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美妞。”
一輛車子吱嘎一聲,停在宛瑜身邊,唬了她一跳,本以爲又是榮慶在嚇唬人,卻見車窗搖下來,對上一張嬉皮笑臉的陌生人。
“嗨,不記得我了嗎?今個報紙上可是狂轟亂炸,那個人,就是我嘛。”他得意地用手指比劃個開槍的姿勢,對着自己的頭,嘴裡發出砰的聲音。宛瑜這纔想起昨天那一幕:他是那位紀少爺,紀宗元,紀大小姐的弟弟!昨天那場咖啡廳血案的主謀!
宛瑜是個直性子,臉色瞬間就變了,轉身就往前走,那紀大少也不惱,笑嘻嘻開車跟在後面,笑道“我這人見到漂亮小姐就想搭訕,你別生氣,告訴我名字就好了嘛。”
車子緩緩滑行,還不住按着喇叭,引來很多人都好奇的回頭看。宛瑜實在忍不住,站住腳怒氣衝衝地問“紀大少爺,你到底想做什麼?”
“呀,原來你認識我啊,那敢情好,上車,陪我喝一杯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陪酒女,沒有陪你喝酒的義務,你請便,前面直走拐個彎就是舞廳,請自便。”
“呦,小辣椒啊。”紀宗遠哈哈大笑,忽然停住,把手裡菸頭一甩“要是我非要你陪,不給面子?”
“不給,面子裡子都不給,我和你非親非故,不認不識,憑什麼我給你面子?”
“好,夠味,真夠味,怪不得榮慶能看上。”
宛瑜心裡咯噔一下,她終於明白這人爲啥纏上自己,他這是專門來找事的。
“呵呵,小美人,上車吧,不用我下車吧,這拉拉扯扯的多沒勁。”
宛瑜瞪着他,想着脫身的辦法。這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身邊有人,自己高聲叫喊會不會有人來幫忙?警察嗎?巡警在哪裡?不行,昨天那一幕顯現在眼前,倒在地上的行動處外圍人員,這紀大少無法無天,公然敢在鬧事開槍殺公務人員,那麼對付自己不是小菜一碟。
紀宗遠見這宛瑜滿臉戒備,眼珠子亂轉,不由笑道“想好辦法沒有,沒有辦法就只能帶你走咯。”
“你,你卑鄙無恥。”
“哈,我上週剛拔幾顆牙,我有齒沒齒,你怎麼知道的?難道是親過?嘗過滋味?哈哈哈哈,要不要親自試試我有牙沒牙啊。”
“我不知道你有牙沒牙,但我確認你馬上會少幾顆牙。”
一個聲音涼涼地傳來,宛瑜一擡頭,看到榮慶抱着胳膊站在車子另一側,宛瑜這時覺得他動作簡直是帥呆了,驚喜地喊一聲“榮慶。”
紀宗遠哈哈大笑“哎呦,還果然擔心這小情人啊。你和我姐弄那一套時候怎麼沒想過她的感受呢?我過去在真以爲你要金屋藏嬌,哪知道和我姐玩虛的,演戲哄人呢。”
“看你姐面子,你走吧。”
“別價,別看誰面子,你們昨天下套害我,怎麼就沒看我姐面子呢?”
紀宗遠打開車門,直接下車。站在榮慶對面“你夠狠,我走那趟線一年多了,沒出過任何問題。”
“一切都有萬一,紀少爺。”
“別和我玩虛的,老子太輕敵了,我早該知道你和我姐那麼好是有目的的。”
“請別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樣,我和令姐純粹是好友關係,令姐的心思比你們紀家任何一個人都純潔乾淨。”
“純潔乾淨?包括和我一起玩女人?哦,會不會也玩男人?你不就是她的入幕之賓嗎?”
