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與采苓盈盈含笑,俯身行禮,道:“奴婢參見公主!”
宛湘寧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擡手示意她們起身,然後擡眸看着宛楨寧,問道:“我記得將軍府中的丫鬟、小廝皆被看押起來,由侍衛們監管着,你甚麼時候竟有了這通天的本事,竟能將沈家主母的近身侍婢救出來?”
宛楨寧笑着應道:“其實,是這兩個丫鬟命好。當日侍衛前去抄家之時,她們正在廚房中爲夫人燉湯,因而侍衛們並不知道她們其實是主母的近身侍婢,只當作是普通的丫鬟看管了起來,”邊說着,他又揚眉一笑,邀功似的看着宛湘寧,繼續道:“姐姐的二弟,雖然沒有通天的本事,但好在人緣不錯,雖然無法將沈家家眷救出,但撈出兩個普通的丫鬟還是沒有甚麼難度的。”
宛湘寧含笑看着他,應道:“是是是,知道我的二弟有本事,這次算我欠你個人情。大不了,下次你府中的姬妾爭寵吵鬧惹得母后生氣之時,我幫你求情便是了。”
宛楨寧聽了,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有些不自在,似笑非笑地拱了拱手,道:“如此,先謝過姐姐了。”說罷,他又似是想起了甚麼一般,又道:“對了,姐姐,方纔忘記同你講,我帶着采薇、采苓入宮之時,在路上見到高公公拿着聖旨往萬佛寺的方向去了,只怕是爲了朗清去的。”
宛湘寧一怔,秀眉微蹙,道:“朗清如今在你的府上,父皇讓高公公去萬佛寺做甚麼?”見宛楨寧並未應聲,她又垂眸思忖片刻,又擡眸道:“是讓他去找朗清的那位師叔去的!”
宛楨寧點了點頭,應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宛湘寧又道:“如此說來,父皇對朗清的身世已經起疑,”邊說着,擡眸看着宛楨寧,問道:“你可都安排好了?”
宛楨寧淺淺一笑,應道:“姐姐莫要當我是神仙,這我哪裡能預料到父皇竟如此迅速地查到了朗清的身上?不過我已讓親信回府報信去了,讓他安排一下,讓朗清先去江南避上一避。待父皇父皇問起來,便說朗清去江南爲瑤寧尋藥去了。”
宛湘寧點了點頭,應道:“如此也好,真是難爲你了。”
宛楨寧不欲在此逗留太久,心內仍記掛着府中的朗清,也不知親信能讓將他安排妥當,又想了想,總是自己親眼見着放心一些,便辭了宛湘寧,趕着出宮回府去了。
待宛楨寧走了,宛湘寧凝眸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雙脣,喃喃道:“窗戶紙捅破了?”
不過多思無益,她便也不再苦思冥想了,乍一見到采薇、采苓,甚是欣喜,便問了她們一些將軍府中人的情況,得知衆人只是被關押起來,並未受過多的苦楚,便也安心了一些。然後宛湘寧便讓瑾芯進來,帶着采薇、采苓去寢殿的耳房歇息。瑾芯在將軍府中呆了許久,對采薇、采苓也很是熟悉,見到她們自然也很歡喜,便帶着她們親親熱熱地去了。
安排妥當,宛湘寧爲自己斟了盞茶,剛端起來,還未送至脣邊,便見門外有一人撲了進來,連聲道:“姐姐姐姐,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宛湘寧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去而復返的宛楨寧,心下一疑,問道:“怎麼了?哪裡不妙?”
宛楨寧站定了身子,急急道:“姐姐,朗清已被綁着進了宮了。”
宛湘寧一聽,不由大驚,站起身來,問道:“怎麼回事?”
宛楨寧尚未應聲,又有一人走進來立在他的身側,正是瑾蘭,對宛湘寧道:“公主,方纔我們本想安排朗清大師去江南暫避,可他執意不走,還說甚麼‘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便在院子裡等着,待宮裡的人到了之後,便直接跟着他們走了。管家知此事非同小可,便說欲跟着朗清大師一同入宮,也好將他在府中的情況交代一番,便帶着奴婢一起來了。進了宮門後,奴婢尋了個機會便跑開了,本想先來告知公主,不想路上竟遇到了二殿下,便同他一起過來了。”
宛楨寧在一旁道:“姐姐,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宛湘寧不應,只看着瑾蘭問道:“如今府中可大亂了?”
