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彪悍賊男女

昭陽府外現在正處於狂歡狀態。

昭陽雖說是西凌首府,但省份偏遠,百姓一輩子也沒見過幾個大官兒,然而今日,風雲涌動,朝廷軍政方面大員齊聚昭陽,昭陽百姓也覺得臉上光彩無限。

先過來的是住在西凌總督府的刑部尚書,監察御史,以及大司馬,大司徒。

八擡大轎,頂翎輝煌,官兒們在昭陽府門前下轎,互相揖讓,遠處一條聲,“快瞧,官兒們的方步原來是這樣搖的,嘻嘻真好玩。”

大佬們臉皮抽動,將昭陽臨時父母官太史闌在肚子裡罵個半死——這治下百姓怎麼教化的?

隨即是喬雨潤的車馬,喬綠茶最近連遭挫折,難免有幾分灰撲撲的,不過還是勉強裝扮了,穿一身絳紫宮裙,華貴端莊,只是終究無心作秀,掩着臉匆匆進門。人羣看她來,倒默了一默,隨即人羣裡爆發一聲大叫,“喬指揮使,今日身上可還方便?小的家中世代專賣女性用品,稍後如果需要,打86788888,立即送貨上門!”

喬雨潤背影一僵,險些栽倒在昭陽府門檻上……

百姓們一陣沉默,隨即鬨然大笑,都紛紛回頭找那說話的人,問“打86788888是什麼意思?”不過哪裡還找得到?

這自然是太史闌的安排,喬綠茶一心要在昭陽建立良好形象?不行,她不允許,好歹這是她的地盤。你要樹碑,我就給你拆,茶館酒肆,最近都在將上次公審那些隱約的細節,編了段子在講,其中“指揮使堂上來癸水,女府尹當堂送經帶”之類的笑話兒,昭陽城已經傳瘋了。

人們樂呵的同時,也難免對喬雨潤有幾分不齒,一個女人,在公堂之上,爲了阻擾公正審判,連這種理由都敢扯出來,真是不知羞恥。

最愛面子的喬大人,這下面子裡子,都給太史闌撕了個乾乾淨淨,這比戳她一刀還讓她難以接受,這下款也不擺了,秀也不作了,用最快速度閃了進去。

百姓們的注意力卻已經轉了——後方忽然一陣馬蹄聲!

急如暴雨,席捲而來,這邊剛剛聽見聲音,那邊馬蹄已經踢到最外圈百姓的背心,隨即便是一連串的暴喝,“少帥駕臨,讓開!閒雜人等,速速讓開!”

百姓譁然,一邊怒目回瞪一邊急忙拉住自己的親朋好友走避,原以爲會看到車如流水馬如龍,馬上少帥披風橫卷,狂馳而來的颯爽英姿的,結果讓開了半天,彪悍英武的騎兵確實看見一大堆,狂馳而來分列兩排等候,又等了一陣子,纔看見一頂轎子晃悠悠而來,轎子垂着簾子,遮掩得密不透風,一路直接擡進了昭陽府,傳說中二郎英姿,連根毛都看不見。

“這紀家少帥不會是個娘們吧?”人羣裡又有人在怪聲怪氣地笑,“堂堂軍隊少帥,竟然坐轎!”

轎子裡傷勢未愈,只能叉腿坐着的紀連城,青白的臉皮子一陣扭曲地抽搐……

紀連城抽着進門了,外頭百姓忽然開始了今天最熱烈的一場歡呼。

“晉國公!”

長街那頭,順着紀連城士兵剛纔開出的道,數騎奔馳而來,除了正中一匹馬火紅純正之外,其餘一色深黑高頭駿馬,金色鞍韉,青色勁裝,裝束得利落緊緻,青色勁裝的肩頭,金色圖騰紋樣中間一個古樸的“晉”字。

騎士們尖刀陣型而來,卻在將要接近人羣時霍然一分,那麼多匹狂奔中的馬,轉折分馳時毫無滯礙,揚蹄如行雲,落蹄分流水,唰一下如海面分波,分開後齊聲一頓,瞬間靜止,駿馬及那些拉馬的勁健雙臂,肌肉齊齊一鼓。

“譁!”

