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門島其實也可以叫做沙門寨,此處一直都是處於軍管的狀態,其長官稱監押,也稱寨主。這裡是沒有任何王法和道德的地方,熙寧年間,沙門島上關押了上千人,而寨主李慶覺得這些人浪費糧食,索性將超額人犯扔進大海,兩年內虐殺罪囚700餘人,甚至還有被流放的文官到此處被誣告殺害的,反正死無對證,又本是重犯,最後都是不了了之,所以在民間,流放沙門島就和死刑沒什麼區別了。
盧俊義此時被帶到了沙門島的牢城營,站在大堂中,看着對面坐在上面的寨主,在來之前,他就知道這個寨主名叫邱雲,也是一個心狠手辣,貪財好色的主。
“你就是盧俊義?”邱雲看着手中冊子點點頭說道“來我此處的賊囚有個規矩,要先打五十殺威棒,省的那些人不知道此處是何等地方,你這廝有命,得人庇護,給了不少孝敬,本該免了你,但這規矩不可廢,來人,給我打十棍!”
“什麼?”盧俊義頓時吃了一驚,邱雲笑道“這天可破,地可裂,我沙門島的規矩...不能廢,給我打!”
旁邊的軍漢立刻上前放翻了盧俊義,水火大棍拿起來就打,雖然只是十下,卻是棍棍到肉,盧俊義痛得死咬鋼牙,咬到牙口出血,而臀部,也已經是鮮血淋漓,但好在都是皮肉傷,卻是好的了。
邱雲點點頭道“好了,給我押下去,過幾日便有人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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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個是什麼日子,嬸子卻叫我們來吃酒?”孫立騎着新得的烏騅馬,帶着樂娘子,來到孫新開的酒店,一進去見到孫新便笑着問道。
孫新見孫立二人來了,拍了拍手道“哥哥和嫂嫂來了,快到裡面來坐,這些日子我們生意不錯,賺了不少銀錢,想到好久沒請哥哥吃飯,故而特地請哥哥來。”
孫立哦了一聲,坐到裡面的雅間,沒一會,顧大嫂端着酒走了進來,外面孫新讓夥計趕走了其他客人順便把門關上,然後去叫樂和等人。
孫立看到顧大嫂端着酒,連忙起身幫忙端着酒放到桌上,還沒開酒,就聞到了一股酒香,笑道“好酒啊!這酒還沒開就聞到酒香了。”
樂和此時和另外四個漢子走了進來,孫立看着四人,奇道“舅舅,這四人是?”
顧大嫂笑着說道“這兩位是我的兄弟,一個叫解珍,一個叫解寶,乃是這城中頂好的獵戶了。另外兩個是我那口子的朋友。”
此時孫新重新走了進來,把房門關上,看着衆人都站着,說道“哥哥們怎麼都還愣着?菜肉馬上就來,先吃幾口酒,潤潤嗓子吧。”
孫立本以爲是家宴,但現在卻來了不認識的人,而且這幾人眼神之中彷彿有事,不禁有些狐疑的看着幾人,喝了一口顧大嫂倒的一口酒後說道“兄弟,嬸子,你們幾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對我說,都是一家人,不要搞這些貓膩,說了便是。”
顧大嫂啊呀了一聲,一把拍到桌子上道“還是伯伯爽快,那我們幾個也就不廢話了,不是別的,我們這幾日聽樂和舅舅說有一個豪傑蒙難,想救上一救,這兩位不是別人,乃登雲山的鄒潤、鄒淵,想來伯伯也聽過這二人諢號,我們準備帶上人馬,劫下大牢,救出那盧員外。
只是如此一來,恐怕會連累了伯伯,故而叫上伯伯先說一聲,如伯伯願意助我等一臂之力,自然最好,如是不願,等事發後,伯伯定會吃下此等官司,日後連個送飯的人都沒有,倒是可憐。”
孫立心中是哭笑不得,這盧員外馬上就要被小郎君救走了,何況現在都上了沙門島,你們這是走哪一遭啊?便道“幾位且聽我說,先不說我乃朝廷軍官,不敢做出這等事情,就是那盧員外,也已經被送往了沙門島,你們如何能救的出來啊。”
顧大嫂哈哈一笑,說道“那沙門島上有啥好漢?不過都是一羣欺負囚人的奸賊,我等數十人搭乘小舟,藉着夜色,如何劫不了?此事我等已經下定決心,如哥哥不去....”
