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大殿裡不時的聽到有人哭泣,知道又有人活活餓死了。她緊緊的抱着兒子,希望蒼天有眼,能庇護自己和兒子熬過去。
到了第二天黎明的時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尤菜聽見了丈夫高聲的叫喊:“媳婦兒!媳婦兒……!我沒事了,我好了!你快過來,我有話跟你說……,媳婦兒……!”
尤菜睜開了眼,聽得真真的,丈夫聲音,完全沒有已經餓了六七天的樣子,力氣很足,不由心頭一喜,難道丈夫的傷病真的已經好了嗎?手腳都好了嗎?要是那樣,一家人可就有了盼頭了!
尤菜趕緊放下沉睡的兒子,站起身,快步走到了丈夫身邊,低聲道:“狗蛋他爹,你怎麼樣了?”
田二貴喘息了兩聲,微笑着瞧着他,聲音聽着也有力了:“我沒事了,已經好了,天亮了就可以去掙錢養活咱們一家人了。你高興不?”
尤菜看見丈夫的手腳還是一動不動的,顏色跟黑炭似的。還散發着一種惡臭,並沒有康復的跡象,擔心他是不是凍餓瘋了,胡言亂語,便勉強一笑,說:“你好了就好!那我們一家人就有盼頭了……”
田二貴又喘息了兩下,呼哧的聲音好象漏氣的風箱:“我放了幾個粑粑在城外面,那是那天我討到的。我現在還是沒有力氣起來,我告訴你地方,你去拿,拿來給我吃,我就力氣了。”
尤菜一聽大喜。趕緊的趴下去問:“你說罷,我去拿!”
“你耳朵過來一點。別讓人家聽到了先拿走了。”
“哦!”尤菜幾乎是趴在了丈夫身上,把耳朵貼近丈夫。
“那幾個粑粑就在……”田二貴說着,突然猛地一擡頭,張嘴死死咬住了尤菜的耳朵。
“啊……!”尤菜慘叫,用力地推田二貴,可是耳朵也因此被扯得幾乎要脫落了,她急得亂叫,卻沒有辦法。
好在。田二貴到底鬆了口,尤菜的耳廓也被咬掉了半拉子。鮮血直流,痛得她不停的慘叫。
田大貴這纔過來,問道:“怎麼了?搞什麼?”
“他……,他騙我,咬我耳朵……”
田大貴蹲下身打了田二貴一耳光:“狗日的,你媳婦現在掙錢呢。你咬傷了她,她怎麼掙錢?咦——?”
田大貴發現弟弟一動不動的,似乎不對勁,又推了推,還是沒有動靜,附身下去。聽了一下,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了,已經死了。
田大貴含糊不清地嘟噥了兩句,開始扒弟弟身上的衣服。
尤菜用手捂住耳朵,驚聲問:“大哥。你這是幹什麼?”
“他死了,身上的衣服已經沒有用了。不扒下來,難道留給別人?”
尤菜驚呆了,幾乎都忘記了耳朵的疼痛,放開手,血淋淋地去撫摸丈夫的臉,連聲的呼喚,但是田二貴再也沒有任何迴應。
尤菜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原先丈夫沒有死的時候,她沒有管,也沒有給他吃的。她也知道這樣下去,手腳都殘廢的丈夫肯定會死,可是,丈夫真的死的時候,她又才感覺到失去了最有力的支撐,感覺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
狗蛋也哭着過來,抱着母親。他剛剛被母親的哭聲驚醒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抱着母親跟着哭。
四周的災民沒有一個過來幫忙的,只是冷漠地看着,也不說話。這幾天,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很多了,沒有什麼熱鬧可以看的。也沒有那個心情,不如靜靜地躺着,還能讓死神晚一點把自己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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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已經整整下了十天了!卻還是沒有停止。
地上的積雪已經到窗戶那麼高了。大街上稍稍好一些,街道兩邊的商鋪住家還打掃一下,掃出一條路,但是又很快被大雪覆蓋!在重量和寒風的作用下,下層的積雪變成了堅冰,所以踩下去並不能踩到底,也就到膝蓋的地方,就踩到下面的冰塊了,行走勉強可以。
古葉舟他們行醫的生意開始沒有先前那麼好了,因爲這些天過去之後,冰雹中受傷的人,要麼已經得到了救治,要麼就已經傷重而死了。同時,由於整整十天的大雪,本來錢就不多的城裡的百姓,不敢再拿錢出來看病了,留着買柴火買糧食。所以,雖然古葉舟的醫術在百姓中多少已經有些名氣了,但是生意卻沒有因此好起來。
不過,城裡也不是完全的沒有任何好起來的事情,城隍廟前面一條街隨着大量逃荒的災民的到來,已經變成了賣舊貨的地方了,而且,下了這十天的大雪之後,這裡遠遠比下雪前熱鬧很多了。
原本是災民爲主體的舊貨賣主,在這十天的大雪後,已經被城裡的居民取代而成爲主流了。原因很簡單,十天的大雪,糧價已經漲到了一百五十文一升(一斤二兩)。比下雪之前翻了三倍!