百姓們眼花繚亂,驚歎不絕。

他們不懂騎術,只覺得痛快好看,覺得比起剛纔那所謂正規軍統帥的天紀少帥屬下,容家的護衛才更像精英軍人。

男人們看護衛,女人們看男人,兩邊護衛一分,男人們還在欣賞那些名馬,女人們已經在尖叫。

黑馬羣中馳出一匹紅馬,火紅,似朝霞朗日,毫無雜色,馬上人一身珍珠白,錦衣式樣介乎寬袍和勁裝之間,瀟灑又利落,鑲嵌了青金石的腰帶顏色鮮明,寶石熠熠閃光招眼,更招眼的是他的容顏,明淨璀璨,皎潔珠暉,盡現人間線條輪廓之美。

有種人美到極致,反而說不出哪裡好,只覺得一眼看過去,熨貼如意,歡喜到了心底,爲這眼神的美妙邂逅。

戴着斗笠頭紗的姑娘們前赴後繼,想要摔折在他的馬下,路邊的各色花兒瞬間被採了大半,紛紛如雨灑在他經過的一路上。

容楚含笑,策馬而過,掠起的珍珠色衣袂,卷着碎去的落花,一路芳香,一路傾慕的眼光相送。

他的颯爽利落,風姿卓然,和剛纔大轎深藏的紀連城正是鮮明對比,他的護衛彪悍卻不擾民,他本人高調卻不風騷,和紀連城狂妄作風又是一個對比,衆人都覺得瞬間被洗了眼睛,不虛此行。

只是有人覺得,似乎晉國公脖子上有什麼不對勁,只是他過去得飛快,沒看清楚。

眼看容楚也快馬入了昭陽府,想來也沒旁人來,衆人都心滿意足地往後退了退,打算到蔭涼的地方避避。

人羣還沒散開,忽然又聽見一陣喧囂,隨即便見一羣鮮衣怒馬的少年,飛馳而來,穿過人羣的缺口,直奔昭陽府門。

這些人衣裳裝束,神情氣質,和南齊人不太一樣,有人認出來,疑惑地道:“咦,咱們南齊人審案,他們東堂人湊什麼熱鬧?”

也有人道:“咦,又是一個美人!今天好眼福,見到好多漂亮人物!”

當先的少年,肌膚雪白,下巴微尖,一雙美麗深沉若藏了浩瀚星空的大眼睛,整張臉玲瓏而精緻,和容楚的翩翩風華比起來,又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美。只是臉上神情太驕傲了些。

這羣人馳到警戒線前,果然被攔住,負責警戒的昭陽推官彬彬有禮,卻堅決不許他們再進一步。

這也是太史闌的吩咐,她曉得司空昱這個閒得無聊的傢伙,一定會來湊熱鬧,她可不想被這驕傲任性的傢伙壞了事。

那羣眼高於頂的東堂少爺們在警戒線外吵吵,“我們是在觀摩貴國法治,回國加以發揚的!”

推官按照太史闌的吩咐,笑容可掬回答,“正好,敝國對外律法第一條,本國內政,不容他國干涉。請貴國好好發揚。”

“你們不敢給我們旁聽貪腐大案,可見內政敗壞,意圖遮掩!”

“貴國明啓女王六年太宰貪腐案,據說在本國都根本沒有公審,事後太宰莫名自殺,想來貴國的內政,一定清明得很。”

“誰和你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們昭陽府代府尹,將來可是我們世子的女人!我們來爲未來世子夫人助威掠陣,這也不行?”

推官還是早有準備,笑容可掬地道,“代府尹大人說了,她的婚事自己做主,不是誰掏出只鳥就可以換她終身。當然,如果你們東堂實在沒有女人,世子找不到老婆,她不介意在南齊給他介紹一個,收點介紹費就行。”

有聽見的百姓哧哧地笑,司空昱也不生氣,反而瞪了那個說話的少年一眼,冷笑道:“太史闌教你這麼說的吧?行,我知道她就這德行,既然她不要我進去,我就在外頭給她掠場,男人,沒必要和女人計較。”

他下馬,退後一步,手一揮,帶來的人也早有準備,就在警戒線外一步,支起棚子,備下桌子茶水,司空昱帶着他的人,施施然在棚子裡坐了,正對着昭陽府。他棚子搭得寬大,四面百姓有人擠進來遮陽,這少爺今天也好性子,一概不管。

那邊容楚正要進昭陽府,回頭看見這邊動靜,一笑,遙遙抱了抱拳。

司空昱擡起臉,冷哼一聲。

他今日坐在這裡,確實可以算是掠陣了,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東堂每年來參加天授大比的使者,都是受到兩國契約保護的,南齊必須保證他們的安全,否則便會帶來不小麻煩。東堂使者身在何處,該地官府所有軍事力量都會給予一級警戒保護。

本來因爲上府兵換防,現在守衛整個昭陽府的是天紀軍,這對太史闌不利,但司空昱今日坐在這裡,負責治安的天紀軍就必須先保證他的安全,這便等於給太史闌去掉了一重麻煩。

這是容楚謝他的原因。

司空昱當然不會接受這謝意,要謝就太史闌親自來,你容楚算啥代表?

