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的再次出現,令狗漢奸很難過;林秀說了很多,狗漢奸什麼都不說;林秀想幫狗漢奸走出困境,而狗漢奸真正想聽到的其實僅僅是那句:你是孫悟空。可她從頭到尾也沒說這句狗漢奸想再聽一次的話,只是真摯地流露着她的愧疚,含蓄地表達着她希望將狗漢奸拉出泥沼的心。
所以,狗漢奸最後只是對她說:“我是孫悟空。”便默默迴歸黑暗裡,留她獨自在光線邊緣。
沒想到,死在暗巷兩端的兩個人,目的都是保護他這個狗漢奸,狗漢奸爲此莫名其妙地笑了很久,不僅是笑這荒唐事,更是笑他自己何德何能,全是神經病!有信仰的人全都是神經病!
再次見到了李尾巴,狗漢奸問這個弟弟,爲什麼?
“他李勇覺得大爺能耐,跟着大爺混成營副了;我李尾巴跟着你這個胸無大志的,居然也能混成警副,如今不比他李勇差半點。二哥,你要是能再有點上進心,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再說……林姐她……”
從未朝李尾巴紅過臉的狗漢奸,第一次對這個弟弟嚴聲厲色:“學會當說客了?你這是上了她的船了?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有上進心,早死了八百年了!沒法再聽你叫二哥!”
“可你……‘八字’的邊都沾了,怎麼就不能再掛一邊?”
“你當是我願意的?我不想再聽你廢話!我也不想再對你說廢話!我只問你,你上了她的船沒有?”
面對罕見怒目的李有才,李尾巴蔫了。雖然李有才如今失勢成了街頭狗,又被不明人追殺,可李尾巴可不敢這樣以爲,他這個跟屁蟲是一路看過來的,從綠水鋪起,凡是騎在李有才頭上的人,都沒法喘氣了。李尾巴又不傻,雖然李有才從不對他這個弟弟多說那些事,可他知道,他這位胸無大志的二哥隨時能拉出八路來,可不是小打小鬧,那是成建制的拉!單單這一份能耐,根本不是所謂職務能比,還有比這更嚇人的能耐麼?有時候連他這個弟弟都害怕!更何況,即便李有才落魄到如此地步,仍然是少數幾個能夠直接走進前田辦公室的‘特殊人物’!
“沒有。”李尾巴搖頭:“雖然她……是要網羅我……前一陣你被抓,我才……不得不爲你考慮,利用她一下。”
“我且當你說的是真話!你給我記着!”
……
李有才確實還能直接走進前田辦公室,狗漢奸自己心裡當然也知道,因爲他‘倒賣情報’這個障眼法的表相目的是爲了討惠子護士歡心,在前田看來,李有才這是‘老毛病’犯了,過不去美人關;不過這次的對象是惠子護士,前田怎能真氣憤?但某些紅眼皇軍恨不能掐死這條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上門狗’,所以前田不管,任憑屬下去處置。
在憲兵司令部,前田辦公室門外的走廊上,剛剛離開前田辦公室的新任偵緝隊沈隊長擦着他的一頭冷汗,擡頭時,見樓梯口剛剛走上來一位,令沈隊長當場愣住了:“李有才?你到這幹什麼來了?”
李有才無奈一笑:“沈隊好。我……沒什麼事,過來報個到。”
“報個到?”
“對。”
李有才繼續走,迎面路過了沈隊長肩側,表情似乎很不好意思。沈隊長呆呆回頭看,李有才停在了前田辦公室門外,門側的警衛憲兵居然沒有伸手攔,只是朝李有才斜着很不愉快的三角眼,看着李有才敲響辦公室的嶄新門。
“你還活着?”這是辦公桌後的前田大尉對進門來的狗漢奸說的第一句話。
狗漢奸老老實實站在辦公桌前兩米外,垂頭喪氣道:“謝太君不殺之恩。”
合上了桌面上的文件,前田大尉盯着狗漢奸看了半天,忽然一笑:“我問的不是……呵呵……聽說,你又活不長了?這我放過你還有什麼意義呢?”