說着,顧大嫂身邊便掣出兩把刀來,鄒淵、鄒潤各拔出短刀在手。這一下,倒是把樂大娘子看的目瞪口呆,嚇得說不出話來。
“今日便在此處先拼個生死,也剩的伯伯到時候受辱!”
孫立一看幾人面色都不善,連忙道“嬸子且住!此事休要急行,你我從長計較,慢慢地商量也不遲啊。”
顧大嫂笑道“實話告訴伯伯,我們已經投了梁山,伯伯如想行那緩兵之計,再行告發,你的弟弟、妻弟都是梁山賊人,不知道你是否無事呢?
何況梁山行事,想來你也知曉,青州、鄆州都是前例,如伯伯想試下本事,倒也可以如此行事!”
孫立心中叫苦,想了想,最後說道“不是我推脫,實際上那盧員外另有他人會救,那人是盧員外的師弟,在朝廷中有莫大的背景,我等何必再去呢?”
“哼!如真的有這樣的人物,盧員外何必到沙門島,上下打點一番,早在大名府就可以出來了,伯伯唬我!”顧大嫂一臉不信的說道。
孫立一想,也覺得姜德這樣做有些奇怪,但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深意,只能說道“這些彎彎繞繞,我哪裡知曉...罷了,我知道他們動手的時候,我到時候帶着你們到外等候,你們如看到盧員外出沙門島,是否就可以安心放棄此事?”
幾人對視了一眼,最後一起點頭,孫立無奈的搖搖頭,只想日後可要少和這幾個親戚來往,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過了兩日,由於姜德使了錢財,盧俊義在牢中除了最開始的一頓打,倒是沒怎麼受其他的侮辱,雖然沒有什麼好吃好喝,但也有口飯吃,看着其他囚犯天天被牢子虐待做活,盧俊義也是後怕不已。
自古以來,多少豪傑最後都是死於自己原來看不上的小人之手,這沙門島中也有不少囚犯原來是貴人,而到了此時在牢子面前,卻各個卑躬屈膝,如同豬狗。
“盧俊義,出來!大人找喚你!”一個牢子打開門揮手說道,盧俊義咬着牙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堂,看到兩人,不由心中一喜,一人見盧俊義居然身上帶傷,頓時兩眼冒火,對上面的邱雲道“邱寨主,這價格是你開的,我也給足了,爲何還要打殺威棒?”
邱雲翹着腿,吹了一下自己的手,漫不經心的說道“你給的是救命換人的錢,現在人還活着,有什麼問題嗎?”
“好小子!”跟着姜德來的李忠頓時就想上前,被姜德揮手攔下,姜德點點頭,對邱雲拱拱手道“邱寨主生意做的純熟,等下次我必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替身我已經帶來了,請寨主換人吧。”
邱雲哈哈大笑道“我邱雲一向說話算話,否則日後何人和我交易,你帶這廝走吧,我就不送了。”
姜德笑了笑,轉過身扶着盧俊義往外走,盧俊義每走一步,傷口都痛得他冷汗直流,姜德看了心疼,暗暗咬牙,也不說話,只是悶聲走路。
海面上,一艘船上,孫立指着遠處的大沙船說道“看,那便是來救盧員外的船了,你們都看到了,我說的是真的,現在你們信了吧?我們快回去吧,等天黑就難上岸了。”
只見那大沙船上豎起了一面紅旗,顧大嫂笑了一下說道“我們相隔如此遠,如何能見真假,我看還是靠近了好,等他們出海,我們就跟上,看看能不能見到盧員外。”
孫立搖搖頭,心中想着反正會看到,也不差這一時,沒一會兒,那沙船就動了起來,顧大嫂也讓人搖擼趕上,沙船彷彿是在等顧大嫂,走了幾裡就停了下來,孫立有些奇怪,顧大嫂的漁船飛快趕上,很快,兩船相距就不過數十米了,甚至連對面船上的人臉都可以看的清楚。
“登州顧大嫂有事求見船主,還請麻煩通報。”顧大嫂大聲的喊着,不一會兒,一人回道“請上船來!”