他坐定,喝一口茶,裡頭,登堂鼓聲傳來。

Wшw●тTkan●C O

==

鼓聲傳來!

開堂!

南齊開國以來第一大案,大的不是案情,而是涉案者的身份。

南齊開國以來最華麗的旁聽隊伍,代表政界的三公,代表軍界的紀連城,代表勳爵的容楚。

朝廷三大勢力的頂尖人物,到齊!

今日刑部尚書主審,監察御史副審,昭陽代府尹陪審。

鼓聲一響,左右兩側,坐下當朝大佬。

左邊大司空章凝、天紀少帥紀連城、西凌總督董曠,西局副都指揮使喬雨潤。

右邊晉國公容楚,大司馬宋山昊,大司徒席哲。

三公的臉色不太好看,上頭有令,這次的過堂不需要他們親審,而主審刑部尚書和監察御史都是康王的人,太史闌官職低,只能做個陪審,就是點頭的份,所以這次過堂雖然簡單,但要順利拿到供詞——難!

主審副審的屁股都坐在被告那裡,案子要怎麼辦?

他們很憂心,倒是太史闌還是那睥睨無所謂的樣子,這樣子看在容楚眼裡那叫天生自信,看在三公眼裡那叫盲目自信——這女人是不是皇太后坐在上頭反對,她也覺得她有辦法讓太后閉嘴?

六個人對面坐下,互相目光一觸。

喬雨潤目光忽然一直。

紀連城眉頭一皺。

董曠眉毛高高挑起。

三公面面相覷,然後開始咳嗽。

幾個高官的眼神都在容國公的脖子上轉來轉去,充滿詭異。

國公爺的脖子上,有道形狀更詭異的紫紅色痕跡。

國公爺坦然高坐,對所有人點頭微笑,他一點頭,脖子上那一道紅印便一跳一跳,很明顯,很明顯。

那印痕,在場的人大多是過來人,眼神疑惑,都覺得似乎像咬痕,又似乎像吻痕,但是咬痕沒這麼輕,吻痕嘛……又似乎只有一半?

但不管是咬痕還是吻痕,可以確定的是,這是人的嘴巴才能造成的。

三公瞧着容楚坦然自若模樣,都恨不得捂起老臉。

脖子上頂着這麼個玩意,也敢招搖過市!還笑得一臉淫蕩!

紀連城冷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一臉鄙視。

喬雨潤瞄一眼那痕跡,望望後堂,若有所思。

容楚微笑,面上從容,心裡其實也沒這麼舒坦。

那個壞女人!

啃哪裡不好,位置啃那麼高,高領都無法遮住,生生讓他帶着這麼個痕跡來公堂,免費給所有人觀賞。

不過國公臉皮厚,第一輪目光洗禮完了,便也覺得沒什麼了,唯一的小小遺憾是——如果這是個完整的美妙的吻痕,該多好。

當然,他知道這個臭女人絕不肯成全他的……

後堂一響,主審官員們到場,太史闌走在最後,懶洋洋的容楚,立即腰直了。

太史闌靛藍色官袍,上繡紅色朱鳥,沒有戴那個她覺得傻兮兮的官帽,男子一般束髮,長身玉立,步履帶風。

望去就是個精精神神的俊俏少年。

紀連城眼底鄙視更濃——不男不女!

容楚眼神大亮,他還是第一次看太史闌穿官服的模樣,南齊官服那麼醜,嗯,只有他家太史,才能穿這麼好看!

“帶馬管家!”

三公爲了避免多生枝節,之前就表示首告證人證據已經落實,無須再次過堂,這次過堂只審重要新人證馬管家一人。刑部尚書和監察御史本想反對,終究拗不過三公,所以一坐定,便直入主題。

紀連城聽見這句,眼睛一亮,手一揮,外頭一隊衣甲整齊的天紀士兵立即進來。

太史闌一看見那羣人,眼睛也一亮,邰世濤赫然在其中——他終於進入精兵營,成爲紀連城的親信了?

