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是中午,山谷裡的霧氣早已消散,頭頂上懸着朵朵白雲,洞外那棵牛奶樹彷彿被太陽曬蔫了,樹葉翻轉了過來。我一碰到樹幹,很多枯葉紛紛落下來。洞外的蕁麻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一些野菊花在洞外的草地上搖曳着,彷彿在熱得喘氣着。離洞口大約五十步遠的地方,有一條約二三十公分深的水溝,有少量的清水在水溝下流敞着,水溝的兩邊被蕁麻草和一些小雜樹遮擋着,叫我怎麼也望不到盡頭。
我口乾舌燥,我正要彎下腰肢掬點清水到嘴裡,黃龍用竹槓拔開一把蕁麻草,驀地把我攔到水溝對面,朝着一條兩旁盡是小雜樹非常隱蔽也非常狹小的小泥路跑去。我們不一會爬上半山坡上,來到了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松樹下。
這棵老松樹的周圍滿是茅草,這些茅草比我還要高。我們要把眼前茅草扳倒才能看見山腳下的對面那個山洞。我們蹲下來時,黃龍說,我們埋伏這裡不但能守住洞口,還可以將進山的那條大路看得一清二楚,後來他還說又能夠把自己像老鼠一樣隱藏下來,這裡的確是一個伏擊魔鬼撒旦的絕佳位置。
不一會,我發現眼前的茅草裡太多黑螞蟻,有好幾只黑螞蟻在我的脖子咬了一口,紅腫了起來。我捻死那幾只黑螞蟻,抖抖身,於是走到背後兩米遠那棵蒼松後面去。那裡沒有茅草更沒有黑螞蟻。我坐在一塊鋸斷了的樹墩上,掏出袋子裡僅剩的野果吃起來。儘管這幾顆野果沒有半點甜味,又有點硬,但我還是一點點把它們吃進肚裡去。“但是你千萬不能露出頭來呀?”黃龍瞧了瞧我低聲說。
黃龍說着將竹杆放到他的屁股後,將一把茅草撥下來,拱頭到草面上瞪大眼睛往山谷口盯着,如同一根木根雕那樣一動不動。我非常清楚茅草裡的黑螞蟻跟我們平時見到的螞蟻一點不同,它們沒有翅膀,三角頭,嘴巴特別尖也特別長。它們的嘴巴像一支支毒針那樣,如果遭它剌中,準會腫起膿包來。我的脖子就是這樣,不到一秒鐘就已經腫起了一大排膿包,又癢又痛,搞到我渾身不自在,好像中了劇毒那樣。那些黑螞蟻的背上都有黃斑,我知道那就是它體內的毒液。這時,那些黑螞蟻見到黃龍拱在自己旁邊,我見他還把好幾只黑螞蟻踩死了,它們自然不會放過他。黑螞蟻們於是紛紛交頭接耳,接着成羣結隊地向黃龍發起了攻擊。
有的從茅草上爬過去爬在他的臉皮上。有的竄到他那石頭一般的頭殼骨上。有的衝進他那鵝脛一般的脖子裡。有的跑到他那硬邦邦幾乎沒有肉了的腿腳上。有的鑽進他那癟得如同坑子一般的肚皮裡。。。。。。有的黑螞蟻在咬他的耳朵,有的黑螞蟻在吸手臂裡的血,有的黑螞蟻將毒液注進他的膝蓋上,有的黑螞蟻將嘴巴插進他的屁股裡。。。。。。。須臾間,他的臉皮上腫起了一塊塊毒瘤,他的耳朵流出了血液,他的脖頸長起了膿包。
不到一分鐘,黃龍在黑螞蟻的攻擊之下終於受不了了。我見他立即跳了起來,在自己身上又打又拍,又抓又撓。抖掉大腿上的黑螞蟻后,又把衣服揭掉把肚皮裡的黑螞蟻捻死掉。我見黃龍被那些黑螞蟻弄得團團,於是跟他開起了玩笑來:“萬能神,這回你遭魔鬼撒旦襲擊了吧?你被那些魔鬼撒旦打得狼狽不堪了吧?”
