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一進屋子,藥味就瀰漫了開來,小慧連忙捂住鼻子,嫌棄地盯了他兩眼,昔日裡眉頭不皺一下就能把它喝乾淨的戈淵,今日卻是皺了眉,她捂住胸口,覺得有些反胃,“我不想喝。”
小慧好奇地看了她兩眼,覺得今天的小姐實在是太奇怪了。
白刃和她對視了一會兒,最終嘆氣,“不喝也罷,今天是大年初一,老喝藥也不太吉利……”
戈淵覺得“吉利”這兩個字一從白刃口中吐出,就拉低了他的整體氣質,他彷彿就不再是高深莫測的奪命書生了,反而有種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之感,讓她忍不住笑了笑。
“怎麼沒點爐子?”白刃四處看了一下,最終視線落在了小慧身上。
小慧不滿地嘟囔着嘴,“是小姐不讓點的。”
白刃又轉頭看着戈淵,見她點頭,便笑道:“想來你這心病也就根除了。”
心病是不是根除了,戈淵並不清楚,她只知道那一碗湯圓,吃出了太多的東西,將她整顆心都填得滿滿的,讓她無瑕顧忌太多,也不會覺得空空落落。至少白刃把他心底的秘密告訴了她,那麼就說明無論生死,他都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不再孤單。
“堆過雪人沒有?”白刃轉頭看着戈淵,一雙眼睛帶着淺淺的笑意。
戈淵還沒反應過來,小慧就跳起來高興道:“我最喜歡堆雪人了!小姐,咱們出去堆雪人吧!”
看着這樣的小慧,着實不忍心拒絕,戈淵也就默默同意了。小慧一出房門,就跟放出籠子的鳥兒一樣,直接撲到了院子裡,歡蹦亂跳地踩在雪地上邊。
戈淵有些豔羨地看着,嘆了一口氣,“還是個孩子呢。”
旁邊的白刃忍不住發笑了,側頭看着她,“你不也是一個孩子?”
他說完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放低了聲音:“跟我來!”
“哇,好冷啊。”小慧跪在地上,正伸出雙手挖雪,突然一個大雪球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冷得她尖叫了起來,她轉身指着身後的人,大聲吼道:“誰幹的!”
戈淵眨眨眼睛,有些茫然,白刃笑得一臉狡黠,他連忙拉住戈淵的手臂轉身就跑,“快跑啊!她追過來了!”
“白刃!我跟你沒完!”小慧抱着一個大雪球,毫無畏懼地就衝了上去,結果“撲通”一聲就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雪。
白刃笑得前俯後仰,捧住肚子,戈淵也忍不住笑了,一雙眼睛彎彎的。
“嗚嗚嗚……”小慧追不上他們,乾脆坐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大聲控訴着:“你們欺負人!”
戈淵想了一想,她走過去彎腰拍了拍小慧的腦袋,“咱們堆雪人吧。”
小慧的嘴撅得老高了,“小姐,咱們不理白刃,他太壞了。”
戈淵認真地點點頭。
然後小慧便開始興奮得挖雪,揉成一團,一雙手凍得紅紅的,還不厭其煩。戈淵總覺得小慧每天都在過度亢奮之中度過,似乎從來
都不會有傷心的事兒,這樣的人生讓戈淵忍不住有些羨慕了。
那邊被忽視的白刃,根本沒把她們兩人的話當回事,他自己把雪裹起來,越推越大,不多時一個圓圓滾滾的大肚子就做了出來,被他推到了戈淵的腳邊,他得意地挑挑眉,“這纔是堆雪人,要做就做大的。”
“哇。”小慧明顯被他的雪球吸引了注意力,她看看他的大雪球,再看看自己的小雪球,頓時哭喪着臉,“白刃你真討厭!”
戈淵沒說話,只是把小雪球擡起來,放在了大雪球上邊,頓時兩個雪球就和諧地結合在了一起,看起來像是一個小腦袋大肚子的胖子,滑稽極了。
小慧撿了一大一小的石子,做了它的眼睛,白刃折了兩根枯枝做了它的手,戈淵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它的鼻子該怎麼辦。白刃突然笑了,他伸手取下她頭上的一朵珠花,插在雪球之上,粉紅的大珍珠就做了它的鼻子,看起來像是凍紅了一樣,可愛極了。
“太完美了!”小慧高興地跳了起來,圍着它轉了一個圈兒,然後忍不住撲到了戈淵的背上,像個小孩子一樣把她緊緊抱住。
戈淵差點被她撲倒在了地上,彷彿也被小慧的好心情感染了一般,忍不住笑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怕她摔在了地上。
“嘖嘖,差別待遇啊。”白刃搖了搖頭,“你怎麼只抱你家小姐不抱我。”
“哼。”小慧高冷地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擡高了下顎,“因爲你不是好人。”
“哈哈哈……”白刃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婦人之見。”
“你!”小慧被氣得臉色通紅,又說不過他,只好抱着戈淵的手臂撒嬌,“小姐,你看他!”