她心中狂喜,卻立即低下頭,裝作翻案卷。

紀連城此刻倒沒注意她,只是對三公道:“聽說上次押解案犯上堂,曾經延誤過久?想必這昭陽府內警衛還不夠安全,我天紀軍既然已經入駐昭陽,昭陽府大小事責無旁貸,就讓他們陪同去提領人犯,以免發生問題。如何?”

三公笑笑,臉頰上皮肉抽動——你派人保護?你派人保護纔會出問題!

喬雨潤皺皺眉,低頭喝茶,她不認爲這是好主意,上次她攔截不成,以太史闌的性子,這次還會給人機會?

不過她和紀連城,說到底也不算一個陣營的,只不過暫時有共同敵人罷了,紀連城不會聽她建議,她也懶得勸。

她算是發覺了,和太史闌玩心眼陰招,難有勝算。

唯有以強權,以無法迴避的強權,壓她!

“人犯押在昭陽大牢,可由昭陽府尹安排提領。哦,太史大人,你就不用親自去了,我們這裡還要看案卷。”刑部尚書不待太史闌答應,便主動做了安排。

紀連城脣角浮現一個陰冷的笑,手一揮。

“哦,既然少帥願意幫助加強我這昭陽府治安,下官自然十分樂意。”太史闌點頭,揮揮手,幾個衙役轉身向後堂走,紀連城那隊精兵立即跟上。

邰世濤走過太史闌身邊時,太史闌擡起頭,兩人目光瞬間交匯,太史闌給了他一個“什麼都不要做”的眼神。

邰世濤微不可見地點點頭,跟着往後衙去了。

紀連城望着自己屬下的背影,眼神陰狠——他要做的,會比喬雨潤想象得更狠,搶奪或者滅口一個人證算什麼?那還是會惹上麻煩,他要攪亂整個府衙,放走整個大牢的犯人,再以追剿爲名,將昭陽府攪得寸瓦不留,好好出一口惡氣,也讓這場審判,永遠無法進行!

紀連城這邊的人一出去,容楚目光也對外頭轉了轉。

一陣風聲掠過去了。

那邊紀連城的手下跟着昭陽兵丁一出大堂,就將那些兵丁包圍,“帶我們去大牢,把鑰匙帶着!”

兵丁們乖乖照辦,帶他們去隱在地下的昭陽大牢,開了門,裡頭黑沉沉的,一股酸腐的氣息衝了出來,天紀軍領頭的士兵用刀抵住獄卒的脖子,“開門!”

“軍爺……”獄卒抖抖索索地問,“是開那個人犯的牢門麼……”

“開所有的門!”那士兵一聲獰笑。

“這……”

“鑰匙給我!”那士兵劈手奪過鑰匙,帶人下到牢獄,也不管牢裡都是些什麼人,嘩啦啦一起把鎖都開了,站在門口大喝,“裡面的人聽着,半刻鐘內這裡要起火,想活,就自己出來!”

裡頭靜了靜,隨即一羣臉烏漆抹黑的人衝了出來,天紀士兵冷笑着讓到一邊,等着這些人衝出去,驚動了別人,然後他們再大叫“昭陽府監管不力,囚犯大量越獄”追出去。

那羣人衝了出來,天紀軍冷笑抱胸等着,有人開始往地上澆油,準備燒得更亂些。

一個漢子衝過那個小頭目的身邊。

忽然一伸手,奪過了那士兵的刀!

他這邊一出手,隨即那些衝出來的“囚犯”,都紛紛出手,一把奪了身邊那些天紀士兵的武器。

那些士兵還在等“囚犯”衝出去一段距離再鬧起來,哪裡想到這些人突然出手,只覺得手腕一痛或者肩頭一輕,武器已經到了別人手裡。

搶到武器的“囚犯”,齊齊咧嘴一笑,手中大刀一反,刀背啪地敲在天紀士兵的頭上。

天紀士兵一個個無聲昏倒。

角落裡只剩一個邰世濤,他的武器沒有被搶去,正和搶他刀的漢子對峙。

那漢子忽然對他齜牙一笑。

邰世濤一怔,覺得這笑容有點熟悉,仔細一瞧,驚道:“周七!”

周七“噓”了一聲,邰世濤立即住口,周七看看別人都昏了,才悄聲問他,“怎麼說?也照樣拍昏你,還是放過你,讓你去和紀連城表功?”

