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
海州的城牆上已經全是血液凝固的紫黑色斑塊,站在城牆上都可以聞到一股沖鼻的屍臭味,那是倒在城牆下的屍體散發出的味道。
鄭晚才穿着戰甲,拿着寶劍,在一羣護衛的簇擁下正在巡視城牆。
這已經是海州城被攻打的第十七天了。
原來上萬守軍的海州城,此時已經傷亡了三四千人。
當然,倒在城下的高麗官軍更是高達近萬人。
這主要是兩方的主要參戰人員都不是什麼受過訓練的軍隊,而是一些剛剛拿起刀槍不久的農夫、漁夫之流。
那些受過專門訓練的軍士,兩方都是當做主力和救火隊員在使用,沒損失一個都心疼,但雖然都在盡力避免這樣的軍士傷亡,刀槍之下也是損失不小。
“要是二老爺可以衝下山就好了,我們的損失一定會小得多。”
“可不是麼,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鬼,最後倒黴的還不是我們這些小兵?”
“我看二老爺大概是想降了,要我說,我們乾脆也降了算了,再怎麼樣,也比死要好得多啊。”
兩個躲在角落裡的小兵之間的對話讓鄭晚才的腳步停了下來。旁邊的衛士大聲喝道“剛剛誰在說話,給我出來!”
自然沒有人會出來找死,鄭晚才眯着眼睛看着剛剛傳出聲音的角落,一揮手,自然有護衛衝上去抓人。
兩個穿着百姓衣服的步兵被踢了出來,其中一個一個看到鄭晚才急忙磕頭說道“大老爺,我是鄭家的家僕啊,饒了我這次吧,我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另外一個更是嚇得渾身發抖,不敢說話。
“既然是我家出來的,就應該知道規矩...”鄭晚纔看了看四周,大聲叫道“我鄭晚纔是受命於天之人,王俁昏庸無道,禁海擾民,我等與他,是不死不休!何人再敢言降,如同此人!”
話音未落,白光閃現,一顆人頭咕嚕咕嚕的滾到了一邊,那個求饒的軍士的脖子中噗呲的噴出鮮血,鮮血把鄭晚才的戰刀都染紅了。鄭晚纔再一刀,把那個不敢說話的軍士也砍翻在地,這才把戰刀在屍體上抹了抹,插了回去。
衆人看到鄭晚才這樣,都低下了頭,不敢多說什麼。
“報!將軍,濟州島來人求見!此時就在港口那。”一人急速跑了過來,在鄭晚才的耳邊低聲說道。
濟州島?
鄭晚才的眼珠轉了兩轉,然後笑道“我就知道我乃受命於天之人,命不該絕,快帶我去!”
鄭晚才一路來到了西邊的港口,看着果然有一艘船打着濟州府的旗號,這還是開戰後第一次有其他勢力的船到海州來,無論如何,這都代表着一個信號。
“讓他們進城來,就說我在府內設宴等着他們。”
——
鄭晚纔此時的府邸就是海州郡守府,原來的郡守已經被他趕到了牢房中。
他等了好一會兒,纔看到一個淡金色頭髮的漢子在幾個高麗軍士護衛下走了進來,他皺眉問道“你是何人?”
漢子施禮道“在下濟州島段景住,受我家統帥之命來見將軍。”
“統帥?”鄭晚才問道“濟州島知府不是吳用嗎?你們的統帥又是何人?”
段景住笑了一下道“我家統帥便是吳用先生的主公,至於究竟是何人,恕在下直言,將軍閣下暫時還沒有資格知道。”
“放肆!”“大膽!”
段景住看着站起身來的幾個高麗戰將,臉色絲毫未變,不得不說,經過不少風雨的段景住,已經不再是那個私馬販子頭領了。
“我沒有資格?”鄭晚才也有些發怒“那何人有資格?”
段景住再拜道“我家統帥身份高貴,再怎麼樣也要和一個活將軍對話,而不是一個將死的將軍吧?”
“狂徒還敢胡說!”一個高麗將官戰刀都拔出來了,段景住快速反擊道“海州城被官軍圍攻半月有餘,外無援兵,內少糧草,難道將軍還不知此戰將敗否?”
