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百日之喜,雲萃宮又是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湘綺怕吵鬧,就吩咐吟翠去雲萃宮替她告罪,說好第二日少些人後,她再去爲小皇子如意賀喜。
秋空高爽,萬里無雲,湘綺的心境也格外疏朗。
儘管這些時日宮裡滿是傳言魏雲嫦要做皇后,但她心裡自有定數,她要皇上親口告訴她,她並不信玄慎會甘心聽由太后**擺佈。玄慎不再是西府謫居時那唯唯諾諾的四皇子新皇,玄慎遲早要反戈一擊。
她穿一件淺碧色湖縐湘裙,裙襬稀疏幾枝海棠花,淺青色的夾衫,逶迤的來到雲萃宮。四周靜悄悄,四顧無人。她心裡暗自奇怪,分明同靜貴妃娘娘魏雲嫦約好的時辰,魏雲嫦請她看望小皇子,她如約而來,如何的沒有人?
遠遠的見到魏雲嫦的宮娥雲煙迎面而來,笑盈盈地輕服一禮道:“怡妃娘娘,我們主子不巧被熙嬪娘娘請去宛頤宮去,要過片刻纔回來,請娘娘在此稍候。小殿下正在睡覺,ru娘哄着呢。”
湘綺揉揉手,心想閒來無事也是等,就是看看小皇子也是好的。便笑盈盈道:“不必陪我,我自己去看看小皇子。”
說罷從吟翠手中接過送給小皇子的長命鎖,緩步向寢殿而去。
先時吟翠還隨在她身旁,只是雲煙說:“吟翠姐姐,敢勞煩姐姐來幫個忙,爲怡妃娘娘去取個手爐來嗎?不怕你們笑話,雲萃宮那五個手爐,都被來來往往的娘娘們拿去暖手就忘記還回來了。雲萃宮寒涼,若是傷到了娘娘腹中的皇子,奴婢可是吃罪不起。宮裡那些當差的小子都被皇上喊去前面幫忙了。”
湘綺說:“我不冷的,腹中的皇兒像是小火爐。”她露出和善的笑意,雲煙也受寵若驚的賠笑着引她向裡面去,嘴裡卻不安的叨唸着:“饒是這樣,我們貴妃娘娘可是個心細的,怕要責備奴婢的。”
但見雲煙一臉難色,湘綺看一眼吟翠,詢問的目光。吟翠說:“即是如此,那奴婢就回宮去取來,也不要讓雲煙姐姐爲難了,娘娘在此稍候
片刻,等奴婢回來。”
見吟翠離去,湘綺自己徑直進到寢殿。她想,魏雲嫦不在倒也耳根子清靜,她無非是盡個禮數來賀喜,見一面小皇子待吟翠歸來就告辭回去,也不必等魏雲嫦歸來了。想是魏雲嫦還不及做皇后,皇后的架子先是端得足足的。
雲煙讓着湘綺一路的向寢宮去,不停的說着小皇子的有趣,貴妃娘娘的處處小心。
走去的一路,左右的宮娥嬤嬤就打來滾熱的帕子讓湘綺淨了四次手,實屬誇張了。
雲煙解嘲道:“咱們貴妃娘娘近來提防得緊,凡是奴婢們都不得靠近小皇子,生怕帶了什麼熱毒染給小皇子,凡是這吃的玩的用的,不經洗過不許拿到小皇子跟前的。只是獨厚了宮中幾位娘娘,倒不曾嫌棄的。就是前日裡皇上來看望小皇子,貴妃娘娘敦促皇上淨手再淨手,反是險些把龍顏觸怒了。”雲煙掩口偷笑着。
湘綺想,雲嫦得來此子十分寶貝,便是皇上十年無子,如今得子也是喜上眉梢,宮裡上下都爲之欣喜,視爲珍寶,就是做作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畢竟是物以稀爲貴。
她來到寢宮,溫暖如春。銷金寶帳流蘇輕蕩,醉妃色綃幔低垂,當中是金絲勒的搖籃,覆着猩紅色五毒小衾被。
湘綺一見搖籃心裡止不住的激動,笑意洋溢在面頰上,無從遮掩的喜歡。她揉搓了手,緩步輕聲的湊近前,挽了袖口,輕輕伸手去掀開那蓋籠。猛然一驚,如何那衾被蓋了娃娃的頭?
轉身就要喊雲煙來罵,如何這麼的粗心,好在她發現得及時,便慌忙去揭開那衾被,伸手去抱起那孩子。
小皇子如意閉個眼睡得真香,這是面色慘白,嘴脣暗紫,身上冰涼一動不動。湘綺心頭立時有點不祥之兆,左右看看無人,驚得顫抖着手心存僥倖的向那孩子的鼻頭探去。心裡暗自祈禱,這孩子可是要平安無事,不過是自己胡亂猜疑庸人自擾多慮。
她的手漸漸伸到孩子的鼻翼前,心卻隨着那沒喘息沒溫度的感覺漸漸凝凍,那孩子哪裡還有半絲遊息
。心頭頓然一沉,如天崩地陷,孩子,死了!小皇子,已經沒氣!
她驚得瞪大眼睛,手足無措,手指僵直,微開了脣想嘶喊卻無語。
小皇子,如何斷氣?她覺得自己周身一片冰冷,不敢置信般審視周身。這不是在夢境中,小皇子確實死了,就在她進來之後。大腦一片空白,如何,小皇子如何會平白無故的沒氣了?她來不及細思,只覺得不該,魏雲嫦平時這般愛惜這皇兒,若發現他已斷氣,不知又該如何。
只在此時,殿外傳來腳步聲環佩聲陣陣,談笑風生的聲音,魏雲嫦嬌滴滴的話語穿過門戶:“沒用的奴才,如何放了小皇子獨自在寢殿?”
“是怡妃娘娘來了,在看望小皇子。”雲煙答,那話音越來越近,帶了幾分張惶。
猛然間,湘綺頓悟,心裡暗叫不妙!中計了!她的心到指尖都是冰冷,她中計了,好歹毒的計策。她曾聽說魏皇太后爭寵殺親女害死先皇后的故事,果然魏氏是一丘之貉,她不忍如此去猜想魏雲嫦,但眼前之事她不得不急中生智自保。只是她在牢籠中,敵人堵住了牢門,她無處可逃,只等御林軍和皇上到來抓她個人贓俱獲。
此計百發百中,因爲不會有人相信自己會殺死自己的孩兒來謀害別人,被害的人自是百口莫辯。她入宮這多時,才第一次覺得是別人將利刃置於她喉上,容不得她片刻喘息。她只要稍一遲疑,立時斃命。
該如何辦是好?難道坐以待斃?只是她紅口白牙,如何辯解,這小皇子也是死在她面前,這是百口莫辯的不爭事實。好歹毒的魏雲嫦,不惜犧牲自己孩兒的姓名來害死自己……
情急中,她四下環顧,眼疾手快,一眼看到掛香簾的金鉤,亮晶晶黃澄澄。她一手抱起那斷氣冰冷的小皇子,箭步上前一把扯下那金鉤,看着那金鉤照眼的利刃尖頭,咬咬牙,奮力將那金鉤狠狠扎向自己的胸口。頃刻間鑽心裂肺的一陣疼痛,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她倒地臥在血泊裡。
釜底抽薪,若非如此,定是她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