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護送靈印入城的劍光被城中那名大金七境擊碎後,範迪飛等人都是不約而同地嘆息一聲,其中楊仁杰都已經打算叫雷神軍再次出營了。
可是緊隨而後的那聲怒吼,卻讓衆人心神莫名震撼,無論是何人,都能聽得出這聲怒吼中蘊含的滔天怒火。
“到底是什麼情況?”範迪飛奇道,和楊仁杰一起看向姚若愚,後者則是故作高深地並指在嘴前一抵,輕笑道:“仔細聽。”
二人聞言不覺一怔,下意識安靜下來,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四周的動靜。
初時,碌曲城內外因爲那一記怒吼而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就在兩人心頭聽了半晌而略有不耐的時候,萬籟俱寂中忽然響起了陣陣悉悉索索的碎響。
似人喉嚨嗆水時的格格發聲,如皮肉腐爛撕裂開的詭異聲響,還有廝打啃咬的噼啪聲音,以及無數腳步拖地行走的嗒嗒之聲。
無數種聲音,從輕微變響亮,由細碎化嘈雜,短短數息時間,原先寂靜到落針可聞的碌曲城,陡然化爲了世間最爲喧鬧的菜市場,那無數詭異而猙獰的聲音此起彼伏,哪怕身在城外百丈開來,衆人也依然能聽見裡面的動靜。
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範迪飛驚詫道:“裡面怎麼回事啊?內亂啦?”
席師顯然已經感應到了城內的情況,臉色不覺凝重起來,沉聲道:“王爺,此等毒術霸烈無情,有傷天和,如果可以,希望日後能少用就少用。”
姚若愚微微沉默,忽然苦笑道:“若是本王沒有受傷,他也不會用這種辦法,若是天地有怨,儘管往我身上來便是。”
他都如此說了,席師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慢慢搖頭嘆息。
瞧見二人自說自話,範迪飛和楊仁杰都是心頭既癢且恨,真是恨不得抓住這兩人好好逼問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用多問了,一個時辰後你們就知道了。”姚若愚注意到二人神情,失笑道。
楊仁杰蹙眉道:“現在說不成麼?”
“就是想賣個關子咯。”姚若愚嘿嘿一笑,看的範迪飛和楊仁杰哭笑不得。
席師見時間還早,索性大袖一拂,席地而坐,姚若愚也學着他的模樣一揮手,卻忘了他的袖子用束袖捆起,這一揮手全無席師高深莫測的姿態,反而看着如邯鄲學步。
席師轉頭看過來,忽地眯起眼睛,問道:“王爺的劍道似乎精進不少啊!”
“哦?”姚若愚眨巴了下眼睛,失笑道,“席宗主怎麼說?”
仔細感應片刻,席師挑眉道:“一般人的修行往往由下而上,從勢境起步,意境、魂境、域境,如步步登山,王爺如今已是魂境高段,照理說接下來應該繼續往上,尋求突破域境的契機。”
“可是……”席師微微皺眉,迷惑道,“這數月時間,王爺似乎並未有繼續登高的跡象,相反,似乎在不斷收攏腳下的道路,就如……就如……”
見他詞窮,姚若愚失笑一聲,道:“純化精煉?”
“對!純化,精煉,”席師一拍大腿,笑道,“王爺果然是個文化人,有文采。”
姚若愚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兩聲,席師臉皮極厚,也不尷尬,只是笑道:“王爺的劍道本就是攻伐無匹,如今不斷精煉,固然是讓劍道威能更加強大,但是也如席某剛剛說的,精煉劍道如收攏道路,會讓王爺登山之路愈加狹窄,難以攀行。”
姚若愚聞言笑容微斂,頷首道:“多謝席宗主勸誡。”
“可是王爺似乎不會聽,且另有打算,不是麼?”席師啞然失笑。
嗯了一聲,姚若愚擡起手來,魂念緩緩釋放,如靈蛇搖擺,似真龍騰衝,靈動而飄逸,數次席捲後,最終匯聚合一,在他掌心化爲一道淺淺的熒光。
魂念化形,這是他在鑽研靈武合一的時候,發明的一門小技巧。
凝視他掌心那抹熒光,席師眼神微微凝然,沉聲道:“好精純的劍光,哪怕是席某身爲七境王侯,凝練的劍光恐怕也沒有王爺這般純粹,只是其中……怨戾之氣會否太濃了?”
“華夏國戰,怨戾之氣不濃,何以殺敵護友?”姚若愚笑了笑,反問道。
席師一怔,坦然道:“殺敵護友這個詞說得好,雖然有殺一是爲罪,殺萬是爲雄,可是天道輪迴,因果報應,我等身爲修士,忌憚天意總歸是沒錯的。”
姚若愚不置可否,天意如刀,固然讓他們這些修士忌憚三分,可是倘若因此就要讓自己手中三尺青鋒有所束縛,那他寧願將這方天地都給劈開。
自崑崙玉虛宮獲得了《奕劍道》後,姚若愚日日鑽研,雖然還沒能徹底領悟通透,但是這門劍經最深層的玄妙之處,卻已經被他逐漸參悟。
煉!精煉!精煉自身劍道!
