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英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我,而後又按個把窗戶重新推了推,雖然已經關嚴了,但是她好像不放心一樣,挨個檢查了一遍,而後才坐到我的身旁,在我耳邊小聲道:“鬆坡,我今天出去的時候,發現大街有人跟蹤我,而且我覺得敏麟好像也和雲南時候不一樣了,是不是你有什麼事瞞着我?還是有人對你的態度有所轉變了?”
被她這麼一問,我不由的心暗驚,沒有錯,我確實有事瞞着她,但是我沒想到她竟然看出來了。www.vodtw.net
街面跟蹤她的人肯定是袁世凱安排的,亦或徐樹錚的手下,這已經算不得秘密了,只是我沒有告訴蕙英而已,至於陳敏麟,可能是因爲日前我交代給他的那件事的關係,所以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與之前有所不同。
不過好在,這些事都是在我掌握之內的,唯一的變故是我沒想到蕙英竟然看得出來。當下,我對她開解說:“這事怪我了;你不必疑惑,大街跟蹤你的其實是我安排的,保護安全的,這裡不必雲南,街面龍蛇混雜,我必須要保證你們的安全;至於敏麟,他這一段時間太累了,面部的有些疲憊,你無需介意。”
蕙英得到了我的開解這才展開了眉頭,臉的疑惑也不見了,不過我又想起了什麼,忙又對她說道:“蕙英啊,你記住,以後有什麼事,你都可以交代給陳敏麟,任何事;要是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可以把他看做最信任的人,而且整個北,京,甚至是回到雲南,他也是你最可以信任的人之一。記住了嗎?”
雖然蕙英有些似懂非懂,不過她還是點點頭說:“記住了。”
將蕙英送回到了臥室,而後我洗了把臉,到書房叫來陳敏麟,我要問問他我交代給他的那幾件事辦的怎麼樣了。
既然已成定局,也不再去想了,屆時面對是,何況你根本也逃不掉。嘆了口氣,我對敏麟又問道:“敏麟,那我要你準備的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敏麟點點頭,一臉的得意之色,對我道:“將軍放心,再有月餘,一切可全部準備停當,屆時如將軍需要,則可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部調動,而且保證不會出現意外。”
“話不要說的這麼滿。”我揉了揉咽喉處,裡面發癢的感覺讓我有些難過,而且說起話來也總有異物在裡面卡着一樣:“有些事還是多加小心的好,要信任,也不能完全信任,畢竟此地非是善類集聚之處;多一份小心,未必會少一份危險,可是至少不會增加多餘的危險,這對於咱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敏麟點點頭,道:“將軍放心;還有一件事。”
“講。”
“是。”敏麟繼續道:“將軍,前些日子老夫人身體不適,袁大公子派人送來了老參、血茸還有紫芝等一些名貴滋補藥劑,現如今老夫人以痊癒,將軍您看是不是要回禮袁大公子?”
“恩。”我點點頭;前些日子老母身患小恙,偏頭痛,而且不食水米,找過很多出名的大夫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讓老母靜養休息,但是其實我和蕙英卻是心裡有數,老母的病其實不過是水土不服而已。
而不知怎麼,袁克定知道了這件事,不但派人請來西洋醫生爲老母看病,還同時送來了半車的滋補藥劑。而且打着的名頭還是“爲老師分憂,代忠良行孝”。
雖然袁克定此舉,看起來於公於私皆是無異,可是我卻知道他心裡大的什麼算盤,本來我是想叫人把那些滋補藥劑送還給他,可是蕙英卻說“母親身體確實需要調理,你看看,大公子送來的這些藥品,哪一個不是千金難求的佳珍?要是讓咱們自己去買,你又哪來的這些錢啊;而且既然大公子以學生的名義送來,你當老師也不好駁他的面子,不如留下,等母親康泰了,你再回禮做謝也是了。”
我見她言之有理,而且如果我將袁克定的這些禮物送回去的話,怕是坊間會多有流言蜚語,且政,府內亦會多有非議。
這樣一來,不但不能避免口舌,反而還會成爲議論的焦點,同時,如此一來的話,自然而然的也是壞了他袁大公子的面子。這樣對誰也都沒有好處。
而如今老母身體康泰了,自然是要回禮袁克定的,只不過這一段日子我多有安排,所以也一時沒想的起來,好在今天敏麟提醒,我這纔不至於“追悔莫及”。
我對敏麟說:“那你安排一下吧。”
敏麟點點頭,而後對我問道:“將軍您是打算送一些禮品還是開一場家宴那?”
“開家宴吧。”
說實話,我其實不想在家裡宴請袁克定,因爲這樣得舉動會被外界看做“刻意親近”。可要是說送一些禮物給他的話,我又有什麼能送給他的那?袁大公子那可是不住不扣的“皇太子”,隻手遮天也不爲過,要什麼東西沒有?我又能送什麼東西才能抵過那半車的名貴藥材那?