戈淵臉上沒什麼表情,給人一種沉穩而內斂的感覺,然後她看了白刃一眼,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該打。”
戈淵的冷暴力可謂是上升到了極致,一句話把白刃嗆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了戈淵一眼,又回頭瞪着小慧。
“瞪什麼瞪!”小慧跟吃了雄心豹子膽一樣,仗着戈淵給她撐腰,越發無法無天了起來,“別以爲我家姑爺不在,你就可以胡作非爲!”
白刃微微眯起了狐狸一樣的眼睛,看得人心驚膽戰,他詭異地笑了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你要不要試試?”
小慧被嚇到了,抓住戈淵的衣服,往她身後縮了縮。
白刃本想好好嚇嚇她,便伸出了自己的“魔爪”,卻不曾想被旁邊一直淡定觀看的戈淵抓住了手腕,她依舊沒什麼情緒,瞳孔幽深一片,“你嚇到她了。”
說句老實話,白刃是有些鬱悶的。他自認爲對戈淵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現如今的實際情況卻是,他在她心裡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傲嬌的小丫頭,這讓他如何舒暢得起來?
“嘿嘿。”小慧得意地搖了搖小腦袋,又回頭去擺弄那個大肚子的雪人,一雙手被凍得通紅通紅的,戈淵有些心疼,就道:“手會生凍瘡的
。”
“沒事沒事……”小慧滿不在乎地搖搖頭,一副傻大姑的模樣。
白刃委屈了,他看着戈淵,剛想說點什麼,就被外邊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他警惕地回頭看着院門口,從外邊緩緩走進來一個身體有些發福的人,正是管家張來。
他一進來,就連忙行禮,“白公子,王爺有事相商,請隨老奴前往。”
白刃眉目間多了一抹凜然之色,“勞煩管家帶路。”
張來利落轉身,從頭到尾都不曾做過一個多餘的動作,就像他此次前來,只是爲了白刃,便不曾多說過一句其它的話,沒有多看過一眼其它的人,這樣的人固然兢兢業業,卻是活得太累了。
白刃臨走之前回頭看了戈淵一眼,就像是某種不好的事即將要發生了一樣,讓戈淵的心頭猛地一陣揪緊。
“小姐?”小慧的聲音被她壓低了,“我怎麼覺得這麼不對勁呢……”
“別多想。”戈淵說完這句話就趕緊回了自己的屋子。
天色漸漸暗淡,小慧跑出去給她準備晚飯去了,戈淵不知在焦急之中等待了多久,只覺得整個人都要崩潰了,終於等到白刃完好無損地回來,戈淵凝重的表情這才放鬆了,急切地問道:“王爺跟你說了什麼?”
白刃踏進屋子裡,屋子裡有些昏暗,他沒有先回答她的話,而是點了桌子上的油燈,“你怎麼都不喜歡點燈呢。”
房間裡亮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清晰可見,戈淵略微顫抖了一下,低頭的動作把她的表情隱藏在了陰影之中,“王爺跟你說了什麼?”
白刃坐了下來,伸出手臂撐着腦袋,靜靜地看着她,“主上說,他後天就要離開了。”
心裡猛地揪緊了一下,她忍不住追問道:“王爺的傷已經無礙了嗎?”
他的瞳孔漸漸變得幽深,“還未痊癒,只要好生護着並無大礙。”
手指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戈淵也不知道自己在焦慮什麼,就是覺得心裡有一隻貓兒在撓着自己一樣,渾身不舒暢,“那……南淆之戰,能有幾分勝算?”
白刃輕笑了一聲,“你比我更瞭解南淆和主上的實力,又何須問我?”
戈淵沉默了,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手指正緊緊握在一起,緊得指節處都在泛白,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樣。
“戈淵……”白刃幽幽地看着她,“我所擔心的並不是主上,而是你,主上讓我同行,我放心不下的也是你。”
戈淵神色微微一閃,“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白刃只是笑着搖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沉默就在兩人之間發酵,肆無忌憚地蔓延,像毒藥一樣侵蝕着每一寸。
戈淵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王爺是不是知道今天在外邊發生的事了?”
白刃皺眉,然後搖頭,“我並沒有告訴他。”
戈淵莫名鬆了一口氣,心臟開始狂跳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