狗漢奸聽到前田這少見的調侃語氣,傻呆呆擡起憔悴臉,不禁嘆了口氣:“活幾天算幾天。”
“好。想法很好。”前田的心情明顯不錯:“對於新任的沈隊長,你怎麼看?”
“讓我說真話?”狗漢奸苦着臉咔吧眼:“你可別砍我!”
前田也咔吧着眼,隨後把桌旁的軍刀擺遠些:“這樣……我想抓刀的時候,時間夠你跑出去了。”
“要說沈隊……他也不是個好玩意!我都窮成這樣了,還把我最後的懷錶給訛去了!我懷疑……想殺我的人有他一個,說不定就是他派人乾的!不過……他的工作能力倒是比趙大隊強多了,凡事以身作則衝鋒在前,一門心思想討你歡心,天天憋着要建功,偵緝隊被他動員得準備幹大事了,說不定他還真能給你幫上忙。”
這一番話,聽得前田又一次久久盯着李有才看,良久之後改了坐姿,雙手扶桌面:“李有才,你沒讓我失望。想不想做回你的副隊長?”
結果狗漢奸連連搖頭:“別了。眼下我能活幾天都是問題呢,我現在得出去躲命去了!”
前田又笑:“好吧。希望我還能再見到你。最後,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不要把丁二的事當憑據。”
“丁二?”李有才變呆,當初偵緝隊牢房裡,丁二偷偷開了牢門聲稱受李有德委託要救李有才出獄,那明裡是救他,實際是要害他,一旦李有才逃出牢房,他這輩子就算完蛋了,所以李有才當時直接勒死了丁二。
“丁二是你殺的吧?”前田繼續:“不過……你不用擔心,因爲是我讓丁二去救你的。”
……
某夜,一個黑色人影大搖大擺地走過了青山村東面路口,被暗哨盯了,發現他最後進了青山村廢墟,不久後,青山村廢墟里燃起一堆篝火,於是暗哨悄悄收起槍口,轉身消失於夜幕。
午夜,一個軍人身影出現於廢墟中的篝火邊緣,隔着熊熊,無表情盯着對面的黑衣人看。
黑衣人擡起臉,居然戴着一副精緻的圓墨鏡,兩個鏡片上映射着火光熊熊,鏡片後的陽光面孔在火光裡紅彤彤,朝篝火對面微笑着:“別來無恙?”
軍人仍然盯着那他臉上副墨鏡,無法理解。
“她又來找我了。可惜,這副墨鏡是我自己買的,用的是前田大尉的錢,感覺更透徹呢。我是不是更漢奸了?”
軍人終於露出無奈表情,在火旁的石頭上坐了,看火不再看對面,低帽檐下的細眼黑眉再次被遮斷:“我最近……頭疼……總是夢到過去,夢到不敢睡。”
戴墨鏡的臉也低下頭,看火不再看對面:“你有信仰麼?”
“有。”軍人淡淡:“我的信仰,是一塊懷錶。”
墨鏡不禁重新擡起來,皺暗眉:“我以爲那是你送給我的!”
軍帽帽檐不禁也重新擡起來,皺橫眉:“你要是敢說你把它送給賭桌了,我現在就斃了你。”
“你……至於這麼小氣麼?怎麼我這條狗命在你們這些人眼裡就這麼不值錢?怎麼誰都想踩死我呢?”
軍人一副無動於衷:“誰的命值錢?我的?”
“好吧。我承認你也是個賤命。行了吧?蘇姐怎麼樣了?”
軍人重新低下頭:“我害了她。”
“什嘛?”漢奸呆呆看對面,無法理解,不過仍然鄭重點點頭:“我羨慕你!”卻不追問,就像軍人不曾追問他重新戴上墨鏡的緣由。
篝火噼噼剝剝地輕響着,過了一會兒,軍人又開口:“先說有用的吧。”
火光在兩片墨鏡鏡片上對稱燃燒着,漢奸說:“近期……梅縣偵緝隊要展開‘釣魚行動’了。這肯定不是你們喜歡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