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被人這般編排,就不生氣麼?”
坐在屋子裡,布衣青年笑着放下黃山老泥製成的茶壺,轉頭看向身旁盤膝而坐的老者。
微微睜眼,老者又重新合目,雲淡風輕地笑道:“這些年背地裡編排爲師的難道又少了?若是一個個都怒火攻心,那你估摸着幾年前就能當上這堂主了。”
甚是無趣地撇撇嘴,布衣青年又抓起茶壺灌了口,咂咂嘴,笑道:“這次黃山來的可不少,華夏武林約莫有三成都到這兒了吧?師父您就沒一個看得過眼的?”
“早幾年有一個,可惜,蠢不可及,現在也不知在哪兒苟延殘喘着。”老者閉着眼睛,周身雲霧若隱若現,整個人就如霧中仙人一般縹緲出塵,連帶着他的聲音也莫名空洞了數分。
稍稍安靜後,老者忽然開口問道:“那徒兒你呢?可有看上眼的?”
“有幾個人選,但是還沒有定好。”布衣青年撓了撓頭髮,笑道。
“哦?說來聽聽。”老者難得來了興致,睜開眼睛看向布衣青年。
青年也不推辭,抿了抿嘴,道:“我暫定了三個,其一是半月前在杭都見過的梟幫幫主,說來也奇怪,這人明明是市井出身,卻帶着極爲純正的真龍氣運,只是半虛半實,看不分明。”
瞧見老者微微點頭卻沒說話,布衣青年繼續道:“第二位是那大明商會的會長,不過這人雖然也有龍氣在身,也比宋梟的要純正雄厚,卻比宋梟的更加虛薄,猶如滿湖燦爛春光,看着耀眼,卻空虛不底。”
“第三位呢?”老者依然不做絲毫評價,而是問起了最後一人。
“最後這人嘛!”布衣青年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髮,“這人是最古怪的,自弟子修習天機術以來,縱然是師父您,我也能看出幾分命運軌跡,但是這人……卻是一片空白,任憑弟子如何窺探,都無法觀得他半分過往,不過這人似是割據爲王的關係,也有幾分龍氣,卻不是純正真龍,而是屬於大野妖龍。”
“泱泱武林,大野龍蛇,這人既是大野妖龍,就說明他將來有機會成就那武林至尊,”老者似笑非笑地曲起十指,攏抱着垂在腿間,“徒兒你就不想做那武林至尊的從龍之臣?”
“區區武林至尊,又有什麼值得追隨的,”搖搖頭,布衣青年先是不屑一顧,隨後卻是皺起眉頭,俊朗的臉龐上浮起幾分糾結與猶豫,“然而他雖屬大野妖龍,但是龍氣百般變化,時而純如真龍,時而戾如魔龍,時而暗如潛龍,詭異,真的詭異。”
老者微微沉默,忽地道:“若是看不透,那可能是距離遠了,不妨走近些,或能看透。”
布衣青年聞言頓時變色,驚訝地看向老者,半晌後才愕然道:“師父,您的意思……莫不是讓我擇這位文王爲主?”
瞧見老者重新合目打坐,布衣青年便沒繼續追問,而是苦着臉默默沉吟,思索着剛剛自家師父所說的那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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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楚軒與楚原後,姚若愚沒有外出,吃過晚飯後便在屋內修煉。
自他突破人障後,一直需要苦苦壓制的修爲終於有了一定的減緩,不再如以往那般自然而然地增長,不需要費心勞神壓制修爲精進的姚若愚自然鬆了口氣,也有了更多心力去好好參悟自身武道。
一夜修行,待得窗外白晝漸明,姚若愚才結束了修行,與其他常青谷弟子一起吃過早飯,就在寧河的帶領下步出廂房,出發前往那處上古洞府。
這座洞府位於黃山東部,是半年前一位風雪神山弟子意外發現,而後經過發掘,內中大部分禁制都已經被拆除,留下的大多都殺傷力不強,當然,爲了這次會武,也特意增設了部分禁制。
當衆人沿着山道走了半刻鐘後,便來到一處山谷前,此時這兒已經是人山人海,喧囂吵鬧,頓時蘇晶等人都是皺起眉頭,常青谷素來好靜,這般帶着濃濃紅塵味道的喧囂讓他們頗爲不適應,也就是江極琥、倪嬋等來自俗世的新晉弟子纔沒多少反應。
“好熱鬧啊!”本就是人來瘋性子的倪嬋眉開眼笑地看着四周,李淑儀、公孫湛二女也是興致勃勃,江極琥、墨姝等人則是稍顯淡然,不過眉目間仍有幾分激動。
相比之下,蘇晶、白龐等觀戰過上一屆七聖會武的弟子就顯得沉穩許多,只是這些參賽選手都是面色凝重,各自調整着狀態,所有參賽人員裡,唯有姚若愚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
許是瞧見姚若愚這般憊懶的姿態,屈書伊撇嘴道:“你就不緊張嗎?還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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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若愚笑了笑,沒去搭理她,於林玉則拉了拉屈書伊,柔聲道:“姚師弟,莫怪屈師姐生氣,此次七聖會武佈置有抑靈陣,能將所有參賽者的修爲壓制在四境四重,你雖然有越階秘術,但是在這裡是沒用的。”
