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人計）
“可是，我從不曾後悔。”衛階溫柔地看着一臉不敢置信的北冥殤，“殤兒，恨一個人是很痛苦的，你不過才十七歲，我不忍你受這種痛苦。”
“是這樣麼？”北冥殤垂首彷彿自言自語般，不久肩膀上下起伏。
她哭了。
衛階走上前將她擁入懷，就像那一年她失去母后伏在他懷着哭泣時一樣，久違的溫暖涌上心頭。
“衛階，我真的好累。”懷中的人哭泣着道，他聽着一陣心疼，抱着她的手臂緊了緊。
“沒事，你還有我呢，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一如當年的回答。
在他心中，管它江山如畫，他在乎的只有她，僅此而已。從遇見她的那天起，她便成了他的唯一，於他而言，此生最卑微的念想，不過是將她護在自己雙臂之下，盡己所能護她一世周全，哪怕代價是自己的性命。
北冥殤擡起頭，用紅紅的眼睛看着他，蒼白的臉頰因哭泣白裡透紅，她輕聲道，“嗯，我還有你。”這次她沒有拒絕他。
衛階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吻她的脣，北冥殤緩緩閉上眼，加深了這個吻。
殿門外，北冥驍從虛掩的門縫中清楚地看着裡面的一切，眼底閃過一絲絕望，終拂袖而去。
若一個人的心裡早已住着另一個人，那麼別人便很難再進入那個人的心。
（第十章 江山易）
五日後，北冥重華舊部王普以復國爲由發起兵變，北冥驍防不勝防，王普手持布軍符，大軍勢如破竹，短短几日便直搗黃龍，重擁北冥殤上位。 女帝下令，將北冥驍，衛階暫押大牢，其餘孽黨一律殺無赦。
大殿之上，北冥殤一襲白衣勝雪，如出塵的謫仙。她高高在上睥睨着跪在面前一身狼狽的衛階。
衛階擡頭看她，依稀記得初見時她也如現在一般，高高在上，白衣勝雪，只是那時候的她眼神清澈，眼中只有不喑世事的天真無邪，而如今，他從她眼中看到的是淡漠，是千帆過盡後的一潭寒水。
“衛階，你還有什麼話說？”北冥殤冰冷地開口。
“成王敗寇，無話可說。”
北冥殤眉頭微蹙，“你難道不恨我？”頓了頓，“你可知是我從你身上拿走了部軍符交給王普，再與他裡應外合？”
衛階苦笑，她做的一切他怎會不知。部軍符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從未離身，爲了防止被盜，他不允許任何人接近自己，除了那一次與她親近。
“爲何要恨你？天曜城本就屬於你，我從未想過據爲己有，如今只是物歸原主。”
北冥殤不知道，衛階一早便看出了她的心思。他也知道她的病態不過是用脂粉所裝，他與她相處了那麼多年，怎會不知她的把戲，只是他心甘情願被她騙。
“呵，我永遠也騙不了你。”她看着他，聲音溫柔如水，每一字卻狠利如刀，“可是我同樣不能留你。”
“衛階甘願一死，只求殿下放過臣弟。”
“你覺得你現在還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北冥殤一字一句道，“你的命是我的，是生是死由不得你做決定。”
（第十一章 情成灰）
《北冥國史》記載，一月之內，江山兩經易主，女帝北冥殤力挽狂瀾，重掌大權，叛臣衛階在牢中畏罪自殺，北冥驍被處以斬首之刑。
只有北冥殤自己知道，事實並非完全如此。
衛階自殺是真，但絕非畏罪，他只不過是爲了不讓她爲難。謀朝篡位乃是誅連九族的大罪，而北冥殤一心想保他倆周全，無奈她帝位根基不穩，又有以王普爲首的衆臣威迫，北冥殤只有與他們一再周旋，而衛階知曉她的難處，在獄中選擇自殺。臨死前留下遺書一封。
獄卒將血書呈到北冥殤面前的時候，即使堅強如她，也難免崩潰。
“殤兒，終是走到了最後，我知道你爲難，所以允許我自己自私地做了最後一次決定。
我衛階半生漂泊，直到遇見北冥國主纔有了一個家。從遇見你的那天起，我便發誓要永生永世保護你，我從不曾背叛，也從未想過這種保護會傷害到你。
即使知道我對你不過只是妄想，我也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所擁有的幸福。不管你對我是真心還是利用，衛階無怨無悔。殿下的恩情，衛階只有來世再報。勿念。”
北冥殤想不到，他終是以命成全了自己，可是衛階，你也說過會一直陪着我，你食言了。
北冥驍行刑的前一晚，北冥殤獨自去牢中見他。昔日意氣風發的絕美男子沒有了狂傲的神情，他慵懶地靠在污黑的牆角，一身狼狽。
“衛階死了。”北冥殤淡淡地開口。聞語，北冥驍偏過頭，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雖然她早已猜到北冥驍的態度，可對他這樣的不在意仍是有一點生氣，“他可是你的親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無情無義。”
“我無情？”北冥驍終於有了反應，他睜眼看着她，眼中滿是譏諷，“北冥殤，這世上你是唯一一個沒有資格說別人無情的人。衛階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而你是怎樣對他的？曾經我以爲我可以爲你付出一切，可是看見他對你的付出後，我竟可笑的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什麼都不是。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他那麼喜歡你，你都看不見嗎？”
“他喜歡我便不會背叛我？”
北冥驍苦笑，“時至今日你還以爲是他背叛了你？”他從衣袍中拿出一卷明黃色的布帛扔給她，“你的父親下了一盤棋，而我們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北冥殤打開布帛，這是北冥重華寫的退位遺詔，大家以爲北冥國主突然暴斃，來不及立下退位詔書，沒人知道這封遺詔早在北冥重華平定靖王叛亂之後就立下了，只是他沒有昭告天下，而是交由自己最信任的人衛階保管。任北冥殤也想不到，上面寫的皇位繼承人竟是……北冥驍。
“爲什麼？”她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爲什麼會是你？”
“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吧。”北冥驍說。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這個故事是他將布帛交予我時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