這禮吧,送輕了,沒法抵過;可是卻還沒法重過那些他送來的東西,所以唯一的辦法,是開一場家宴,以我蔡家的最高禮節,回敬給他。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抵過袁克定的情分,而且因爲是家宴,所以只能算是私事,既然是私事,雖說可能在坊間有所留言,但是絕不會再各公署有所流傳。
值得說的是,當我與徐樹錚多次對弈之後,我一日無意間,竟然發現圍觀的官員們裡,出現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說陌生,因爲他不是陸軍部的官員,而要是說熟悉,那是因爲我在大總統府出入的時候,總能見到他。
雖然說不名字,但是我很確定他一定是大總統府的人。
今日對弈,徐樹錚在下棋的時候,竟然破天荒的於我講起了他曾經的故事。
其實今日要不是他自己說起,我還真想不到,他會是那麼孝順的一個人。徐樹錚也曾東渡日本留學。而且長達五年的時間。
一九一零年他學成歸國的時候,他的父親卻以去世多年。徐樹錚回國後,見到父親的陵寢不由的失聲痛哭,悲憤異常。當下立誓,要爲父親守靈三年,另外揮刀割破左掌,滴血入其父靈前土地,以贖未能侍奉恭送之罪。
可是雖然徐樹錚如此立誓,奈何那時正值國家動、亂之季,時段祺瑞得知其回國的消息後,忙派人召他行伍。
而徐樹錚則取三拒來使,以“彌補罪孽、丁憂守孝”八字,嚴詞拒絕。段祺瑞得知後,雖然惱火,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徐樹錚乃孝義之人,故而不但沒有責備,反而親自帶五千元安葬經費,以及親書輓聯前去弔唁。
當然,段祺瑞還帶了一份袁世凱親自手書勸解信。
徐樹錚沒有和我言明信到底寫了些什麼,他只是對我說:“大總統之道,乃國家之重,民族之責;樹錚不能企及。”
而後,徐樹錚與段祺瑞一同回到北、京,出任北洋南苑陸軍六鎮協統。
雖然當時徐樹錚身在軍,可是卻依舊在軍服內戴孝。而且除了必要之外,三年從不穿豔色,而且不食酒肉,不近女色。
說起來,他這一點,我卻當真佩服,知孝之人,甚多,可做得到一個“孝”字的人卻少了許多啊。
而且這一個“孝”字,我還與徐樹錚討論了一番。
常言道“孝順”,既孝且順,纔是常規意識裡孝的含義。不過其實這是兩個不同的意義。在我的理解,孝未必要順,而且順,也絕非是孝。
徐樹錚對此的認知與我不盡相同。他說:“於我來看,孝既慈愛;父母慈愛兒女,而兒女自然也應反過去,慈愛自己的父母。孝未必順,若順即孝的話,那那麼多言聽計從於你我的部下豈不是都孝了嗎?孝於你我,那是不是是咱們是他們的父母了那?我對親長,雖孝,卻不順,這一點是我做的不好,可是蔡將軍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苦衷,爲軍人者,自然要多多割捨纔是,更何況我現在身有重職。所以許多時候,對於親長,我能盡孝,卻不能順從。說可惜算不,可是說心裡一點矛盾也沒有,那是騙人的。”
我想念他們,我責備自己的“孝”,我後悔,後悔另一個我,曾經做過的對對錯錯傷害過父母的事情,我懊惱,懊惱另一個我一直要留到未來的孝孝順順。
坐在車子裡,我不由得出了神,我好想又回到了真實的我的家,我好想隱約的透過廚房的窗戶,看到了那一對熱火朝天忙碌的背影。我想要親近過去,當我馬要趴在窗戶,當他們馬要轉過身來,讓我再看他們一眼的時候。
我擡眼看了看他,把白天我與徐樹錚的對話,其撿了一些告訴他,而敏麟聽過之後,卻表示並沒有什麼異常,他對我道:“將軍,聽你與徐次長的對話,無外乎一些有關孝道的理論罷了,而且這麼看來,但在這一方面,你與徐次長倒是不謀而合。”
“是嗎?”我笑了笑,問道:“怎麼,敏麟沒聽出有什麼不對嗎?徐次長的弦外之音你一點也沒聽到嗎?”
“弦外之音嗎?”敏麟見我這麼問,不由的皺了皺眉頭,像是思考一樣,不過足足過了三分鐘,他卻還是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同,他對我說:“將軍,不會是您多心了吧?雖然徐次長……但是這些關私的討論,他不會也有什麼弦外之音吧。會不會是您自己……”
我知道敏麟後面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麼,其實那些話是他說出來我也不會與他如何,雖然他後面沒說出來的話,並不符合他的身份,但是正因如此,他卻偏要說出來,更是可見他對你的忠誠。
若非忠誠,又有誰會願意觸個黴頭那?不過雖然敏麟這一次沒有說出口,但是我知道,如果必要,他一定會毫不猶豫。
我大量了他一眼,裝作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道:“你是陳敏麟嗎?我那個副官。”
“將軍的意思是?”敏麟頗爲不解的反問,而我卻是一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木訥起來?弦外之音嗎,雖然你不是彈琴的行家,可是多少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弦外音,可紛亂。如此的道理也不明白了嗎?”