姚若愚一向是吃軟不吃硬,見於林玉柔聲軟語,笑着回答道:“縱然沒了那秘術,難道師弟我就怕他們了不成?”言語間自信充溢,傲氣滿滿。
蘇晶、白龐、白壽、蟬不破等人聞言俱是微微側頭,片刻後才收回目光,各自繼續調息。
看見姚若愚這般狂妄,屈書伊不顧於林玉阻攔,冷笑道:“若是沒了那秘術,你連來參賽的資格都沒有……”
脣角微咧,姚若愚慢悠悠地說道:“哦。”
拉住氣急敗壞的屈書伊,於林玉苦着臉看向謝浮生,後者卻是無奈苦笑,表示無能爲力。
就在這兒鬧哄哄的時候,墨姝忽然咦了一聲,一指不遠處,驚訝道:“其他聖地來了。”
這句話總算是止住了鬧騰,連姚若愚也好奇地轉頭望向四周,發現不知何時,其他幾家聖地都已經來到了這裡,除了爲首的數位頂尖強者,餘下的都是二十歲左右,武者們血氣旺盛,靈師們靈能洶涌,幾乎少有在四境以下的。
“大悲慈齋、風雪神山、大灣城、築劍宗、不朽崖、冰峰宗……”目光緩緩從一家家聖地中掃過,姚若愚口中念着各家聖地的名字,良久後才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掩飾住了眸底的興奮。
強!真的強!雖然其他六家聖地的弟子都不過二十歲左右,與文藝部那羣人相同,但是修爲卻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七大聖地此次派來的弟子,無論是參賽還是旁觀,一身修爲都已然突破四境,其中幾名爲首的更是高達四境五重或六重。
看着這些聖地弟子,姚若愚忽然回憶起了自己穿越以來遇到的同輩修士,其中有弱有強,強如楊延昭、楚原、冷凌棄等人,個個都是四境,但是排除了這些人,餘下的幾乎都仍在四境以下。
(難怪聖地會讓那麼多人趨之若鶩,光是培養弟子這一點,就值得別人瘋狂了,雙十之齡突破四境……文藝部裡面,現在也只有我、萌萌噠和逗逗突破了四境,凱凱和瘋狗估計快了,但是剩下的人估計還要半年之久,唉,時間,時間啊!)
輕輕搖了搖頭,姚若愚暫時壓住剛纔心思,正想與身旁嘰嘰喳喳的倪嬋說話,眼神卻倏地一動,扭頭望向谷口,不獨是他,全場幾乎大部分修士都在此刻望向那處谷口。
在衆人的注目中,一襲白袍在身的俊逸中年男子自高空緩緩落下,這人眉目冷淡,文士須自胸前被山風吹拂的微微搖動,身軀看似有些清瘦,但是那寬大的袖袍內卻隱匿着一股讓所有人都莫名膽寒的凜冬之力。
飄然落地後,男子默默環顧一圈,朗聲道:“本屆七聖會武爲期三日,開始後,諸位參賽者一起進入山谷,三日後奪得谷中乾坤戒者,爲本屆會武冠軍。”
稍稍停頓,男子繼續道:“所有參賽者在洞府內的一應收穫,都需在離開時交出進行統計,不得私藏,一旦發現,將會被廢除修爲,望各位引以爲戒,同時,此次會武生死不論,性命交由天定。”
雖然五官俊朗,但是男子言語間的寒意卻讓所有人都莫名一抖,也就是風雪神山的弟子們神色如常,渾然不受那男子的氣勢壓制。
“這人是誰……”牙關打顫的李淑儀下意識拉住姚若愚袖子,顫聲道。
倪嬋、江極琥、公孫湛、蘇晶等人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是還算正常。
唯有姚若愚身軀肌肉緊繃,斗大的汗水自額頭不停滲出,若非源於詭術的強大靈力控住了自身,他真的不敢保證下一刻就癱軟在地。
不知爲何,姚若愚似乎能感覺到,對方看似神色漠然俯視全場,但是這名俊逸男子的注意力卻正集中在自己身上,此刻這龐大的壓力也正是源於對方的凝視。
男子又淡淡地說了幾句後,便袖袍一拂,直接騰空而起,沒入到高空的雲層中。
直至男子離去,衆人才如釋重負地放鬆下來,直至此刻,姚若愚才發覺竟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男子的壓力,也不知是否有自己感受到的那麼強烈。
而這時,寧河忽然回過身來,沉聲道:“七聖會武將在半個時辰後正式開始,各位先準備一下,調整好狀態,洞府內有許多遺留的寶物,若是靈器神兵之類的也就罷了,不過若是有丹藥靈物,也可以偷偷服用,不過記得要先保證好自己的安全,別在突破時被人偷襲了。”
見衆人紛紛點頭,寧河繼續道:“若是碰到築劍宗、大灣城、不朽崖、冰峰宗這四家聖地,千萬記得小心,若是可能,也絕對不要留手,尤其是不朽崖,那更是我派的生死大敵,若是見面,能取其性命,切不可手軟。”
姚若愚聞言不覺一怔,他還是第一次聽聞這件事,沒想到常青谷和不朽崖居然還是生死敵手,而且聽起來,這份仇恨比築劍宗等宗派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