“茶花婆,你不要被魔鬼撒旦遮住眼睛了,這些黑螞蟻那裡是什麼魔鬼撒旦?如果他們是魔鬼撒旦的話早說向我投降了。”想不到黃龍一邊捕捉脖頸的黑螞蟻一邊這樣對我說,搞到我真是哭笑不得。
黃龍捉光身上的黑螞蟻之後離開了那地方,他跑到了我右邊那塊大石頭前面。那塊光溜溜大青頭有兩張桌子拼起來那麼大,像一個大墳頭一般橫躺在地上。黃龍瞧了一下這塊大青石,然後走到了石頭後面,再伏到石面上。這時,太陽似乎越來越猛了,望上去簡直就是見到像一團爐火那樣。
不一會,我朝黃龍伏着的那塊大青石望去,只見石面上閃閃發光,還有青煙嫋嫋升起來。頓時我心想,這塊石頭一定被曬得比焦炭還要燙手了。接着,我又見到黃龍的頭髮好像就要被烤焦那樣捲曲了起來,他的額頭和臉孔比他脖子上被黑螞蟻咬出來的膿包還要紅,汗水不斷地從臉膛上流下來。汗水一滴到石面上馬上就消失掉,連半點痕跡也沒有。我於是把他拉到身邊說,這樣你會曬死成燒豬的,不如到這樹蔭下,這裡同樣瞧得見山谷口和那個洞穴的呀。他立即說,是呀,我的肚皮現在好像火燒一樣炙熱,咽喉又焦又渴,眼睛也在漲痛。
黃龍說着坐到了樹蔭下。剛纔真是蠢得像豬狗一樣,居然不懂得到這裡來,白白遭那些黑山蟻撕咬一頓,黃龍一邊搔癢又一邊說。我見到他這樣罵自己,感到開心極了。
半個時辰之後,我忽然感到非常無聊,突然見到一棵低低矮的稔子樹在黃龍身邊,樹上掛滿了半生半熟的稔子果。我跑了過去把樹幹彎下來,把一隻只果實摘到嘴裡。黃龍見我吃着這些稔子果,他站了起來。他看了一會兒山洞又看了一眼山谷口,也把樹上的稔子果一隻只摘下來送進肚裡。我們吃不完就放到身邊草叢中,我們的腳很快就堆了一大堆稔子果。
填飽肚子後,我有些不耐煩了,接着在松樹周圍轉悠起來。黃龍也一樣,他一會爬到剛纔那塊大石上,一會又跑到前面的茅草根前。他用手掌遮住額頭,眯起眼睛朝谷口遙望着。谷口有前面是一片田野,田野的中間是一條小河,河邊種滿一排排挺拔的溼地松,再去就是一片片小山丘。山丘一個挨着一個,一直延伸到天邊。
黃龍望着望着,見到路上仍然是白花花一片,連一隻小鳥也沒有,接着便犯起愁來對我說,他的眼睛現在漲痛到不得了,花斑豹準是欺騙了我們。我們又跑到山下奔進山洞裡。
花斑豹仍舊彷彿死去一般躺在那塊大石頭前面,手腳原封不動的捆綁着。這時,花斑豹一聽聞我們的腳步聲,立即張大眼睛。我起先發現花斑豹的眼神是恐慌的,但是轉眼間卻變成了又驚又喜,感激得眼淚涌出了眼眶。花斑豹一定以爲我們是來放他走,天下第一愚蠢的大救星出現了。
“花斑豹,你是不是騙我們?”黃龍用竹槓指着花斑豹罵道。
“我騙你們幹什麼?我講話算數。你立即放開我,隨你要什麼都成——套房、別墅、衣服全部都不成問題。”花斑豹說。
“什麼衣服套房?誰稀罕你那臭衣服爛別墅?”黃龍說,“我是說那兩個魔鬼撒旦?他們根本沒有來!”
“黃絲蟻和大頭蠅沒有來?”花斑豹說,“不可能,什麼時候了,他們不可能沒有來的。”
黃龍蹲下去打一巴掌花斑豹的嘴巴:“我們在山上已經蹲守了好幾個小時,但是連鬼影都沒有見着!——你是不是在胡弄我?”
花斑豹歪着臉嚷道:“他們又沒有告訴我什麼時候到,我有什麼辦法?”
“你敢肯定他們一定會來嗎?”我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於是上前問花斑豹。
“我的保險箱有大量人民幣,他們一定會來的!我敢用人頭擔保。”花斑豹說。
“既是這樣,我再信你一次!”黃龍站起身來。
接下來,黃龍要走,我也要走,花斑豹在我們的身後發出了悲愴的哭叫聲:“你們放我走吧?他們到來後會殺我滅口的。。。。。。”
黃龍依然沒有理會他,他大踏步朝洞外走去。黃龍怕我動心,他拽着我一起走。幾分鐘後,我們又爬到了半山腰。我繼續藏在那棵老鬆後,黃龍又伏在那塊大青石上。這回,黃龍不怕焦又不怕曬,我也像貓裝老鼠那樣繃緊了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