“胡說!我們還有雄軍位於首陽山,有水師護我等後路,何來戰敗之局?”立刻有人反擊道。
“官軍用計!首陽山上軍心渙散!至於水師,等海州城破後,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願意飄洋爲盜!”段景住再道。
鄭晚才只覺得自己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被人說了出來,他大口吸着氣,說道“段景住,你們濟州島派你來難道就是爲了嘲諷本將的嗎?”
段景住從懷中拿出一封信說道“這是我家統帥的親筆信,將軍困守孤城,日久生變,高麗王王俁昏庸無道,寵妓愛伶,橫徵暴斂,獨斷專行,揮霍無度,大興土木,擅動刀兵,殘害忠良,身爲上位,不撫須百姓,反而禁海擾民,我濟州島對其早已不滿,欲和將軍一起共舉義旗,安百姓,除暴君!”
鄭晚才猛地站了起來,急忙下來拿過段景住手裡的書信,打開一看,裡面果然和段景住所說一樣,他立刻喜道“太好了,你們什麼時候能出兵?”
其他的將領看到鄭晚才這樣說,知道是真的,也高興的歡呼了起來,畢竟孤立無援的戰鬥,誰都喜歡不起來,他們看段景住的眼神也好了不少。
“我軍還要準備一些時日,不過一些物資已經準備完畢,例如箭矢糧草,只要將軍出錢,絕對是平價出售!”段景住伸出兩個手指做出金錢狀笑道。
“怎麼?還要錢?”鄭晚纔有些不滿的說道。
“將軍閣下,我們漢人有句話,叫做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我們不過是友軍罷了。”段景住淡然的說道“不過爲了表示誠意,此次我們特地帶來了一萬隻箭矢,糧草百擔,就當禮物了。”
海州城被圍攻本來就是在突然之下,鄭晚才根本沒有囤積太多軍械,段景住的禮物還真的搔到了他的癢處。
在得到了段景住帶來的好消息和物資後,鄭晚才第一時間犒賞三軍,讓上上下下吃了個飽飯,提升了一些士氣,城外的拓俊京發現城內守軍士氣有所提升,心中疑惑,再次加大了攻城的力度。
攻城第二十天,海州軍被提升的士氣很快就在漫長的攻城戰中消耗殆盡。
第二十一天,首陽山上的海州軍再次嘗試衝下山,卻被申採浩用計攻其營寨,被迫退回。
第二十二天,海州城中的守軍中出現了駕駛海船私逃的先例,這一先例使得城內的士氣大幅下降,不少將官都想着等城破後如何第一時間搭乘海船逃跑。
“段景住!你們濟州島的援兵到底在哪裡!”鄭晚才紅着眼睛拽着段景住的衣服吼道。
段景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捏緊了拳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慢慢的說道“我家統帥大人還以爲將軍閣下最少能支撐一個月,沒想到現在就不行了嗎?”
“誰說我不行了!”鄭晚才用力推開段景住然後說道“我告訴你,如果我海州完了,你們濟州島也跑不了,別忘記了,你們統帥的書信還在我的手裡呢!”
段景住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點頭道“這是自然,你我兩家一損俱損,請將軍在堅持一下吧。”
段景住回到住處,便對旁邊的副手說道“海州已經快守不住了,接下來幾天便是關鍵,一旦海州城破,務必要把情報第一時間送出去,否則耽誤了大事,吾等都擔當不起!”
“營長放心,我等都已經買通了不少海州軍中的低級將官,一旦城要破了,我們絕對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江華灣開京港
開京位於海邊,因此早在建城的時候,這裡就成爲了高麗水師的重要聚集地,此時這裡更是聚集了超過兩百艘的大小船隻,這些是高麗水師的底蘊,要知道,整個高麗的所有海船,也不過五六百艘罷了。
在一陣鼓聲中,這些船隻慢慢的駛離港灣,他們將在海面上集結成陣後撲向海州。
港口高閣上的王俁拿着望遠鏡看着這一切,不禁點點頭,這望遠鏡還是他高價從濟州島買來的呢。
“好哇,如此一來,海州的叛軍就將覆滅了,四周蠢蠢欲動的人也會消停下來吧。”王俁長吐一口氣,這一場海州之亂,可把他多年的積蓄花了不少,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打一場波及全國的大戰了。
他身邊一人笑道“百船徵頑寇,萬軍平奸豪。大王此戰必勝,天下又將太平,此乃盛事也,大王何必長吁短嘆呢。”只看這人烏巾鶴氅,年紀三十有餘,頜下有須,長得儀表風流,讓人嘖嘖稱奇。
“百船徵頑寇,萬軍平奸豪。好詩啊!郭兄的文采恐怕放在南國也是翹首吧。”王俁伸手抓住那人的手道“事情已畢,不如你我二人,叫上李資玄一同去玲瓏、遏雲那遊玩一番?”