顧大嫂對孫立說道“伯伯既然說你們認識,不如一起上船,也剩的誤會。”
孫立無奈,跟着顧大嫂等人一同上船,剛一上船,紅旗頓時被扯了下來,一面面的黃天日月旗被掛了出來,一個帶着面具的男子走了出來,孫立見出來了這樣一個人,不由吃驚的說道“你...你是誰?”
“登州孫新、顧瑩、解珍、解寶、鄒潤、鄒淵見過寨主!”
“寨主?”孫立一復活見鬼的樣子,姜德點頭說道“諸位兄弟辛苦了,孫都監,在下樑山寨主姜信之。”
梁山賊首姜信之?孫立簡直要刺激的兩眼一翻昏過去了,這下好,徹底上賊船了。
“盧員外此時正在島上,我等剛剛接着商人的名義已經打探清楚了。”姜德不敢多說話,怕孫立認出來,旁邊帶着黑色面罩的許貫忠便說道“盧員外乃是豪傑,我等必救,孫新,你們聚集了多少人?”
孫新拱手道“約百人!”
許貫忠點頭道“夠了,我再撥給你們百人,你們帶人藉着夜色上島,給我打破監牢,記住,一定要拿邱雲的腦袋來見寨主!”
“是!”除了孫立之外的其他人都拱手稱道,許貫忠看沒有反應的孫立,問道“孫都監這是不願意嗎?”
孫立看着周圍不善的眼神,苦笑的說道“願從命!”
等回到漁船,孫立還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沙船,他怎麼也不明白,爲什麼說好的小郎君沒來,卻來了梁山賊寇。
“伯伯怎麼了?”顧大嫂擼着袖子說道“你的兵刃可都在,莫非還少了什麼東西?”
孫立嘆道“沒什麼,只是不明白啊...”
孫立想到夜幕降臨也沒想明白,便隨着顧大嫂和近兩百人藉着夜色慢慢靠近沙門島牢寨,解珍、解寶都是獵戶,平日裡懸崖峭壁走的多了,鉤鎖一飛就上了寨牆,沒一會,緊閉的寨門就被打開了,孫立吸了口氣,知道無路可走了,只能跟着吶喊一聲殺了進去。
邱雲剛剛吃醉酒,正在鞭打囚犯,聽到外面有廝殺聲,不由問道“外面這是怎麼回事?”
“不好了,不好了,有海盜上島了!”外面的一個軍漢前滾帶爬的衝到邱雲面前說道。
“什麼海盜會來這裡?劫牢嗎?”邱雲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然後就是覺得是來劫牢的,沙門島外就是砣磯島,上面有四個指揮的水軍,居然會有人敢來劫牢,邱雲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他拿着旁人遞來的撲刀,快步走出去,正好撞到一隊人,爲首的兩個漢子都拿着鋼鞭,看到他就吼道“邱雲在哪?”
邱雲一向覺得自己武力不錯,便挺刀叫道“邱雲在此!”
兩個漢子對視了一眼,一起向邱雲撲來,邱雲也帶着軍漢反殺,一時間,整個沙門島上都是喊殺聲。
沙船上,盧俊義正在換藥,姜德有些不忍的說道“師兄如此,都是我害的,早知道就不讓師兄來此沙門島了。”
“沒事,不過都是皮肉傷,何況來沙門島還能活着出來,就足夠吹噓一輩子了。”盧俊義倒是看得開,反而開起玩笑來。
“主公,他們回來了。”許貫忠入內說道,姜德點點頭,拍了一下盧俊義的手,從懷中拿出面具戴了上去,走出船艙,看着渾身是血的孫立等人,孫立見姜德出來,雙手舉着一個人頭說道“寨主,這就是邱雲的人頭,只是不知道盧員外爲何不見了。”
孫立心中還想着這應該是姜德已經把盧俊義換走了,也不知道爲何時間和計劃的不一樣了。
姜德笑了笑,摘下了面具說道“孫都監,你無緣無故殺朝廷命官,該當何罪啊?”
孫立看着露出樣貌的姜德,簡直要被刺激的昏過去了。
“小...小郎君?”
姜德看着孫立的臉,不得不承認一個人的面部表情是可以豐富的無法言喻,居然可以吃驚,不解,恐懼,放鬆等等這麼多的意思在裡面。
“孫都監,我們進船再說吧,孫新,顧大嫂,你們辛苦了,許先生會帶你們休息一下的。”
說着,姜德上前拉着孫立的手,走向船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