“不。”邰世濤稍稍思索,答,“我一個人逃出來,紀連城會懷疑,你也拍昏後,稍後我自己想辦法。”

“好。”周七一笑,大刀一反,啪一聲把邰世濤也乾脆地敲昏。

“一羣傻叉。”周七低頭看看那些昏迷的士兵,學了一句太史闌的口頭語。那羣“囚犯”嘻嘻笑着聚攏來,臉上泥灰掉下來,赫然一半是容楚護衛,一半是太史闌護衛於定雷元等人。

“按計劃來?”

“按計劃。”

低聲問答後,護衛們將這些昏迷士兵都拖了下去,扔回底下大牢,每座牢裡,都直直坐着一個囚犯,囚犯身後,又有護衛,用刀頂着他們的背心。

剛纔天紀士兵等在大牢門口,看見牢裡有人奔出來就以爲是囚犯了,其實這是人的一個認識盲區,太史闌就是利用了這個意識盲點。一個牢裡其實有三個人,一個是扮演囚犯好出去制住天紀軍的,一個是真正的囚犯,還有一個是看守囚犯的護衛,以避免牢門被打開後,囚犯真的衝出來帶來麻煩。

她和容楚事先推算過紀連城等人的行事,覺得喬雨潤在牢門前吃過虧,這次絕對不會再打大牢的主意,而以紀連城的性格作風,以及擁有軍力這種情形來分析,他想的必然是要攪亂昭陽整個府衙的治安,當然他的兵不能公然在昭陽府內燒殺搶掠,那麼能煽動或者說放縱的,只有昭陽大牢裡的囚犯了。

這是推理,對於兩隻狐狸來講不在話下。

天紀軍的士兵被扔回大牢,在牢裡負責看守囚犯的護衛也走了出來,把牢門重新鎖上,把這些士兵的武器扔在地下,然後拍拍手,走了。

他們一言不發,牢裡的囚犯一頭霧水,不明白這些人出出進進是要幹什麼。

隨即他們就發現躺在地下的士兵,穿着質地良好的青色軟甲,軟甲上每片鐵片都擦得閃亮,黃色軍衣,上好的牛皮靴,靴子以及軟甲上都有清晰的印記“天紀”。

“天紀軍!”

“外三家軍之一的天紀軍!”

囚犯們大多是江洋大盜,各有必死之罪,都知道天紀軍的威勢,一驚之下又是一喜,反應快的瞬間明白——這是給他們送人質的!

雖然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但生機面前誰肯放過任何機會,囚犯們紛紛撿起地上武器,架在那些昏迷的士兵脖子上,隨即仰頭對上面大叫,“放我們出去!快放我們出去!不然我們就殺了這些天紀士兵!”

……

半刻鐘後,大堂上還在等待押解人犯的官員們,忽然被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驚動。

“諸位大人!諸位大人!不好了!”一個典史匆匆奔了進來,大叫,“出事了!大牢裡出事了!”

“啊哈!”紀連城立即站了起來,跳得太快扯到傷處,他俊臉扯扁,導致臉上的笑意十分怪異,“太史闌,你怎麼管理昭陽大獄的!這押解證人的節骨眼兒,你管理的牢獄裡囚犯竟然暴動越獄!”

他身邊喬雨潤忽然皺一皺眉,伸手一拉他衣襟,可惜紀連城正在興奮中,根本沒注意。

“哦?”太史闌擡起眼,眼神譏誚,“少帥真是神人!我們都坐在這裡,典史只是說大牢出事,怎麼少帥就知道,是囚犯暴動越獄了呢?”

“呃。”紀連城臉色一青,這才發覺失言,隨即冷笑一聲道,“大牢出事,自然是囚犯暴動越獄,還能有什麼?”

“這也未見得。”容楚忽然笑吟吟接口,“或者有人得了急病,或者有人要害受傷,疝氣啊什麼的。”說完眼角對紀連城褲襠瞟了瞟。

“少帥是嫌我這昭陽府凳子太窄了麼?”太史闌立即接上,“這麼叉腿坐着,想必不舒服,要麼下官給少帥換個寬大的凳子?”

說完她喝茶,容楚也喝茶,兩人茶杯上對望一眼,太史闌扯扯嘴角,容楚傲嬌地轉頭。

彆扭。甚彆扭。

紀連城瞧着這兩人,一唱一和還要裝模作樣,叉着腿,氣得連褲子都在發抖。

三公的眼神也詭異地飄了過來,似乎對他的褲子真的很好奇,紀連城趕緊一屁股坐下去,冷笑道,“莫和我扯嘴皮子,先交代了你的事情要緊!”