“紀宗遠,你可以侮辱自己不要侮辱你姐姐,你不配。”榮慶大喝
一聲,路過的行人見是倆富家子吵架,旁邊站着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都以爲是常見的爭風吃醋,捂嘴暗笑着繞道避開,有好事的遠遠地觀望,暗地希望這倆富家少爺打上一仗,頭破血流才叫好呢,誰叫他倆穿得太好,長得還夠顯眼。
紀宗遠是一身淺灰色獵裝,皮帶上扣着把德國手槍,白淨斯文,榮慶一身白西裝,袖口是碧綠的翡翠袖釦,像是要去參加舞會,再看劍眉鳳眼,倆人站一起到很是養眼。
旁邊有閒人鼓掌道“兩位先生,開打吧,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別委屈了旁邊這位漂亮小姐。”
閒人們抱着膀子打着哈哈起着哄,紀宗遠拔出手槍回手就是一槍,看都沒看,直接打在閒人腳下,小石子飛濺,嚇得這夥地痞無賴怪叫幾聲,瞬間做鳥獸散。
“槍法不錯,看來昨天還真是故意殺人。”榮慶冷冷一笑,紀宗遠眉毛一揚:“不好意思,走火了而已,擔不得你誇獎。”
“榮大少,你妹妹現在是司令夫人,我奈何不得,可你這小情人可真得護住了,我最喜歡這等嬌嫩的小美人,一不小心玩壞了,可甭怨我。”
紀宗遠晃晃手槍,吹了口氣,對着宛瑜一笑。
榮慶摟過宛瑜的肩膀“你昨天干那事藏着掖着是沒用的,我要是你指定先跑路再說,誰知道你那姑父狗急跳牆,會不會拿你祭旗呢。”
紀宗遠臉色一變“我不是嚇大的。”
“那好,紀少爺,我祝你好運。”榮慶拉着宛瑜轉身離去,紀宗遠狠狠一拳砸在車門上,砰的一聲。
他昨天一時氣憤,開槍打死了圍追自己的國統局特務,回到家越想越不對勁,自己從那關口走私已經一年了,怎麼一年都平安無事,剛弄到一批外援物資就出事了?
那隊憲兵也好,那圍追自己的國統特務也好,怎麼都來的這麼快?這邊自己開車闖關,半路就圍上來幾個國統行動處的外圍人員,逼自己停車;咖啡廳剛鬧事,憲兵隊的人就到了,難道這背後有隻眼睛一直盯着嗎?他越想心越涼,覺得自己已經陷入一個未知的陷阱,每一步掙扎都被人計算好了似的,玩弄於股掌,這滋味很不好很不好!
早上,紀宗遠被父親的咆哮聲驚醒,紀小姐把弟弟從牀上挖出來扯着他下樓,紀部長已經氣得把早餐都摔在地上,滿地狼藉,紀夫人在一邊氣鼓鼓坐着,電話也被摔在一邊。
“你!你這個孽子,你知不知道你上了人家當了!”
紀部長指着兒子,渾身哆嗦,紀小姐急忙上前扶着他,不停地給他順着氣。
“你姑父參加競選,不圖你能幫點忙,別惹事行嗎?我只求你別惹事。”
“宗遠,你真叫我們失望。早上你姑姑氣得把電話都摔了,我是沒臉去見你姑姑,你自己想辦法吧。”紀夫人嘆口氣,總統當年掌權仰仗紀家的財力,因此她在總統夫婦面前極有權威,早上妹妹摔了電話她卻無可奈何,只怨自己兒子太不爭氣,就這樣上了人家的道。
“不就死個人嗎?我叫憲兵隊老袁去處理了。多給點錢不就完了,他們哪那麼多廢話?”
“死個人?你走私國外援助物資已經暴露了你知道嗎?”紀小姐見弟弟還是一副滿不在乎,上前一步將茶几上的一打報紙摔到他懷裡“你仔細看看,人家調查你很久了,來龍去脈都寫得清清楚楚,國防廳都保不住你!”