如席師所說,正常人的修行如登山,一步一步,從一境逐步往上走,山道會隨着不斷上升而變得狹窄,從而限制資質平庸者登臨絕頂。
可是《奕劍道》走的方向卻是截然不同,在向上攀行的同時,又增添了一步收攏道路,從而讓武道愈加精純,哪怕是凝練出的劍光,亦是如真實的神劍一般。
收攏道路有很多方法,高手的錘鍊,汲取天地之力,淬鍊體魄等等,姚若愚選擇的就是汲取外力來淬鍊劍道。
鎮仙劍還是劍胎的時候,就擁有近乎無窮無盡的煞氣,後來龍門鎮一戰,姚若愚淹殺十餘萬金兵,以鎮仙劍吸收了十餘萬亡魂臨死前生出的戾氣,最後在崑崙玉虛宮更是融入了一團後天神魔煞氣,使得此劍怨戾之氣驚天動地。
若非有盤工製作的九幽冰霜劍鞘,再加上他的終結劍道意境深遠,這才勉強壓制住了鎮仙劍中的煞氣,只是時間久了,每次戰鬥中,煞氣總歸會反噬到劍主數分。
所以在參悟了純化劍道的玄妙後,姚若愚刻意以《奕劍道》不斷汲取劍中的怨戾之氣,藉此來磨礪自身劍道,試圖在還沒有突破到七境前,讓終結劍道愈發接近圓滿,甚至有可能在抵達圓滿後,仍有繼續精進的可能性。
半年多的時間,姚若愚已經將鎮仙劍內約半成的怨戾之氣化爲己用,不但讓終結劍道在魂境上臨近圓滿,更是將一身靈力煉的鋒銳無匹,堪比劍修的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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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姚若愚和席師談論武道修行的時候,碌曲城中,已然化爲了人間地獄。
當姚若愚的劍光在內城高空被擊碎後,十餘萬金兵紛紛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可是那山呼海喚般的歡笑尚未達到巔峰,已然被那名七境暴怒的吼聲徹底崩碎。
聽見己方那名高手的怒吼,城中衆人都是滿臉茫然,可是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什麼變化,也就各自散去,繼續做事了。
然而,就在城中恢復寂靜的短短片刻,變故發生了!
城中數以萬計的一境、二境,忽然感覺全身上下奇癢無比,好似有無數螞蟻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他們體內,在他們的皮膚下方,在他們的骨頭上,在他們的血液裡,這些螞蟻瘋狂爬行,啃噬着他們的身體。
這種感覺來的太過突然,同時也太過劇烈,那些一境和二境都是忍不住撓了起來。
不撓還好,這麼一撓,他們只覺得撓過的地方舒爽無比,就如大熱天忽然喝了口冰涼綠豆湯一樣,下意識地,他們紛紛加重了力氣,不停撓着,有無數人甚至脫去甲冑,當着其他人的面前直接掀起內衣撓着身體。
這些人全然沉浸在撓癢後的那種劇烈舒爽,根本沒有發現,因爲太過激烈的撓扯,讓他們的皮膚逐漸被撕裂開來,只是他們並未感受到痛楚,反而因爲皮膚的撕裂,讓那股舒爽愈加強烈,刺激的他們繼續拼命撓癢。
嘶啦!終於,有一名一境修爲的雜役兵將整個身子的皮膚全都給撕爛了,整個人血淋淋地軟倒在地上,緩緩停止了呼吸。
如潘多拉魔盒被人打開,城中不斷有士兵因爲瘋狂撓癢而撕爛了身體,短短半柱香時間,已經有上萬名士兵慘死在自己的撓癢下。
一境和二境在碌曲城中連正式兵都算不上,都是做一些力夫、伙伕的活,雖然沒有多少戰鬥力,但是數量極爲龐大,所以當他們大規模因爲撓癢而死亡後,迅速引發了城中其他人的注意。
發現不妙後,城中的中級將領們趕緊下令阻止他們,成批的三境士卒火急火燎地趕到各個角落,將那些瘋狂撓癢的人一個一個地捆綁起來。
然而就在這場大規模阻止撓癢的行動中,更加讓人恐懼的事情發生了。
無數因爲撕爛皮膚而死亡的底層士兵,在短短一刻鐘時間裡,竟然如活物般重新爬了起來,可是活過來的他們彷彿失去了理智,就如後世電影中的喪屍那樣,嘶嚎着不知名的語句,瘋狂地撲向四周的活人。
若是一對一,那三境乃至更高的四境、五境自然不會害怕一境和二境。可是復活的一二境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在其他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不但有許多三境士卒被咬傷,甚至連一些四境都在猝不及防下被咬傷了手臂。
很快地,當那些三境、四境被咬傷後,也如之前一境和二境一樣,迅速出現了全身發癢的症狀,而且哪怕以四境的實力,竟然也無法對抗這股獨特的病症,最終盡數撕爛皮肉,哀嚎而亡,並在片刻後再次復活爲喪屍。
半個時辰後,碌曲城內除了五境及以上,所有的一境、二境、三境、四境無一例外全部殞命,都是自己撕爛皮肉,或被那些復活的人生生殺死。
偌大的碌曲城,五境、六境、七境加起來也不過數十人,餘下的全都是中層將官和底層士卒,這十餘萬人先後殞亡,而後全部重新復活,雖然沒有了神智,但是他們竟然還擁有武者的本能,不少人在奔跑中竟然還能施展出身法。
此時此刻,整座城中遍地狼藉,到處都是咆哮着的十餘萬喪屍,而且他們似乎能夠感應到城中的活人,都是瘋狂地奔向各個五境所在的位置,然後不顧一切地撲擊上去,欲要殺死這些五境的將領。
又過了一刻鐘時間,當最後一個五境將領被如潮水般的喪屍淹沒,城中除了馮克文、完顏金剛及那個神秘無比的七境,再無一個活人,全部都化爲了咆哮震天的喪屍,然後瘋狂地涌向城主府,也就是馮克文三人最後退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