敏麟被我這麼一點,立時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不覺驚異道:“將軍的意思是他徐樹錚要對您動手?!”
“我還不能確定。”我對他說道:“只是他今天的話裡有些硝煙味,而且憑他的個性,若非事出有因他又怎麼會和我在對弈的時候,說這麼許多話那?不過說來也是,徐樹錚倒還是一個孝子;可是即便如此,對此人也需小心謹慎,我看得出來,他手裡的棋子正在攪一淌水,他要先把水攪渾,然後等段祺瑞回來以後,纔好行事。”
袁世凱如此說辭,倒是讓我有些接不住,好在,坐在另一邊江朝宗開口道:“鬆坡啊,大總統此言無差,既是你家宴,自然客隨主便;大總統不講也好,不講也好,倒是你啊,說兩句也是了。”
見此,我也不再推脫,站起身子,示意臺靜聲,而後先是對袁世凱恭敬做禮,而後對在場衆人道:“衆位!”
衆人見我講話,也都各自息聲,轉頭向我看來。
我則道:“衆位,蔡鍔家宴,衆公依約而到,鍔甚爲感激!更有幸請的大總統親臨,蔡鍔倍感榮耀……”
一陣檯面話說過,家宴正式開始。
我自然先是要敬酒袁世凱,而後是袁克定,自然也要當面致謝他前些日子送來的滋補名珍,而後我又挨桌敬酒以表謝意。
推杯換盞間,我不覺得的酒色染面,我雖能喝酒,可是這三十餘杯下去,哪怕是我手的這小小口杯,也是難以消受。
一圈酒敬過後,我再回到主桌時,正好袁世凱言及還有公務,先行離席,我當然是親自送出大門。再回到院子裡之後,見大家早已敞開了性子,有說有笑,與之前那幫拘謹不同。
我回到位子,正值有一女子在侍候奉酒,我看着女子雖然容貌只能算是,可是她身卻有一股說不出氣質,讓我眼前一亮。
而此時,正好袁世凱離席,袁克定坐到了之前他的位置,而他自己的位置,也讓給了這個女子。
我走過,笑着對袁克定問道:“大公子,你把寶座都讓給了佳人,不知道這是哪一位啊?”
我回頭一看,正見雷振春滿臉酒氣,在一名女子的攙扶之下,向這裡走來。
“雷將軍。”楊度見此,莞爾一笑,而後對着雷振春道:“昔時吳三桂,爲愛妾陳圓圓衝冠一怒,倒戈大清,從龍入關,撕碎了大明江山;奈何這不過是一笑談佳話罷了,可是咱們鬆坡今日可是爲這鳳仙姑娘點破尷尬,此實事,非吳三桂之狡詐可擬爾。”
楊度說罷,袁克定卻也附和道:“晳子此言無差,此言無差啊;那吳三桂乃是形式所逼,卻還非要拿一女子做藉口,算不得英雄。”
又是一陣調侃,這才歸復平靜。
我坐定席間,而後袁克定特意叫小鳳仙坐到我的身邊,雖然之後未曾再刻意以我爲笑,卻還是有一搭無一搭的借小鳳仙的名義,調侃我一句兩句。
都說“酒色、酒色”,酒在色前,色在酒後。而今看來,還真是如此,可能是我真的喝醉了吧,雖然我還清醒,但是頭腦不由的有些發暈,而且手腳也不聽使喚,好像是德勝入城的士兵一樣,雖然你長官嚴明軍紀,不可爲禍城,但還是少不了要調戲女子、偷些葷腥。
不知什麼時候我已將小鳳仙攬在懷,雖然未有什麼親密之舉,卻還是有了肌膚之親。小鳳仙的手,算不得是柔弱無骨,玉指青蔥,她的手指,有多年練琴留下的繭子,雖然並不厚,卻也有些感覺。
張鳳翽嘆了口氣,問道:“總司令,爲什麼不給我安排作戰任務?我知道,一次我作戰不利,萬餘人竟然沒弄剿滅白朗兩千餘衆,且還讓其突圍西;我正要藉此機會一雪前恥,還望總司令體恤。”
見他如此,段祺瑞卻是並沒有理會他,而是拉着薑桂題走到一邊,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而後薑桂題看了段祺瑞一眼,眼神多有些欣賞之色,後便離開了司令部。薑桂題走後,段祺瑞依舊不理睬張鳳翽,只是坐在那,看着一本不知道什麼名字的書,時不時還笑幾聲。而張鳳翽站在那,縱然心着急,卻也不敢多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張鳳翽掃視了一眼公案的鐘表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