五六份大小報紙,頭條新聞清清楚楚“財政部長公子走私援華物資,政府內部腐敗沆瀣一氣。”“
緝私隊員命喪槍口,財政公子鬧市行兇,朗朗乾坤,天理何在!”“金融寡頭,要將我國引向何方?”……紀宗遠大致看完,一身冷汗。昨天他就隱隱有不安全感,總覺得像是被人窺視下套,但他只以爲是誰和自己有私仇,哪裡想到人家背後指向的是他們紀家,乃至總統府。
“怎麼辦,爸,媽,我是被逼的,那些人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對着我車就開槍要我下車,我以爲私仇呢我,我哪知道他們真是國統局的人。”
紀夫人氣惱地盯着紀小姐,反手一個清脆的耳光,紀小姐被她打的陣陣發懵,握住茶几晃了晃,問“媽,你瘋了,小二乾的事你打我做什麼?”
“不是你引狼入室,我們紀家會這麼狼狽?”
紀夫人指着報紙上的一張新聞配圖,正是當時在現場驚慌失措的宛瑜“這個,這個就是你那小白臉的人,你當我不知道嗎?這就是榮慶和陸向暉下的套,專門等着你弟弟往裡鑽,你,你到底知道多少?”
紀小姐捂着臉,恨恨地道“我知道多少?您覺得我會爲了一個朋友就要把全家都拖累?姑媽那麼疼我,我怎麼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您只知道你兒子被人設計,難道這一年多走私的不是他?挪用軍用物資的不是他?從國防廳走私外援物資的不是他?他若是清白無辜,人家怎麼會能設計到他?你們一直縱容他做這些事,怎麼出了事情就成了他一個人做的?你們敢說全不知情,敢說沒拿過這裡面的黑錢?”
紀夫人氣的渾身哆嗦,紀部長指着女兒張嘴結舌說不出話來,兩眼一黑,暈倒過去,一時間紀家亂成一團,紀宗遠回房換上衣服就衝了出去,於是便有了開頭那一幕。
榮慶和宛瑜走到渝州日報不遠的十字路口,就見到有濃煙從渝州日報所在的位置飄過來,有人大步往這邊跑着,警笛聲大作。
榮慶緊緊拉着宛瑜的手,退到路邊,宛瑜攔着一個報童問“怎麼了?你們跑什麼?”
“好嚇人,那裡,爆炸了!有炸彈啊。”
小報童說完又氣喘吁吁的跑開了,宛瑜和榮慶對望一眼,心裡都明白,一定是有針對性的報復。
與此同時,小杜急匆匆趕到文醒之辦公室報告“那三名行動處外圍稽查隊員,全部在醫院失蹤。”
“不是叫你們把人看好的嗎?”
“對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我以爲國統局不會那麼快行動,”
文醒之轉過身,直盯着小杜“杜新生,你要時刻記住,現在你是北軍情報處的杜副處長,再也不是國統局的杜科長,門庭既然已經改換,再見面就沒有同學同事只有死敵!”
“是,屬下銘記司令教誨。”
文醒之揮揮手“不必緊張,,就是我有時做事也會放不開手腳,人畢竟是感情動物。”
電話鈴響起,文醒之拎起電話,裡面傳來榮慶的聲音:“渝州日報發生了爆炸。”
“不是我們的人,那三個緝私隊員也失蹤了,如果不是國統局做的,那就是有人要把水攪的更混,事態已經脫離了我們掌握。”
文醒之拉開窗簾,看着西北角方向的一個高樓屋頂,那正是國統局所在。在他眺望不到的馮局長辦公室內,馮局長也剛剛放下電話,電話那邊告訴他,事情已經完全辦妥,這場競選風暴會鬧的一發不可收拾。
他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我的總統大人,爲你做牛馬20年,連文醒之都能有和你並駕齊驅的那一天,我馮雲龍爲什麼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