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花晴萱的目光,沈醉眸色深了深,“知道你活着就好。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花如月有些無所適從,竟然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回答。
“只要你活着,只要你過的很好,朕便不覺有什麼遺憾了……”沈醉慢慢擡起眸子,俊逸如鑄的容顏透出一絲淡淡的哀傷,“晴萱,你這輩子註定要跟蕭子祁在一起,朕搶不過他,可是朕不覺得委屈。”
“爲什麼?”花如月脫口而出之後,頓時在心裡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嘴太欠了。
“因爲朕知道只有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才叫幸福,強逼你跟朕在一起委屈你了,朕怎麼捨得委屈你?”沈醉突然把手搭在花如月的肩頭,“可是你聽好,如果蕭子祁敢對你不好,哪怕是一絲一毫你都要告訴我,朕滅了他!”
看着沈醉眼底泛起的濛濛霧氣,花如月便覺胸口有一點點的疼,又似乎不是一點點,彷彿點墨於池,慢慢暈開大片……
第二日,花如月到沈醉房間裡請他出去用膳的時候,發現房間裡空空如也,沈醉走了。
桌案上擺着一張信箋,上面寫着八個大字,蒼勁有力,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這一刻,花如月不知道該用怎麼的詞語來形容她的心情,就像是被誰攥住了心臟,疼的厲害。
眼淚無聲滑落,掉在信箋上模糊了字跡,這一世與她情深緣淺的,又豈止裴顏卿一人。
說起裴顏卿,在小白將自己的提議告訴花如月之後,她覺得是個好主意,然爾沒想到的是,裴顏卿竟然拒絕,而且沒有理由。
“你要走?”花如月依着小白的意思來勸裴顏卿時,正見裴顏卿在收拾行李。
“再不走就死這兒了!還有,我走這件事你不許告訴任何人,記住,是任何人!”裴顏卿並沒有花如月的到來而有任何異常的表現,冷漠開口。
“爲什麼?”花如月覺得裴顏卿可能認錯人了。
“我再說一遍,我不想要什麼內丹,不想長生不老,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完下半生,這樣說你懂嗎?”裴顏卿見花如月擋在面前,伸手撥開她。
“你還是放不下?”花如月懂,但她絕不能讓裴顏卿就這樣孤獨無依的走了。
腳步驟停,裴顏卿陡然轉身,“不許胡說,本神醫有什麼好放不下的。”
“既是放下了,爲什麼要走?”花如月學着小白的樣子,挑釁似的看過去。
“否則呢,我要以什麼身份留下來?現在如月已經不可能有反噬的情況發生,留在這裡,我只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那一個。”裴顏卿苦澀抿脣,忽似想到什麼,“跟你說了多少次,在我面前最好變回原形,你這樣我會沒辦法跟你發脾氣!”
“留下吧,不管是在如月還是小白心裡,你從來都不是多餘的那一個。”花如月一句話暴露身份,裴顏卿卻不相信。
“別以爲你裝深沉我就會把你當作她,你跟她一點兒都不像,她那個人,看起來精明睿智,沉着冷靜,骨子裡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就像我現在打你一下,若換作她……”
好吧,當裴顏卿握住花如月的手腕時,他愕然了。
小白身體屬寒,就算頂着一身毛的時候也會覺得涼涼的,可眼前這個,手腕那麼暖!
“花……花如月!”裴顏卿彷彿踩了尾巴的狗一樣不淡定了,騰的跳起來倒退數步。
“讓你失望了,我真變不了原形。”花如月還是第一次看到裴顏卿那麼滑稽的表情,一時淺笑,櫻脣勾起的弧度恰到好處,令驚魂中的裴顏卿心底一軟。
“你怎麼會來?”明明那麼期待,裴顏卿卻斂眸,淡聲抿脣。
“我若不來,你豈不就走了!”花如月上前一步,裴顏卿便退後一步。
“我……我只是……”裴顏卿無言以對,他的確是生了不告而別的心思。
“要走便與我們一起走吧。”花如月沒有再往前,“至少陪我們一起回到皇城,如何?”
