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文淵閣。
書墨香環繞着整個閣樓，一位白衫年輕男子，身負濃郁文氣，三尺浩然之身，猶如人間烈陽，驅散了世間黑暗。
哪怕是現在官至內閣，正三品文淵閣大學士，承一國國事，陳恪依舊住在這文淵閣偏殿的一畝三分地。
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一位翰林院小吏住在這裡。
他在搜尋飛昇臺的消息，看還能不能找到類似的消息，之前聖上問起，他尤爲在意，這些日子，除去處理政務的時間，基本都待在文淵閣。
好在他能力出衆，效率極高，交給他的事情，往往費不了多少神。
以陳恪如今的地位，本大可不必如此煞費苦心。
他觀閱三教百家上百萬卷書，躋身大儒之境，在文昌閣之中，已經有望擺上一尊自己的石像。
本可以安心享受，即可受到百官以及天下百姓的尊重。
但是陳恪沒有，他依舊還在這裡。
就像遠遊的陋巷少年，日後在外鄉大洲功成名就，成爲了驚才絕豔，名震天下的劍仙，最後還是要回到自己的茅草屋，享受此地的寧靜。
可能正是有這股赤子之心，所以陳恪才大有希望，日後成爲儒廟之中的執牛耳者，正副三位教主，必有一席之地。
“咚咚！”
忽然，文淵閣的大門被叩響。
陳恪看了一眼黑濛濛的天色，奇怪的嘀咕一聲：“這麼晚了，誰會敲門。”
“請進。”
陳恪選擇落落大方的開門。
到了他這個境界，對於所謂的鬼魅妖魔，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
門外，站着一位身着明黃龍袍的俊朗男子，面帶幾分糾結的愁容。
陳恪微微一笑道：“陛下？這麼晚，沒有去寢殿，怎麼跑來我這裡了？”
“唉，別提了，此事說來話長，進去說。”
陸鳴淵深深嘆了口氣。
陳恪見他心中有事，在進門的同時，把門給捎上了。
他取出茶盞，給對方泡上茶。
如今到這個點，估計是不用睡了，不如泡點茶精神精神。
“可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陸鳴淵目光深邃道：“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一種讓人與人神魂交換的辦法。”
陳恪聞言，愣了一下。
“聖上的意思是，有人發生了異常？”
“皇后的身體好好的，但就是個別言行舉止，漸漸讓我感覺越來越像一個人。”
陳恪不由稱奇：“哦？是誰？”
“大冥女帝。”
陳恪瞳孔微縮，隨後眯眼道：“陛下此言確定不是戲言？”
“本來我還不能徹底確定，直到她想對隋玉清下死手之後，我就發現了不對勁，只好到你這來了。”
後面的功夫，陸鳴淵將今天的遭遇大致說了說。
陳恪越聽，眉頭蹙的越深。
“至少目前，聖上先穩住對方，不讓對方察覺的舉措，是對的。”
“就是晚上的政務繁忙爲由推脫，不知道會不會生疑。”
“如果是暮雪，就不會有以上這些問題。”陸鳴淵嘆氣道。
陳恪回憶道：“確實，換做是齊姑娘，應該不會冷言抨擊他人才是，更不會用學問壓人一頭，她從來不會這樣。”
“齊姑娘”陸鳴淵聽到這個許久，一段記憶涌上心頭。
彷彿又回到了上元節的那個夜晚。
漫天花燈飛舞，伊人擡頭，可見明眸皓齒，耳朵凍的發紅，那是他一生罕見的景色。
陳恪認真拱手：“恕臣冒昧，一時間沒有習慣，在微臣眼裡，一切猶如在冷宮的日子。”
“無妨，齊姑娘這個稱呼也算是一段特殊的回憶。”
“日子，過得實在是太快了，快到我都沒有反應過來。”
陸鳴淵擺擺手，回憶起印象裡的齊暮雪：“是的，她最喜歡做的，是勸人向學，與人交善，她曾說過，學問的作用，不是炫耀自己有多麼厲害，而是修身養性，造福百姓，這纔是她。”
經歷了短暫的沉默後。
陳恪打破了沉寂：“所以聖上來我這裡，是想”
“找到換回來的辦法。”陸鳴淵極爲鄭重接過話頭。
“雖然我不知道大冥女帝用了什麼辦法，與暮雪互換了神魂，但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得找到對應的辦法。”
“微臣明白了。”
陳恪點頭。
“放眼中土天下，想要做到神魂互換，並非不可能，只是十分困難，需要藉助某些特別的功法，乃至法寶才行，一種叫做借屍還魂的神通，專門用來換魂。”
“哪怕是借屍還魂，也只是針對單方面的一邊，有一方必然會死亡，所以屬於禁術的範疇，不是很人道。”
