,那鐵欄柵式的大門處於走出人來了。
但是,徐雪卻沒上前,而是微微藉着花基上的花枝遮住了自己,她透着一些隙縫看過去。那裡,不僅走出來了方勇,他身後還跟着兩個人——籟霜和她媽媽李曉研。
“部長。”籟霜叫住了方勇,就像是以前在大學裡的廣播組一樣,他還是那裡的部長,而她就是一個小菜鳥。
方勇諷刺地一笑,停住了身。
“你真的是我哥哥?那爲什麼你不救我們的爸爸,反而還要這樣?”天真的語言配上可愛嬌柔的面容,籟霜在此時看上去還真的少了一點以往在凌凱燁面前的柔媚可人,多了幾分單純。
“哥哥?”方勇戲謔的眼神在眼前這兩個令他作嘔的女人溜達了一圈,“我不記得我有像你這樣的妹妹,小師妹,別亂認親啊。”
“你以爲我們很想認你?你別做夢!像你這樣的私生子,苟活於世已經是骯髒之極了,還跑出來丟人現眼!”李曉研還是那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半點不饒人。
更何況,這個男人不知打哪冒出來的,還說是籟健蕭的兒子?她呸!
方勇神色一凜,雙眸危險地眯起,上前一步,逼退了李曉研,“你,說話乾淨點,我脾氣不是很好的。到時候就別怪我拳腳無眼,我沒什麼不打女人的原則,只要任何人惹得我不開心了,那個人照樣不好過。”
籟霜見自己懷柔政策實施效果不明顯,也有些害怕這個男人的氣勢,拉着籟媽媽便後退幾步,“那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剛纔就跟你那個爸爸說得很清楚了,怎麼?你們沒聽到是吧?沒關係,再進去,問一下你尊敬的爸爸去。”
前幾天,籟媽媽從監獄所探望完爸爸回來就一直哀怨地哭訴,說爸爸背叛了她,還弄出了一個私生子出來。籟霜那時候感觸不是很深,因爲當時的她爲了絳雪塵的事情已經頭都暈了,更何況,籟媽媽說得不清不楚的,籟霜一時間也沒聽明白。
今天,剛想進去看爸爸,就看到了方勇出來。籟媽媽一見到他,嘴裡便不停地開罵,一點也沒注意素質。這時,籟霜才知道原來真的有這回事,而且這個哥哥不是別人,還是自己認識的學長。
不過,從剛纔的對話中,籟霜感覺方勇亦正亦邪,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打些什麼主意。她隱約記得,他似乎在畢業後便混進了黑色會,似乎還混得挺有名氣的,應該他的勢力也不算小。
“明天就要開庭了,絳雪塵她一定會用盡全力釘死我爸爸。學長,你應該有辦法吧,要不然你今天也不會來這裡看爸爸了。”
方勇一聽,卻是大笑了起來。
“我看來,你還真的要進去跟你爸爸來個倒數第幾次的見面。不然,他死了你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方勇眼裡有着掩不住的嗜血興奮,事情順利的演變讓他有着一種臨近成功前的瘋狂。
“籟霜,讓我這個學長提醒你一句,做人不要這麼天真,這麼假,男人都不是很喜歡,例如,凌凱燁。”滿是諷刺的味道張揚地揮發出來,方勇心裡很是痛快,完全將一旁李曉研想將他飲血抽絲般痛恨的眼神置之不理。
籟霜被他這樣爆炸性的語句轟炸得面如土色,一方面是不知情,另一方面是他的確戳中了她的要害。她眼神忽然由軟弱變得凌厲了起來,狠狠地颳了他一眼之後便什麼也不說地扯着籟媽媽重新走進了監獄所。
“看完聽完了,出來!”方勇收回看着籟霜憤怒而去的背影的視線,粗聲粗氣地冷哼了一句。
徐雪才從剛纔聽到的故事裡跳出來,腦海裡還一直迴盪着他剛纔的那些話語,她想把它們組織起來,整理拼湊出整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有着滿腔的疑問需要他來解答,所以慢慢走過去的她一點也不害怕此時看起來黑着臉的方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