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綺聽得瞠目結舌,將信將疑,她只覺大公子不該是如此軟弱之人,但二公子如何要害他?
“她那夜來尋我,其實是來尋大哥。她約了大哥去後花園的湖邊竹林後,大哥卻爽約未至。她氣急敗壞從我院外過,便撞見了你在房裡,知你這兩日伺候大公子,更是恨得壓根癢癢,渲泄一番才被我哄後。我本是發現你的銀子未拿,追去尋你,恰是在後園竹林看到她二人糾扯不清,她春心寂寞bi大哥帶她私奔,來換取被她拿去的大哥的青玉雲鵠玉佩,否則她要向老侯爺去告發大哥強,暴。恰我趕到,大哥最好個臉面,情急之中不留心推她落水,一時慌了手腳,我欲下水去救她,是大哥跪下求我。我是怕得緊,又聽到腳步聲迫近不知是你,就推了大哥進竹林讓他速速逃去我房裡躲藏。待我轉回身,便見你要救那**。”卓柯艱難道,“你不知那jian婦的惡毒,蛇蠍般心腸,我豈能讓她害到大哥?家父家規森嚴,怕是聽信讒言會要大哥性命。若比起家兄的性命聲譽,卓柯赴湯蹈火也再所不惜!”卓柯說得胸膛起伏,狠狠捶打身旁的古鬆幹,心裡的氣惱,面色憤慨,讓湘綺也後悔自己錯怪了他。
見她神情忽然落寞,卓柯握住她手關切道:“怎麼,想家了?”
她點點頭,只覺得眼前這男子善解人意,心思細膩,多了幾分好感。
湘綺揉了衣角不語,畢竟他有恩於她,畢竟他在這冷漠的時間是她唯一能靠近的人。
風就淡淡地拂面,他忽然側頭望她,遲疑地話就在嘴邊,目光癡癡的。待她看來,他的目光倏然逃避,再轉回時反有幾分怕羞地問:“湘兒,你喜歡過什麼人嗎?那種看一眼就令你牽腸掛肚的人。”
這話好生奇怪,湘綺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卻忽然記起那日桃花林中俊俏的美少年,不由羞望他一眼,搖頭。
“我在想,或許人生在世,都難免遇到那種令你魂不守舍的人,爲她忘記倫理綱常,飛蛾投火在所不惜。不然哪裡有孟姜女哭長城的佳話?哪裡有牛郎織女鵲橋仙的傳說?”他喃喃道,目光望着她,眸光中閃熠着萬千憧憬,那聲音沙啞低靡,滿是溫意。她想,或許世間最難言是情字。
“湘兒!若是我說,自從在祖母房中見到一人,就驚爲天人日日掛念,朝思夢想都是她,你可相信?”
湘綺的心噗噗亂跳,一時慌神。
“只因爲,久慕你這京師第一
才女的大名,也是我提醒侯爺在帥府罹難後趕去贖你。”他貼緊她的身子,如被火灼,湘綺不禁縮縮身子,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耳聽到話是真,微開了口,心神不定地側目望他。湘綺故作糊塗,身子向一旁避避,幾乎要擠出轎子壁,又覺尷尬,只伸手挑開條簾縫向窗外望出去說:“快是到了吧?”
他卻一把扳過她的肩頭不顧她掙扎攬她入懷堅定說:“我喜歡你!湘綺,因爲,你太像一個人。”他說喜歡她,她不過是個罪臣之女,是個奴婢,同他沒有幾面之緣,竟然他說對她念念不忘?
“哎呀!”他驚叫一聲鬆開他伸手捂臉,湘綺的心突突的跳。
他捂住臉躲避,聲音卻哽咽冰寒,沮喪的說:“得罪姑娘了,是我不好,一時情不自禁,手腳輕薄。我並不是那輕浮浪子。”說着狠狠抽,打自己的耳光,這那一個驚人的動作,雪白的面頰上立時出現紅紅的掌印,反慌得湘綺去抓了他的手腕極力制止道:“你這是做什麼?”