能如何!只要花如月開口,他怎麼忍心拒絕。
然爾就在這時,裴顏卿忽覺腳底一軟,“迷魂散?花如月你……”
“對不起了!就算你要走也要先吸了破曉的內丹。”花如月終於道出真相,裴顏卿心頭一怒,卻在下一秒昏厥過去。
房門吱呦開啓,小白自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攥着新鮮出爐的內丹,“族長,多謝啦!”
“如果顏卿想走,且等換了內丹你便帶他走吧,且等走累了,別忘回水月洞天。”花如月的視線落在裴顏卿身上,心裡泛起一陣酸澀。
離開,也不一定就是逃避,或許會是另一種新生……
蕭子祁醒了,比預想的時間提前一天的時間,所以當他醒過來的時候,花如月正在院子裡陪小念萱盪鞦韆。
寒風雖冽,落在小念萱身上卻激不起半分寒意,自花如月恢復神力之後,隱藏在小念萱體內的靈力亦被喚醒,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她不怕疼,好似越冷她就越喜歡一樣。
“娘!再推高一點兒,再高一點兒嘛!”被蕩在空中的小念萱還不過癮似的大叫着,聲音清澈洪亮,很有巾幗之風。
“好呵!”花如月隨即用力推了一下。
“娘,聽月叔叔說我們過兩日就要去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啦,好像叫水月洞天,娘你去過那裡嗎?真的有月叔叔說的那麼好嗎?”小念萱騰在空中,有些好奇的看向自己的母親。
花如月抿脣淺笑,心道月滿樓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女兒身上了,這要急着讓她找談話喝茶的節奏呵。
“是很美的地方,可是娘覺得……”對於這個問題,花如月一直沒有打定主意,然她私心卻沒想回去,至少這一世,她應該把花如月這個角色做到最後。
自重生至今,除了報仇,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把大齊萬里河裡還給蕭子祁,雖然以他們的身份看來,這一切似乎沒有意義,可這卻是她的心結。
“你娘覺得皇城也是很美的地方,很適合我們的小公主呢!”清越的聲音突然響起,花如月聞聲一震,慢慢轉身時,蕭子祁已然站在那裡,陽光背逆,映射的那抹身影越發高大威武。
“爹!”見是蕭子祁,小念萱突然從騰空的鞦韆上飛過來,直接投進蕭子祁懷裡。
“小心!”見蕭子祁後退,花如月急步過去,卻是蕭子祁在逗她。
“放心,本王的身體哪有那麼不濟,小念萱!想父王沒有?”蕭子祁朝着花如月狡黠抿脣,繼而把女兒舉的高高。
這一刻,花如月彷彿看到當日朝堂,蕭子祁舉起小念萱,當衆認下這個女兒,事過境遷,那一刻的感動猶在眼前。
鑑於蕭子祁已醒,回月水洞天還是重返皇城這件事便成了當務之急,爲此,月滿樓跟白玉書等人使用車輪戰術,沒日沒夜的圍攻花如月跟蕭子祁,有時候也會找小念萱聊天。
事情終於在他們回到南域的第十天有了結果,蕭子祁與花如月一致表示,大齊不可一日無君,他們要回去。
爲此,蕭子祁特別去信給南宮翰,希望他可以派人將樑皇叔護送到大齊皇城,而他們亦於同日出發,趕往皇城。
離開前花如月與蕭子祁終於主動找月滿樓他們深談了一次,既然他們永生不滅,那麼過完這一世,他們自會回水月洞天,而且依着花如月的意思,吳昊不能先回水月洞天,作爲奉天閣的閣主,他最重要的任務是要完成與錦音的大婚……