“但像這種換魂之後，兩邊都活着的還是比較少見的，陛下能確定皇后娘娘的生死嗎？”“可以，她的魂燈還亮着。”
陳恪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是簡單的借屍還魂，而是更高級的換魂之法，文淵閣的禁忌書庫裡面，有講述過聖冥天下的巫族神明有一種通靈之法，可以替換兩個的神魂。”
“巫族之法？”
陸鳴淵仔細唸叨着。
忽然想起自己在大千滄瀾圖經歷的第二世，乃是巫族少主。
或許在裡面能找到解決之法？
“想要換回來，最好是利用第一次交換的力量，纔不會有副作用，若是尋找其他辦法，都是偏門，有損傷神魂，亦或是有一方隕落的危險。”
“這個結果，聖上能接受嗎？”
“難道不能只讓大冥女帝隕落，讓暮雪回來嗎？”陸鳴淵蹙眉道。
“道門有一種禁術，名爲取魂易神，此法可以做到將原本肉身裡的神魂清除，然後種入自己需要事先培養的元神。”
“具體辦法，容微臣重新翻閱一下典籍。”
陳恪說完，鑽入書海，開始尋找起來。
陸鳴淵則是抿了一口茶。
默默的看着腦海中的龜甲。
爲何龜甲沒有反應提醒？
難不成那妖女威脅不了自己？
或者說，她暫時還沒有害自己的意思？
想到這裡。
陸鳴淵思索再三，將腦海第二世的記憶正式解封。
宋氏王朝西靠儒廟，西臨佛土佛國，自從國都飽受重創之後，紹興帝就一直在調查此事。
此刻的大天龍寺。
大雄寶殿內，金身佛像雙手結印，寶相莊嚴，慈悲憐憫地看着殿中的衆人。
紅黑龍紋袍的紹興帝帶着諸多高手，前來拜訪。
與此同時，還有數股人馬，也是抵達了大天龍寺。
這座清淨了萬年，號稱四大佛寺之一的大天龍寺，今日着實熱鬧極了。
“方丈，有什麼辦法，能救我兒？”
轎子之中，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皇子。
佛像正下方站着一位白眉長出臉龐垂下的老僧，他容貌清癯，着黃色僧衣，披大紅袈裟，手持九環錫杖，臉藏淡金之色。
“南無阿彌陀佛，衆位施主稍安勿躁。”
這老僧單手豎起，宣了一聲佛號。
“宋氏王朝發生了此等慘事，勿論兇手何人，我天龍寺之人，作爲宋氏供奉之一，都難辭其咎。”
他兩旁分別站着近二十位披紅色袈裟的僧人，有皺紋深重，蒼老不堪者，有瘦削乾癟，宛如枯木者，亦有氣質憂鬱，儒雅成熟者。
皆是頷首稱是。
老僧緩步向前，停於皇子的身軀旁邊，雙目之中隱有點點金色佛光閃耀。
“二皇子施主致命之傷在魔氣入體，導致的魔障叢生，兇手實力很是強大，擅長巫術神通，而脖子之傷，乃重物積壓，初步估計是廢墟所致，這次襲擊國都的人，很可能來自聖冥魔國。”
伴隨着老僧朝皇子的體內輸送大量佛氣，用於平衡對方體內的魔氣。
皇子即使閉着眼，也奮力的掙扎，嘴裡呢喃道：
“妖女.是妖女。”
這個詞，讓人聞之色變。
不愧是十三境的天龍方丈，實力深不可測，僅僅用佛門神通金葉法眼，就能追溯到過去發生的事情。
所謂的妖女，是一個很普通的詞。
但放眼天下，能孤身一人，襲擊國都的妖女，恐怕不多見。
一位身着金色蟒袍的青年，雙眸精光如電，雙手負後，身側站着一位陰陽道袍的老道士，他直視着紹興帝，不由問道：
“貴國大張旗鼓地邀請我大隋王朝前來，就是爲了令子的安危嗎？陛下得給我們一個理由。”
另一位青衣大袖男子半闔着眼睛，右手輕輕摩挲着手腕上的霜藍色龍鐲，聲音厚重中氣十足道：
“大隋太子所言有理，我銀霜前來此地，也需要一個理由，陛下口中的天下大計，事關天命的大事是什麼？”
紹興帝沉聲道：“爾等不是最關心我宋氏的天命氣運有沒有被神秘人奪去，現在朕明確的告訴你們。”
“其實並沒有。”
得到這個消息，大隋太子曹宗熙，銀霜帝子烏遜對視一眼。
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外。
紹興帝拿捏了兩人的心思，繼續道：“而朕想說的是，若是六國在這樣下去，那天命氣運，遲早會被奪去。”
“經歷了這一場變數，朕清楚，所謂的天命氣運，不過是中土內部的一場戲碼，而這場把戲最大的變數，正是聖冥。”
“當今大炎新帝初立，不得天命，而一側的聖冥卻在秣馬厲兵，你們難道不清楚？”
“這妖女的目的，就是爲了分化我等。”
“今日，三國齊聚，金烏、南離、大武縱然缺席，但朕還是想說一句，六國需同仇敵愾，共誅妖女，同時，也是爲了給我兒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