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變,誰都在變。
古雨濛的初中同學長得並不怎麼好看,同學們都叫她“鹹魚”。這位被稱之爲鹹魚的女孩子在經歷了高中三年大學四年七年的時間後,在某一次的同學聚會上驚豔亮相。長長的捲髮,白皙的皮膚,時尚的穿着和文靜優雅的談吐,令當初喊着她鹹魚的男生們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鹹魚翻身證明着人們是在不停的變化的,隨着時間的推移每個人的改變都能影響着周圍人也在改變。變來變去,不變的唯一名字而已。
有人說,不變的是心,古雨濛覺得錯了,心也是會變的。變得陰暗了,變得彷徨了,變得令人猜不透了。可變來變去,人還是那個人,再見面時,已覺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彷彿從未認識過。
蕭解憂的變,是令古雨濛不太好接受的。她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性格,一種令古雨濛千想萬想都想不到會是如此青杏的性格。
蕭解憂的歸來,給古雨濛帶來了一個極大的困擾。就像當初元昊忽然啞掉了之後,給古雨濛帶來的困擾一樣。不能說話的元昊讓古雨濛揪心了很長時間,然後隨着他漸漸能開口了,古雨濛忽然覺得之前的擔憂都是多餘的,可是回過頭來想,當初並不知道元昊會漸漸地再次開口說話。因此,在想到蕭解憂歸來時,她自己也在安慰自己:其實,我並不知道她會以如此的方式歸來。
“那你接下來打擾怎麼辦?”
這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問題,因爲問問題的人是不再想去考慮之前想的那些“變”了。
“我……”
原來,蕭解憂也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
軍隊來了,父王卻死了,而壽王也不知道被關在了哪裡,就連叛亂的蕭籽也沒有找到壽王在哪。所以,蕭解憂在聽古雨濛說那麼多之後,居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貿然的帶着軍隊來了,怒氣衝衝,然而,當得知這些消息之後卻是忽然失去了目標。
“其實,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是不是?”
的確,蕭解憂是不知道怎麼辦了。
古雨濛又問:“你們在康陵裡,到底怎麼樣?”
蕭解憂的思緒回到當初她第二次來到康陵時的那天。
……
天空着飄蕩着一朵朵雪花,在蕭解憂瘦弱的肩頭形成了一層厚厚的“雪被”。此時,她已經佇立在康陵前的空地上,已有兩個時辰了。她的腳早已凍麻了,卻沒想到這大周冬季的雪,也是如此的寒冷。
康陵看起來彷彿是躺在地上沉睡的巨獸,入口處的斷龍石從裡外都是打不開的,若想進去,只能尋找工匠留下來的命道,只是,命道在何處,她蕭解憂卻是無從知曉。
古晟污並不知道她來了,更不知道她在外面已經站了兩個時辰。
今年大周格外寒冷的冬季,讓古晟污在康陵裡無法消磨孤獨的時光。其實,寒冷和孤獨並不能劃等號,只是也許是他心裡想着某個人,才讓自己的心變得那麼寂寞。
兩個人都在彼此思念着對方,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彼此的距離竟然是如此的近。
蕭解憂的馬早已跑死在了路上,自從出了落鷹大道之後,蕭解憂便是一路步行而來的,沿途並沒有賣馬的地方,偶爾經過一戶人家也沒有馬兒可賣。
所以,蕭解憂的雙腳早已磨出了血泡。
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爲是爲了心上人。
雪漸漸的停了,蕭解憂偶爾還可以看見一隻野兔兒在雪地裡覓食,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人類,野兔兒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陌生但卻擁有着堅毅面孔的女孩子。
後來,野兔兒覺得無趣,便繼續覓食,而這個女孩子,依然站立在白茫茫的雪地裡。
那天,古晟污自康陵裡出來的時候,天空的雪正好停了。天地之間一片素白,彷彿裹上了一陣銀裝。空氣中冰冷異常,似乎今年的大周之冬,要比往年更加寒冷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從康陵裡出來。他不想住在康陵旁邊的茅屋之中,他只是想住在康陵裡那片安靜的環境裡,讓自己有充足的時間來思考。當那天他在康陵裡足足待了三天,三天之後,他彷彿聽到了來自康陵之外的北方的呼喚。那個聲音讓他喜神不寧。
“太后奶奶,您會支持我的對嗎?”