“確實。”上頭刑部尚書厲聲道,“大牢出了什麼事!人犯如何還沒押來!”

“回諸位大人。”典史戰戰兢兢地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剛纔前去幫助押解人犯的天紀諸位軍爺,忽然搶了鑰匙,進入了大牢,然後……被囚犯們挾持住了,現在囚犯們以諸位軍爺的生死威脅,說不放了他們,就殺了……這些天紀軍爺……”

大堂上忽然靜寂如死。

刑部尚書眼珠子似乎瞪出了眼眶外。

監察御史正在喝茶,忽然嗆住。

三公眉毛高高地挑了起來,瞟瞟容楚,又瞟瞟太史闌,不確定是他們哪一個的手筆。

或者,兩人合作?

喬雨潤渾身一僵,立即轉頭去看紀連城。

紀連城已經木住了。

神智和意識,在此刻都發生錯亂,腦海裡飄來飄去,只剩下三個字“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他終於大聲喊了出來,“不可能!不會這樣!”

“哦?”太史闌斜眼瞟着他,“那少帥認爲應該是怎樣?”

她不待紀連城回答,霍然站起,手扶桌案,盯住了紀連城。

紀連城渾身一冷,覺得好像身在懸崖之上,瞬間被一隻蒼鷹給盯住!

“少帥是不是認爲,”太史闌脣角一抹冷笑,話說得又急又厲又快,“此刻應該是我的囚犯,忽然莫名其妙衝出大牢,在我昭陽府內亂竄,而你的士兵,此刻應該充當着圍剿追捕越獄囚犯的重任,跟在後面,追殺逃犯?”

“你……”紀連城沒想到她真敢當面說出來,身子向後一仰。

太史闌走出桌案,一步步向他行來。

“少帥是不是認爲,你的士兵應該在追殺逃犯,然後,不小心燒了我的大牢?”

“沒有!”

“少帥是不是認爲,你的士兵應該在一個不漏地追逐逃犯,然後因爲火頭太大,視線不清,不小心誤殺不少昭陽兵丁?”

“胡扯!”

“少帥是不是認爲,”太史闌三步到紀連城面前,一伸手,指住了他的鼻尖,“你的士兵爲了幫我追逐越獄囚犯,雖然燒我府,殺我人,亂我審案,但無罪有功,然後稍後你會爲此請功,順便向朝廷參我一本,昭陽代府尹太史闌管理不力,牢獄防衛鬆弛,導致囚犯暴動越獄,應予重罰,明正典刑?”

三句話問得一句比一句快,衆人聽得驚心動魄熱血如沸,三公目光灼灼,若不是限於身份地位和立場,此刻便要叫好。

當庭戟指天紀少帥,劈頭痛罵,南齊建國以來,未有人也!

“太史闌!”紀連城被指住臉,小白臉瞬間漲紅,終於失態咆哮,“誰給你這麼大膽子!誰給你資格對我這樣說話!”

“天理公義給我膽子!”太史闌答得飛快,衣袖一甩,“我連你的鳥都敢踹,我在乎你的臉?”

“噗。”容楚的茶及時噴了出來。

紀連城向後一倒,似乎要暈,喬雨潤死命掐住他大腿,才把他給救了出來。

滿堂大佬寂然無聲,一個個腦袋似要埋到桌子底。

見過彪悍的,沒見過這麼彪悍的!

席哲在呻吟,對身邊宋山昊道,“趕緊把陛下接走吧,這女人太可怕了……”

宋山昊深有同感地點頭。

太史闌這還沒完。

“少帥,趕緊去救你那羣越幫越忙的兵們吧。”她冷冷道,“下官真的很爲天紀軍難過,都說天紀戰備鬆弛,將官懶怠,下官原先還不敢信,如今可算瞧着了,等下還要想法子從囚犯手中解救他們,真是累。”

紀連城身子搖晃,扶住桌案,死死盯着她,眼神如嗜血毒蛇。

“太史闌!”刑部尚書來解圍了,厲聲道,“這是公堂,人犯呢?怎麼還沒押解來?”

“尚書大人問得真及時。”太史闌一轉身,手一擡,冷喝,“起!”