瑾蘭應道:“三公主本無論如何要同朗清大師一起來,奴婢們攔都攔不住,最後被駙馬爺強拉住鎖了起來,如今還在房間裡哭。其他的倒是沒怎麼亂,他們也根本不知發生了甚麼。”
宛湘寧點了點頭,對瑾蘭道:“你速回府中,先將瑤寧安撫住,告訴她宮裡有我,讓她安心裝病,不要胡鬧,不然只會害了朗清。”
瑾蘭福身,應了聲是,便匆匆忙忙地去了。
見瑾蘭走了,宛湘寧又凝眸看着宛楨寧,道:“你快些去趟竹苑,侍衛大張旗鼓地拿人,李強他們可能也聽到了風聲,只怕如今也是心神大亂,指不定還要硬闖禁宮呢。你一定要讓他們稍安勿躁,千萬不能亂來,知道嗎?”
宛楨寧點了點頭,應道:“我知道了。”說罷,亦轉身去了。
見他們都去了,宛湘寧緩緩坐下,輕輕嘆了口氣。
正德殿中,乾德帝立在玉階之上,面色鐵青地看着朗清,目光咄咄逼人,似要將他看穿一般。
朗清擡眸看了他一眼,淺淺含笑,輕聲問道:“貧僧的師叔玄寂大師,可安然歸寺了嗎?”
乾德帝冷哼一聲,應道:“朕已將他送回萬佛寺了。”
朗清淺淺一笑,雙手合十,躬身一禮,道:“多謝陛下。”
乾德帝凝眸看着他,良久,問道:“你可知朕將你傳進宮中所爲何事?”
朗清垂眸淺笑,應道:“可猜得一二。”
乾德帝又冷冷哼了一聲,沒聲好氣道:“朕還記得,當初玄逸大師帶你入宮覲見之時,朕便說你看着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曾見到過。當時玄逸大師說你是最有佛緣的,朕見你面熟,便是與佛有緣。朕當初聽了,甚是歡喜,可如今再回頭想想,當真是諷刺。”
朗清垂眸,忖了片刻,應道:“師父擡舉,那是貧僧的榮幸。”
乾德帝冷冷道:“看來,你自己對你的身世已經很清楚了,爲何不逃,反而要入宮受死呢?”
朗清淡淡應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況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貧僧想逃,便能逃得掉嗎?”
乾德帝冷笑着道:“算你識時務,不曾連累萬佛寺。”
朗清垂首,道:“貧僧相求陛下一事,不知陛下能否應允?”
乾德帝挑眉看着他,道:“你想讓朕饒了沈建勳全家?”
朗清合十,應道:“正是。”
乾德帝冷冷道:“沈建勳欺君罔上,勾結敵軍,通敵叛國,豈可饒恕?”
朗清淡淡一笑,道:“陛下心中應當明白,方纔那些罪名,皆是莫須有的。沈將軍同我父親一樣,忠心爲國,豈會做那通敵叛國之事?”
乾德帝一怔,狠狠地看着朗清,道:“如此說來,你是承認了?”
朗清淺笑頷首,應道:“生身父母,豈會不認?只是貧僧自小長於萬佛寺中,從不知曉此事,寺中僧人亦無人知曉,還請陛下不要牽連到他們纔好。”
乾德帝頷首,又問道:“那你妹妹呢?她在哪裡?”
朗清應道:“已經故去了。”
乾德帝拍案怒道:“豈有此理,到了如今,你還在欺君罔上。你父親當初明明將你妹妹送出,以他的聰慧,自然會安排一個妥當的去處,哪裡會讓她輕易地死去?”
朗清應道:“貧僧一蹭追查過她的下落,只是一無所獲,想來已經不在這世上。”
乾德帝當然不信,卻也問不出其他,只得讓人先將朗清關押起來,好生看守,待來日再審。
聽聞朗清被關押起來,宛湘寧不好明目張膽地前去打探消息,只好偷偷將高榮請過來,塞了許多金葉子給他,只希望他能將朗清此時的境地透露一二。
高榮不動聲色地將金葉子退回到瑾芯手中,躬身一禮,對宛湘寧道:“公主太高看奴才了,當時陛下屏退了左右,連奴才也一同迴避了,因而並不知曉當時他們談話的內容,”說罷,他沉吟片刻,又道:“公主無需太過擔心,如今朗清大師不過是被看管起來,並無大礙。”
宛湘寧知他一向心思縝密,只怕再問也問不出甚麼,便也不再多問了。
只是,高榮臨走前,思忖良久,又回過身來,輕聲道:“今兒一早,宣威將軍林正合上了奏摺,請求辭去一切官職,並告老還鄉。陛下已準。”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宛湘寧一怔,想不到林正合竟決絕到此地步,不過也難怪他,想是這種事情看得多了,心中只剩了保住自家老小這一個念頭,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這樣…也好……”邊想着,宛湘寧喃喃道。如此一來,啓國三將,楊謹知被害,沈建勳入獄,僅剩的林正合也告老還鄉了,只怕是真的如了寧妃所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