城裡的百姓一般都是掙錢買糧吃。除了大戶人家,大部分的居民都沒有什麼餘糧。而現在糧價翻了三倍,他們的收入已經買不到夠全家人吃的糧食,除了變賣家當,還有什麼辦法?
於是乎,成千上萬的居民走上了街頭,跟那些賣鐮刀、鋤頭的災民一起,冒着風雪蹲在街道兩邊,出售着自己的東西,大到傢俱、房樑,小到破鞋襪子,包括小媳婦的嫁妝,老人的壽衣棺材,啥都有,而且,還有不少看着很值錢的花瓶之類的古董。開出了賣價很低,可是卻很少有人問津。
古葉舟對這樣的舊貨是沒有興趣的,這個世界很快就會毀滅,有甚麼樣的珍寶都是不值錢的。不過,這一天,他決定抽時間好好逛逛舊貨市場。目的沒有別的,就是看是不是能在這些人擺出來的東西里,發現那警車的蛛絲馬跡。
警車,是自己穿越回去的唯一希望,他必須要在這個世界毀滅之前,逃出生天。而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消息。他不等再這樣等待下去,必須主動尋找了。在通訊極度落後的古代,要想從別人的嘴裡聽到警車的消息,那太渺茫了,或許能從這個舊貨市場出售的東西里,發現一點現代的東西,便可以有了找到警車的希望。
古葉舟帶着曾飛霞來到了舊貨市場,開始尋找。
古葉舟走得很慢,一件件的舊貨尋找過去,希望能有所發現。但是,他已經走了大半條街了,也沒有看見任何有可能來自現代的東西。
曾飛霞倒是看中了好幾樣舊貨,都是首飾、珠寶、胭脂還有漂亮的綢緞衣裙什麼的。要價都很便宜。可是,她身上沒有什麼錢,她現在是白給古葉舟打工一年多還債,所以只有一口飯吃,沒有錢賺,只能是看着眼熱沒有辦法。
她每看中一個東西,都要拿起來在自己身上比劃,然後問古葉舟好看不,說自己如何如何的喜歡,目的很明顯,讓古葉舟出錢買給她。可是古葉舟卻幾乎沒有看她,只是嘴裡嗯嗯着,眼睛卻盯着兩邊的舊貨,氣得曾飛霞直噘嘴。
古葉舟終於把整個舊貨市場的舊貨都一個個看過去了,還是沒有什麼發現,很是泄氣,說:“走吧!行醫去!”
曾飛霞嘟着紅嘟嘟的小嘴:“就這麼走一遍,啥都不買?”
“沒有什麼值得買的。”
“怎麼沒有?你自己看看你那住的地方,象什麼樣子?什麼傢俱都沒有,真不知道你賺了那麼多錢留着做什麼?你這次從衙門一下子賺到了一百貫!那麼多的錢,都不買東西用,害得我也跟着你受苦,過年都沒人送個禮物……”
古葉舟笑了笑,正要說話,忽聽得後面有人叫道:“古先生!這麼巧啊?”
古葉舟回頭一看,卻是龍老太爺的兒子龍彪,由一個僕從揹着,站在不遠處,身後還有幾個僕從擡着一大箱子的東西。
古葉舟拱手道:“龍公子!這麼大的雪,怎麼有興致出來逛舊貨啊?”
“是啊,出來走走散散心。”龍彪訕訕一笑,看了一眼古葉舟後背的藥箱,“古先生是來賣東西的嗎?要賣藥箱嗎?賣掉了沒有?唉,這日子難過啊……”
曾飛霞搶着說:“這個我們先生吃飯的傢伙,怎麼能賣!我跟先生我們隨便逛逛。”
“這位是……?”
古葉舟介紹道:“這位是曾姑娘,跟我一起行醫的。”
龍彪上下打量了一下曾飛霞,見她身穿棗紅的短打衣褲,一根大紅色的腰帶緊緊地紮在腰間,把一個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勒得更小了,便把上邊鼓鼓囊囊的胸脯承託的格外的誘人。那張俏麗的臉蛋,因爲寒風而被凍得微微發紅。嘴角上全是笑意,甜甜的,整齊的兩排小白牙。看着是那樣的英姿颯爽,比自己新納的小妾多了一種俊美,看得他不由暗自咕咚嚥了一聲口水,滿臉堆笑道:“原來是曾姑娘!失敬失敬!在下龍彪,跟古先生是一個村的。今日一見姑娘芳容,當真是三生有幸啊!”
“龍少爺客氣了,你們這是……?”
“我也是出來隨便逛逛,買了一點舊貨,唉,其實也用不着,只是看着那些賣舊貨的人可憐,便想着能幫幫他們。”
“原來龍少爺也是個好心人啊,這個歲月能有這麼好心的人,已經非常的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