只在執他手腕阻擋的瞬間,她的心裡突然被刺一下,眼前浮現那夜裡對月狠命抽,打自己耳光的卓柯,那冷如地獄鬼魅的眸光,令她的手如被灼燙般頓時鬆開。
“逢了自己不能寬恕自己時,我就是如此的。”卓柯說,負氣般的言語。湘綺忽然想,莫不是那夜卓柯發瘋般抽,打自己的面頰,也是爲了暗中告大哥的黑狀而後悔內疚之舉?想到這裡,心裡便寬恕他幾分。
“你不惱我了嗎?你若肯原諒我,我就不打了。”卓柯粗重的喘息後,訕訕地望着湘綺。無辜委屈的眼神帶了幾分嗔意,讓湘綺想起她曾在府裡養的那隻毛色如雪的雪狸,就是這麼一雙水亮的大眼睛,瑩透的眸子,望她時總令人生憐,即便頑皮抓傷了她,都令人捨不得怪罪。
湘綺的心稍安,想他也年少,未必是壞心,畢竟是幫了她。就破涕爲笑的側頭彆扭的鬆手戲謔說:“那若是你願意,就請自便,橫豎我這一路也寂寞。”
卓柯始料未及她竟然如此說,只忿忿地道了一句:“好呀!你笑我……”向掌心吐口氣,柔拳擦掌眼眸含笑就要來搔她的癢,彷彿自幼耳鬢廝磨長大一般,親近得不分彼此了。湘綺心裡的提防自他救下來小弟脫險就千百個依從,總想自己無以爲報,但凡能爲他效力的,一定義不容辭了。只是卓柯看似人前沉穩,心裡竟還是有幾分稚氣。有時候看到卓柯,聽到卓柯同卓梓兄弟的談話,就總令湘
綺情不自禁想到小弟壽奴,想到死去的哥哥們,那時兄弟姐妹們一處玩耍打鬧好不熱鬧的,笑意歡聲洋溢滿園。
姻緣,這家門罹難前父母和祖母大人一直在爲她挑選如意郎君,她本是在閨中靜候佳期,卻被這家門突遭大難打得心緒凌亂。她不曾去想日後的歸宿,經他突然提及,卻百感交集,一時竟不知如何面對。但任何的表白和讚美,對她來看在家門血海深仇未平冤前都是虛無的雲煙,她心知肚明自己要做什麼。
“劃破了嗎?給我看看。”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心在悸動,不知是一種如何繁複的心情,眼前這人溫存可親,一表人材,可總透出幾分令人難言琢磨的神秘,令她心裡總存了絲芥蒂。可是茫茫人海,舉目無親,如今不靠他,她還能同誰並肩而行?
車猛然停住,湘綺措手不及險些被拋出簾外,幸好被卓柯眼明手快一把拉過到懷裡,驚心定下,卓柯纔對外問一句:“什麼狀況?”
“回二公子的話,車輻,斷裂了,怕是要換一副。”車伕老周懊惱道。
卓柯跳下騾車,扶了湘綺下車,看那車伕趴在地上換車輻,就牽了湘綺的手向山林中的寺廟走去。
廟外參天古木,直cha,入雲的筆挺,如一身深碧色戰袍的御林軍列隊於此看護廟宇。
卓柯仰頭看那雲端的樹木,不由慨嘆一聲:“家兄這xing子,顧臉面,顧聲譽,不懂變通,來日周旋於權貴間,難免惹來殺身之禍!只家父心存僥倖,偏偏要他學了阿諛奉承違背心志去朝堂上仰人鼻息。”
湘綺心一動,若是二公子處心積慮在侯爺面前詆譭大公子,是爲了手足情深,救大公子出牢籠險境,那她可是誤會了二公子一片真心了。
只是那“得罪權貴”“惹來殺身之禍”數字,分明是暗示他知曉些內情。
打量他的神情,陰沉莫測的,她拿捏道:“二公子帶湘綺來此,想要湘綺如何做?”
“告訴侯爺,那夜湖邊見到一黑影,是jian夫,身量同大公子相當,但千真萬確不是大公子!”卓柯斬釘截鐵道。
“若想湘綺幫你僞證也不難。二公子便實言相告,知曉家父冤死秘密的人現在哪裡,又是何人?”湘綺毫不示弱,已經被bi到絕路,她的心裡反是不懼了。
卓柯望着她啞然失笑,對她道:“可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跟了二公子人都學刁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