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零星。
潘柱子摘下破草帽拿在手裡扇,目光緊緊盯着前方的一個二層小樓那高高屋頂,朝身邊戰士吩咐:“你們仨繞左,你們倆跟我抄右,把他堵在那。”
一個戰士猶豫道:“排長,俺看剛纔那黑影子好像是九連的馬良呢?”
“你看?你看準了麼?他要不是呢?執行命令!”
戰士不敢再說話了,分成兩組包抄向目標建築。其實,潘柱子也看清了,屋頂上的目標就是馬良,不是真正的黑衣狗;但是,正因爲他知道了那是馬良,纔要命令戰士們下手。
在獨立團,潘柱子最想過招的人是兩個,高一刀和胡義,可惜他級別不夠,沒機會。所謂藝高人膽大,眼下這興隆鎮已經變成了混亂的戰場,他仍然想着證明他的價值,目前馬良可謂是胡義手下第一大將,潘柱子打算將錯就錯,活捉馬良,這會成爲一個小誤會,卻能狠狠打擊九連的囂張氣焰漲三連士氣,也能證明他潘柱子的能力絕對在馬良之上。
三個戰士躡手躡腳堵住了後窗,倆個戰士悄悄封住了前院,潘柱子不走院門而是竄翻過牆,落地時踩斷了地面上的一截小木棍,發出一聲嘎嘣脆響。
嘩啦啦——屋頂上突然響起了屋棚破碎的聲音,顯然是躲藏在屋瓦底下狹小空間內的目標果斷弄塌了一塊二樓頂棚,墜落進二樓室內。
潘柱子知道暴露了,想要悄悄上二樓已經不可能了,果斷改爲明攻,不再顧忌聲音,拎着駁殼槍大步流星衝向樓梯,幾個竄縱便靠在了二樓過道牆外,又橫向幾步貼靠於半開的房門旁,不客氣厲喝:“繳槍不殺!我只說這一遍!”
兩個戰士終於匆匆趕上來,急急把守住屋門另一邊,喘粗氣,子彈上膛,緊張攥着手中搶。
五秒鐘的沉寂過後,一把駁殼槍從門裡滑出來,被眼疾的潘柱子一腳踢到對面戰士腳旁,又朝門裡道:“舉起手放腦後,慢慢走出來投降,千萬慢點。”
這是歷史性的一刻,目標落網,乖乖出門投降,他果然是九連的馬良,滿頭黑線地雙手放腦後,無語看向潘柱子。
輕笑:“沒想到是你!對不起,可你還是不能把手放下,得讓我們搜搜身。”
旁邊的戰士終於釋然,他們現在才明白排長的用意,也如釋重負地笑了。
馬良離開了,從頭到尾也沒說一句話,表情也不見憤怒,只是走了。
而潘柱子手裡多了一張髒兮兮的草紙,展開的草紙上明顯是摺疊後的從橫折紋,一幅鉛筆畫的興隆鎮草圖,以及外圍可見可判斷的敵人火力位置,大致兵力部署;可惜這幅草圖並未完成,有一條清晰的鉛筆斷線,戳破了紙,也許當時鉛筆尖都一起斷掉了。
“排長,你的功夫真不是蓋的!還說他是最好的偵察兵,照樣被咱拿下!”一個戰士朝潘柱子挑起大拇哥。
“他還真配合,說搜就讓咱搜他啊!這算服了吧?”令一個戰士由衷地興奮,抓一回馬良好像比抓個鬼子都值得。
看着手中草圖,潘柱子的表情卻逐步降溫,越來越難看,戰士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見。
槍聲依然零星。
每條街都空蕩蕩,每條巷都空蕩蕩,總有槍聲在未知的方向突然響起。
陽光下,巷道被照耀得淡了顏色,盡頭處突然閃進一個身影,似乎很寬,很高,很巨大,熊一般呼哧呼哧喘着,賊溜溜地不時回頭看着,結果被橫屍絆倒,狼狽罵姥姥再爬起,一段後停下來,看起來笨拙實際靈活地原地竄跳幾下,他看到了巷道一側距離不遠的錢莊後窗,證明這就是距離錢莊不遠的那條後巷。
於是熊半蹲下來,仔細觀察巷道兩側,改爲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挪,好像他丟了什麼東西在這裡想要找回,他還能是誰?當然是羅富貴。
“老子就不信了!難道沒有漏網之魚?”
他咕噥着,一雙熊眼瞪得像銅鈴,觀察經過牆根下的每一處細節,時而在僻靜處停,然後不管不顧地伸出大手在溝邊的土裡狠命掏挖。
下一刻,熊的動作猛停,一角‘小黃魚’的金色邊緣閃現在他熊掌刨出的土坑裡,那雙熊眼咔吧着醉了。
不遠的牆角後突然傳來聲音,驚得熊急忙扣出坑裡的金條慌揣,然後猛扯出槍靠向牆,他知道他的槍裡一發子彈都沒有,但他不在乎這個,努力讓槍機張開的聲音清晰,讓對方知道是槍就夠了,只要努力裝作不緊張。
“姥姥的,再不吭氣兒別怪老子不客氣!”
要麼是三連的,要麼是敵人,熊可不想以八路的口氣說話,語氣上跟敵人一夥兒最保險。
短暫沉寂過後,牆角那邊傳來聲音:“大哥,我怎麼聽着是那坑貨呢?”
熊不禁猛豎耳朵,忽然大罵:“你姥姥個砍老二!到底誰坑了誰!”
“老子當時迷路了!你特麼再跟我郎當一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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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別再說你認識我!不要臉的慫貨!”
“去你娘……”
隔着牆角,熊與砍九都懶得露面,各自朝空氣罵,恨不能把友誼的小船罵個粉碎,同時各自搓着手上因刨坑留下的泥。
……
前田大尉看看手錶,下午兩點整。
沒想到真是八路,沒想到還這麼多,更沒想到戰場是眼前的興隆鎮!
手裡有一箇中隊約二百,治安軍一個營三百多,偵緝隊五十餘,據說鎮子裡仍有治安軍存在,零星不絕的槍聲證明這是真的,目前不擔心八路能逃掉,所以前田不想發動進攻,因爲他看着興隆鎮頭疼,一旦打進去,所有優勢都烏有,純粹拼人。
忽然把目光轉向李有才:“你有什麼想法?”
李有才以爲他聽錯了呢,這種事哪能問他啊,他也不是這塊料,愣愣神,倒是看懂前田大尉的猶豫了,於是回:“我看……再叫增援,把興隆鎮圍城鐵桶,估計這光天化日八路也不敢出來了,絕對是要等天黑突圍呢。”
一聲嗤笑,引得前田把臉轉向另一面,看到的是這次反應迅速佈置得當的王營長。
王營長敢嘲笑李有才,因爲李有才是偵緝隊不是治安軍,或者說他自認爲他仍然是個軍人,當然得有傲骨:“太君,興隆鎮不大,一條南北路過穿,中心十字街,不算複雜。其次,我與八路交過手了,感覺這不是一支成熟隊伍,而且已經被我打得傷亡慘重。到天黑還早,我有信心把興隆鎮打下來!”
越是新來的,越渴望表現,叛變者更甚,因爲要交投名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