月滿樓長嘆不已,可到底是族長跟神龍的決定,他們也只能遵從。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在樑皇叔的見證下,蕭子祁順利登基成爲大齊新帝,十日後花如月被立爲後,後宮無妃,小念萱則以長公主的身份留在皇宮裡。
轉眼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這一日,皇宮裡的宮女們突然齊齊跑出來找東西。
“別都擠在這兒呀!去那邊,那邊找找!”湘竹指了指對面的涼亭,急的朝宮女們大喊。
“找到沒有?”清雅的聲音透着一絲焦慮,一身正紅華服的花如月行至御花園,慍聲開口。
“小姐您彆着急,想來小小姐也不能把兩個小皇子藏到哪兒去,這就快找着了!你們再去那邊看看!”湘竹扶穩了花如月,安撫勸道。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她兩個弟弟才三個月,能玩什麼?會玩什麼!且讓本宮逮着她,看我不打斷她的腿!”一側,湘竹低頭撇撇嘴,心想着主子也就說說吧,上次長公主把兩個小皇子扔進盆裡學游泳,嗆的兩個小傢伙嗷嗷哭也不見自家主子動長公主一根手指頭。
“還沒找着嗎?”聞訊而來的蕭子祁憂心忡忡的走過來,狐疑問道。
“可不就沒找着嘛!那丫頭都讓你慣壞了!這次你斷不能輕饒了她!”花如月憤憤道。
“萱兒只不過貪玩罷了,你還真跟她生氣了?”見花如月一臉的鉛雲籠面,蕭子祁心疼走過去,溫熱的手掌輕撫着花如月的後背,“朕替萱兒認錯好不好,你就別生氣了哈。”
花如月深吸口氣,美眸斜睨向身邊這位寵女無度的帝王,“萱兒在哪裡?”
“沒有沒有!朕絕對不會告訴你萱兒就在御書房!”蕭子祁特別嚴肅的搖頭。
“每次都是這樣!像她那樣撒潑以後誰還敢娶她!”花如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心知萱兒沒有離開皇宮,心裡也踏實了,“對了,萱兒把兩個弟弟一併帶去御書房了嗎?”
“呀!這個朕沒問啊!”蕭子祁恍然瞪大了眼睛。
“你!”就在花如月欲開口時,湘竹突然大喊,“在那兒呢!在亭子裡呢!”
聽到聲音的花如月跟蕭子祁一同跑過去,分明看到自己兩個寶貝兒子被念萱放在一個很大很大的木盆裡,呆萌呆萌的朝他們笑,花如月猛的鬆了口氣。
“萱兒說這木盆是水月洞天的聖物,將他們兩個放在裡面呆上一柱香的時間就可以保證他們不生病……”蕭子祁果然什麼都知道。
“又是月滿樓的鬼主意,以後讓萱兒少跟月滿樓來往,那廝怕是還記着當年的舊仇呢!就是看不得本宮過的消停!”花如月悻悻上前將兩個小孩兒抱在懷裡,正要離開時忽的一怔,視線不由的看向對面那片柳林。
“月滿樓也是一片好心,你莫錯怪了他。”蕭子祁自花如月手裡接過自己的兒子,轉爾離開涼亭。
“希望吧!”心底的悸動瞬間歇止,花如月自嘲的笑了笑,轉爾跟着蕭子祁回了寢宮。
風起,柳枝紛揚,一抹紫色的身影慢慢走出來,俊逸容顏多了幾分滄桑和眷戀。
“如果一年的時間不足以讓你忘了花如月,那就十年,一百年,可好?”身邊,白衣飄飄的女子走到他身邊,淡聲開口。
“一百年……”裴顏卿不捨的收回視線,“一百年真的能忘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知道塞北的紅梅開的特別漂亮,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白衣女子露出俏皮可愛的笑容,眼睛裡卻是那樣的堅定不移。
不管十年,一百年還是一千年,她終有一日會等到眼前這個男人愛上自己,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