衆人正自愕然,忽然公堂中間,那一大塊青石地面忽然慢慢突起,隨即,一個籠子,從地底升起。

籠子裡,坐着蒙了眼睛的馬管家。

堂上一瞬間驚歎四起。

誰也沒想到,馬管家,竟然根本不在大牢,而是被太史闌藏在了公堂地下!

較之上次將囚犯藏於別的囚牢,這次她更加別出心裁。

驚歎聲裡,太史闌淡淡的聲音響起。

“哦。忘記說了。”她道,“其實根本不必去大牢提犯人,他就在這公堂下。”

“噗。”

一口鮮血噴出,濺在鐵籠上。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砸在了紀連城腦袋上。

繼容楚之後,太史闌也成功地,氣吐血了紀連城……

“好!”遠處長着鈦合金眼的司空昱,霍然站起拍手叫好。

他眼底光芒閃亮。

看太史闌行事,就是痛快!

周圍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司空昱起身叫好,也情不自禁跟着歡呼拍掌,嘩啦啦的叫好聲拍掌聲傳進來,紀連城兩眼反插,差點沒暈過去。

“天紀軍兵強馬壯,向來不允許他人干涉內務。”太史闌隨意捲了捲袖子,“所以天紀軍被囚犯挾持之事,請恕下官不敢插手,勞煩少帥親自處理。哦,”她還不忘記關照一句,“注意工作方法,不要再毀了我的大牢和官衙。”

紀連城直直站着,仰面向天,似乎在回血,隨即一言不發,衣袖一甩,往後堂去了。

難爲他還算有定力,居然沒真的倒下。也居然能明白,這時候說什麼都是羞辱,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太史闌筆直站在大堂正中,環視一圈,面無表情。

大佬們接觸到她的目光,心中無私的微笑頷首,心中有鬼的急忙避開。

驕狂的天紀少帥都在太史闌手下吃了這麼大虧,顏面掃地,當堂遁走,別人此刻更沒心思和她做對。

還是趕緊審完,省得心臟受累。

“原來人犯藏在地下,此計甚好。”刑部尚書急忙道,“太史大人請歸座,該好好問案了。”

太史闌回座,經過主審臺的時候,意味深長瞄了兩位主審腳下一眼。

刑部尚書和監察御史臉上汗唰一下下來了。

什麼意思?

她瞄這一眼什麼意思?

難道我們腳下也有個坑?

她能挖一個坑放囚犯,是不是就能再挖一個坑陷尚書?

這想法荒唐,可是兩位高官想到底下這女人的行事作風,頓時覺得一點也不荒唐,這個女瘋子,做得出來!

兩位高官頓時如屁股長刺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即逃離這可怕的公堂,連問話都是飛快的。

“座下何人報上名來!”

馬管家被從籠子裡拖出來,見過世面的王府管家,並沒有怯弱之色,不卑不亢地道,“草民是康王……”

“康王殿下到——”

驀然一聲長長的傳呼,打斷了他的自報名。

馬管家渾身一顫,堂上衆人色變。

康王還是來了!

太史闌面無表情——前幾天這位親王傷得也不輕,還是支持着趕來了,殿下,菊花還好嗎?

外頭也起了一陣騷動,一大隊王府護衛擺齊儀仗,逶迤而來,兩排軍官在前頭開路,將百姓驅散。不過這些人都避開了司空昱的棚子,策馬從棚子邊繞過,好像沒看見。開道的騎士過去後,康王的難得低調的車馬匆匆而來。

很明顯康王不想有任何耽擱,直奔昭陽大堂,不過他不想耽擱,有人偏偏要將他耽擱,司空昱忽然袍子一掀,出了棚子。

他直奔康王而去,人還沒到已經老遠一拱手,笑道:“是康王王駕嗎?請容在下參拜!”

他往路當中這麼直直一站,正好堵住了康王的車駕,車駕無可奈何的停下,康王有點蒼白的臉探出來,怨恨地盯了司空昱一眼,勉強笑道:“司空世子別來無恙?本王今日還有要事,恕不能奉陪,稍後本王親自宴請世子賠罪。”說完也不等他回答,立即縮回頭,喝道,“走!”

“王爺。”司空昱伸手挽住馬車馬頭繮繩,道,“揀日不如撞日,正好在下有事尋王爺,王爺前幾日和我在流雲山莊談的那件事,我覺得有些細節還需要敲定一下,您看……”

康王縮回去的腦袋唰一下又伸了出來,疾聲道,“世子,本王忽然想起本國一件要務,確實需要和你申明一下,你不妨上車來談?”