這人叫郭輿。是大臣郭尚之子,入仕不久後退隱山林,王俁在太子時就將他徵召到身邊,備受寵信,李資玄是李資謙的族弟,但和他哥哥醉心名利不一樣,他只愛書畫,被稱爲當世名家。
而那玲瓏、遏雲二人,是當世高麗名妓,不得不說,這王俁和趙佶在很多方面都有的一拼,要是這二人在一起,說不定很是很好的朋友。
高麗的水師出動還是知道要注意保密的,但距離其數裡的地方,一個飛龍正高高的浮在半空中,如同有人向這裡看,恐怕第一反應就是跪拜起來。
“高麗水師出動了,快!返航!”飛艇上的瞭望哨通過望遠鏡看到船隻離港的畫面後大聲的叫道。
“好嘞,哈哈,這神龍實在太棒了,有了這玩意,頂的上一百個斥候!”一個渾身黝黑皮膚的大漢鼓掌叫道,情到深處還又蹦又跳起來了,也虧得這飛艇夠大,否則還說不定會出什麼事呢。
“亦裡幹刺馬,你要是再蹦起來,我就把你丟下去!”負責這艘飛艇的軍官看着這個大漢又蹦又跳的,大聲喝罵道。
那大漢嘿嘿的點着頭,不敢再說話。
他是亦裡幹豪的兒子,在上一次大戰中看到飛艇,驚爲神物,當知道這神物是由人駕駛的時候,立刻求着自己父親說話,想到飛艇上當兵。
亦裡幹豪也想找機會和梁山軍搞好關係,派自己的兒子從軍無外乎是最好的誠意了。
亦裡幹刺馬也爭氣,無論是文化課還是實際操作都很學的很快,此時已經成爲了這艘飛艇的一個小隊長。
當然,他能成爲小隊長,也有身份特殊的原因。
畢竟世界本來就不是公平的。
——濟州島
“報!緊急軍情!”
一個軍士氣喘吁吁的拿着一份情報遞給朱武,朱武看了看後遞給姜德,然後說道“統帥,高麗官軍的水師已經從開京港出發,現在開京港中戰艦不到三十艘,極爲空虛,而且他們這個時候出海,一定是準備明天進行總攻,戰機就在今夜!”
姜德立刻回道“傳令黃達等將,出戰!!”
濟州島此時已經被完全戒嚴,所有的船隻都許進不許出,所有的船隻全部被徵用來運輸軍隊物資,各國的商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隊隊的甲兵走上船隻,他們還不知道這些甲兵要衝向哪裡,但卻明白,無論這些甲兵衝向哪裡,都代表周圍數國的格局要發生鉅變了。
——慶源府
慶源府的位置其實就是後世的仁川,但和後世麥克阿瑟面臨的情況不一樣的是,麥克阿瑟面臨的仁川是一個已被嚴密防守的要塞,而梁山軍面臨的是一個數百年無戰事,毫無戒備的港口。
慶源府連高麗官軍水師都沒有,但並不是說這裡就沒有水上武裝了,這裡的水上武裝是李家的私軍,有大小船隻二三十艘。
黑黝黝的夜晚,連月亮都躲了起來,呼嘯的海風中,一艘艘海船快速的在突進。
“前面就是慶源府了,統帥請看,那裡還有燈臺呢。”吳用指着不遠處說道。
姜德拿起望遠鏡掃視了一圈,見對方的水寨真的是毫無戒備,點點頭道“先讓張順兄弟帶人去摸一摸。”
張順在水中的憋氣功夫一流,因此入了水師後就帶領起了水鬼隊,這些水鬼穿着緊身衣,拿着分水刺等短兵器,搭乘着小船,向水寨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