在出來之前,古晟污站在太后的棺槨前,喃喃自語。
他是在問太后,但又像是在問自己。
他所想的,也許是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他這個大周最閒的皇子的心裡所想的竟然是那麼的令人震撼。他要去北齊,他要和蕭解憂在一起,並且,他要結束大周和北齊之間常年無休止的戰亂。
但他來到康另外時,在康陵外他卻是看見有一隻野兔兒正在奔跑,跑着跑着又停了下來,似乎看那見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俏麗的身影,正站在白色的雪地之中。她的肩膀上已經落滿了白雪,她好像在雪中已經站立了很久了。古晟污知道那是誰,因爲能在這片雪地裡靜靜站立的人,除了她蕭解憂,也就沒有別人了。
也只有她蕭解憂會在這個時候能到大周來,能到康陵來。
古晟污走過去,在距離蕭解憂十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也看見了他,那個熟悉而消瘦的身影,他終於出來了,彷彿是在康陵裡受盡了煎熬。
“你出來了。”她喃喃地說,聲音卻是在冰冷的空氣裡變得火熱,傳到了古晟污的耳朵裡後,卻又變成了重重的鐘聲。
古晟污點點頭:“我出來了。”
“那,是什麼讓你出來的?”
“我在想,只有戰爭,才能滿足人的慾望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戰爭能不能消除人的慾望呢?能不能結束眼前這一切呢,讓百姓們富足,讓官員們忠誠,讓男女相親相愛,讓整個天下人……自由,平等,平安。”
蕭解憂笑了,她笑得很燦爛。她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即便是她的腳上的血泡已經因爲冰凍而開始腐爛,即便是如此,她也不覺得有絲絲的疼痛。
習武之人如果連這一點疼痛都接受不了的話那還算什麼習武之人,可是,她蕭解憂也是女人啊,女人在有些時候的軟弱讓男人總是會產生一些保護的慾望。可是,蕭解憂站在風雪之中那麼久之後再看到古晟污說處這番話的時候卻是笑得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女孩子。
“那我支持你。”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彷彿是把自己當成了古晟污的戰友。
“你覺得太后會支持我的做法嗎?”
蕭解憂點點頭:“會的,只要是心有天下的人,那她一定會支持你的做法,不管你做什麼,只要是爲了天下,爲了百姓,那一定能夠被太后所理解。”
古晟污也笑了,她走上前把蕭解憂攬在了懷裡。
這是她們第一次擁抱。
隨後,古晟污第一次把蕭解憂的雙脣印在了自己的脣上。蕭解憂之覺得自己的雙脣彷彿被一雙火熱的雙脣按住了,她的心也隨之而顫抖。
她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不知不覺的,她原本因爲寒冷而緊繃着的身軀,竟然不知覺的軟了下來。
……
康陵裡的環境比她想象的還要艱苦,在這裡,蕭解憂覺得連宮女住的地方都比這裡要好,然而,古晟污卻是說道:“比起外面的世界來,這裡的一切已經很不錯的了,我只是守陵,並不是殉葬。”
“那你吃什麼,喝什麼?誰來照顧你?”
“我照顧我自己啊,當年的鍋盔山的時候,我就是自己照顧自己的。”
“鍋盔山?”
古晟污點點頭:“嗯。我在鍋盔山那裡,住了將近三年,在那三年裡我才明白,一個人的利益心如果膨.脹了,那會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而在鍋盔山,也有着我們大周的一支軍隊,五萬人。”
“但我現在卻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幫助。”
“什麼?”
“我需要那五萬人。”
……
古雨濛聽蕭解憂簡單地說了這些話,卻是沒有聽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難道只是因爲壽王和萱王妃謀反之後被關了起來,就讓古晟污帶着五萬人來到幽州城下?
“能回頭嗎?”古雨濛問,“這幽州,纔是你的家,你若是想回來,你隨時都能回來,你若是不想回來,天涯海角,你隨意找一處地方,過着平平淡淡的日子,非要如此報復?”
蕭解憂笑道:“若是我一直都不懂我的身世,或許我會囫圇地過着一輩子,當一個無知的少女,什麼事情都不用uq問,就想蕭鶥那樣,可是世道偏偏讓我做了蕭籽。”
古雨濛現在當然明白蕭籽爲了自己,蟄伏了那麼些年,最後以靜王的壽王的名義起兵謀反,然而蕭籽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謀反之勢勢如破竹的時候,居然碰到了大周軍已經攻到了幽州城下。
“十三,蕭海璃已經死了,就算你有天大的仇,也可以消除了,難道,你真的想讓幽州城的人,生靈塗炭。”
蕭解憂卻是笑了:“你古雨濛,又是爲什麼當了這北齊的主,爲什麼要替北齊着想,難道你不是爲了自己的私利?”
古雨濛心中一掙。
蕭解憂說道:“待我攻下幽州城,或許,我還是會讓你當北齊的主。只是,我要見到壽王和我的母后,然後親口問他們,我到底是誰的女兒!”
古雨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隨後,她睜開眼睛說道:“可是你還不知道,整個幽州王城內,全都是鎮北軍。”
蕭解憂猛地一怔。
她卻是沒有想到鎮北軍,居然又一次的駐紮進了幽州城。
愣了半晌。蕭解憂忽然說道:“若想我退兵,那,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吧。”古雨濛鬆了一口氣,心想她雖然沒有資格和自己談條件。
蕭解憂不管古晟污在一旁提醒,自顧自地說道:“我,我想聽你說一句實話。”
“你問我答。”古雨濛想了想之後,說道。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