“還是王爺下車來談吧,車上擠兩個男人不嫌悶氣嗎?”

“本王車駕寬敞有何悶氣?”康王盯着昭陽府門,焦躁得說話飛快。

昭陽府裡,本該這時候抓緊時間審問的刑部尚書和監察御史,忽然都啞了口。

刑部尚書開始咳嗽,一邊咳嗽一邊道:“諸位……咳咳……抱歉……昨晚受了點風寒……咳咳……”

監察御史則皺眉看着案卷,對太史闌道,“太史大人,前頭那份案卷好像有點塗改痕跡啊,這可是絕對不能發生的情況,你看要不要尋典史書案來,先問問是怎麼回事?”

太史闌盯着這兩個道貌岸然的高官——你拖延,我拖延,準備審到天明嗎?

“咳咳……咳咳……”忽然堂上也有人咳嗽。

太史闌一回頭——喲,容楚!

------題外話------

伸出手來…別怕,沒要票。

我只是在深情地、含淚地、雞凍地伸手高呼:啊!燕傾天下終於出版啦!

處女作終於上市噹噹啦!

寫作生涯第一個小圓滿啊!

我等了兩年啊!

出那麼多本書,不會有哪本能如燕傾,予我惆悵又欣慰的心情。它的意義甚至無法用短短几百字說清。所以我給燕傾寫完番外,還加了個後記,紀念那逝去的,寂寞又完滿的時代。

那時我是菜鳥,那時我無人問津,那時我面對的都是親切支持,那時沒有現今的諸多紛爭惡意。

我懷念那時代如同懷念逝去的青春,我愛那書如同愛菜鳥的單純。

燕傾是我出版的第一本無刪節作品。除了錯字病句調整,沒有刪除大型段落,只加不減,原汁原味。

此刻珍重捧出,渴盼她能被更多人接受,但望諸君懂我。

第63章 水中熱吻第57章 美人走光第58章 她的情意第22章 此情旖旎第3章 國之妖孽第6章 醋霸王第32章 大家一起來圍觀第20章 大鬧容府第27章 女裝之美第67章 揩油法寶第42章 千里飛雪贈寒衣第101章 得到他第70章 壓寨相公?第87章 你又扒我!第66章 斬愛第10章 她是人,還是神?第37章 投懷送抱?第23章 懿旨第22章 此情旖旎第16章 以德服人第43章 坑爹的容楚第54章 爲信任乾杯!第1章 叫花雞第32章 佔便宜是個技術活第22章 被俘第40章 尋妻第5章 夜來殺機第46章 去信通知帝三十一章風浪第4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65章 我家“娘子”好漂漂第6章 醋霸王第54章 女霸王VS綠茶表第3章 國之妖孽第1章 兇悍迴歸的皇帝第30章 請君上鉤第2章 跟我去養胎!第13章 邰家新魔王第29章 萌物來襲第3章 雄風大振的虎鞭第65章 巨大八卦第50章 亂流第77章 深情第65章 我家“娘子”好漂漂第18章 推倒沒商量!第88章 誰的幸福第30章 醋意第71章 發飆景泰藍第55章 三角關係帝三十一章風浪第72章 心事如舟第41章 彪悍景泰藍第34章 動心第100章 爲她挽旗的手第84章 逛街和禮物第24章 大殺四方!第2章 跟我去養胎!第12章 產室交鋒第74章 母子團聚第12章 產室交鋒第14章 國公府八卦第73章 獲知喜訊第68章 動情第77章 深情第67章 揩油法寶第73章 獲知喜訊第33章 我可以照顧你嗎第3章 國之妖孽第71章 發飆景泰藍第58章 別再和我搶女人第98章 武帝江山第29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33章 彪悍賊男女第27章 鐵血總督帝三十一章風浪第13章 邰家新魔王第62章 雙生第52章 牛逼罵人賦第90章 回家第1章 叫花雞第21章 容楚回府第73章 獲知喜訊第9章 夜襲第35章 女霸王的第一次主動第62章 雙生第58章 誕生第24章 相救第36章 板磚萬歲第51章 徒兒請受師傅一拜!+V公告第28章 容楚的噩夢第12章 幺雞VS國公第1章 叫花雞第60章 愛上他?第52章 給她棄書第25章 神秘人第34章 動心第61章 容楚的心思第61章 容楚的心思第29章 麗京情事?第40章 誰來拉架吊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