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生放下照片後,一語不發的點燃一支雪茄,他吸食的很大口,那股來自哈瓦那的味道頓時瀰漫屋間,他的眼神中不帶有一絲的情感,他的手依舊有力,他的身軀好像變得更爲高大,但是他的一聲不可能被人發現的嘆息,將這外表的僞裝輕易地擊碎。
在場的衆人都不知道這是因爲什麼,他們面面相視,陶不言伸手從小几上拿起一張照片,當他看清內容以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照片上的畫面使他感到不安,而當衆人陸續拿起照片的時候,無一例外的,所有人都同陶不言一樣的,冷氣倒吸。
照片上,一個身着長西裝,左耳隱約閃動耳釘的東方男子仰面摔倒在廁所裡,這是一種安裝了新式抽水馬桶的廁所,而這名年輕的東方男子滿面污水,瞪着的大眼睛和烏青色的嘴脣表明他是溺水致死很顯然的,他就是被那個骯髒的,堵塞的馬桶淹死的。
而另一張照片上則更是清晰的還原了現場,這次的青年不再是仰面摔倒的在馬桶的旁邊,而是直接頭就插在馬桶中,全身軟弱無力,很顯然他已經斷氣了,這青年就是楚先生的大兒子,從密西西比州回到紐約的楚嘯崢。
這樣的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在心靈上對楚先生的打擊遠超於肉體上的襲擊,而同時,這也就代表着由楚嘯崢帶回來的三十餘名槍手組成的“奇兵”也早已暴露於人前,這對戰爭是不利的。東方寒棋此時已經顫抖不已,他不明白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親自安排的,都是值得信賴,最爲安全的人和住處。
這件事的發生,有可能直接給他冠以“叛徒”的名頭,這樣的名頭是可恥的,更是可怕的,因爲家族中對待“叛徒”的方式,只有那麼一種,那就是由燕寒執行的,來自古老東方封建王朝的酷刑,讓受刑人如同置身地獄煎熬的方式——凌遲。
凌遲是一種恐怖的刑罰,在受刑者斷氣前的最後一秒,仍在受到肉體與精神上的雙重摺磨,這種用小刀子從身上割肉的方式可以叫再殘暴,再傲氣的硬骨頭,只求速死;這就是楚先生對待家族中的叛逃悖逆者的方式,也正是這種方式,更好的穩固了楚先生在家族中的地位。
一想到這種不寒而慄的折磨,東方寒棋就如同置身地獄一般,但是他知道,此時他的任何辯解都是無力的,並且還可能被作爲想要“脫鉤”的藉口,所以他並沒有說一句話,他放下手中的菸斗,並且擦了擦滿頭的冷汗,然後就再不動作的看向楚先生。
楚先生現在的決定直接關乎到他的生死,他不想死,因爲他並沒有成爲叛徒,但即使是這樣,他也清楚,如果楚先生就此認定他爲叛變者的話,那麼他只有接受這一種選擇,他不做辯解,而被處死的話,他的家人還是可以得到家族照顧的,這也是楚先生威望高過衆人的原因之一。
無論你對家族做了什麼,你的死,也就帶走了你做的一切的錯,你的家人,仍被視爲家族中的一員,雖然會就此受到驅趕,或是說被放逐到一個天涯海角般的地方,但是他們仍會受到家族的照顧,他們會定期的收到一筆不小金額的撫卹,當然了,要是你的家人想着報復的話,那楚先生非常願意送他們去與你團聚;但要是在確鑿證據下仍做抗辯甚至是公然抵抗的話,那麼楚先生不介意叫你一家人去地獄度假。
楚先生並沒有理會東方寒棋的目光,他低着頭,吸着煙,而此時整間辦公室的溫度彷彿已到冰點,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做好接受楚先生命令的準備。
哈瓦那雪茄很粗很長,燃燒極慢,而當楚先生放下手中雪茄的時候,整支雪茄已經被吸食了三分之一:“這件事,同東方沒有關係,一切的問題,都是來自於我們意想不到的敵人那裡;東方的每一步安排都是經由我同意的,所以他不可能成爲叛逃者。”
楚先生的話,無疑是融化冰雪的陽光,所有的人都在他這樣說過之後,深深地出了一口氣,因爲畢竟他們每一個人同東方寒棋都是多年的好友,而陳中華更不需多說,在他小的時候,東方寒棋每一次到楚先生家中的時候,都是要給他帶上一點禮物的。
東方寒棋本人更是不用多說,他激動地站起身,一把握住楚先生的手,因爲激動而來回顫抖,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這是一種包含感激的動作:“尊敬的先生,您是一位聖人,我願意親自調查這件事,我願爲您的孩子,做出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
楚先生輕撫了東方寒棋低下的頭顱,這樣的動作使東方感到安心,東方寒棋回到自己的座位他此時有一種無比輕鬆的感覺,畢竟即使再不在乎生死的人,也只是不在乎死亡的剎那,而不是等待命運降臨時的感覺。這種感覺得恐怖,難以言表。
楚先生用一種很自然的語氣對在場的人說:“我不想知道處理調查這件事的時候會有多少的阻礙與麻煩;清楚的告訴我這件事的每一個細節,時間要準確到分秒,有多少目睹了這件事,我要他們全在我的面前懺悔。”
陶不言很適時機的遞過來一杯紅酒,楚先生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輕抿一口紅酒然後繼續道:“我要嘯崢的葬禮風風光光的,請最好的僧人來,不管用什麼辦法,我不相信什麼上帝啊,天主啊這一套,一個東方式的葬禮可以給我的孩子一種回家的感覺,願他的靈魂得以安息。我要親自爲他洗乾淨全身的污垢,他的遺體,一天之內給我送回來,我要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陶不言點點頭,對楚先生表示說這件事他一定可以做的很好,而且他也表示出對楚嘯崢的沉痛哀悼,而這個時候,楚先生突然換了一種神情,這是一種滿富激昂意志的神態:“無論我的敵人是什麼樣的硬骨頭,什麼樣的大口徑的火炮,我都要一個說法,生意是生意,嘯崢的死是因爲生意的關係,那麼,我就要同他們好好的做做生意;東方,我要你在離開這裡之後,馬上將嘯崢的那羣保鏢帶到這裡來,我要同他們見面,將你的手下散佈到燕寒的領地,告訴他們時刻準備最後的決戰,組織起你所有的干將來,咱們要同他們好好的做做生意了。”
東方寒棋站起身,躬身受命,然後楚先生轉頭對陶不言說:“明天一早將嘯崢死亡的消息散發給個個家族的首腦,並同時邀請他們一同參加葬禮,你告訴他們‘凡是參加我兒子葬禮的人,我將視其爲我要好的朋友,凡是拒絕的人,我也不會同他爲敵。’記住了嗎?”
陶不言鄭重其事的點頭,楚先生對他的表現感到滿意,他放下手中的紅酒杯,示意陳中華道:“我要你將自己的偵探全部調集起來,要他們見到值得懷疑的人的時候,做一些該做的事,你要去醫院,封閉那裡,並且增加那裡的守備力量,同時,我要你去燕寒的領地,暫時主持那裡的工作,你不會叫我失望的,對吧?我的孩子。”
陳中華放下手中的香菸,起身鞠躬,以表明自己的態度,楚先生對在場衆人的表現都很滿意,但是他的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感覺,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拄着手杖,緩慢的離開了辦公室,他的背影依舊那樣充滿力量,在衆人眼裡,楚先生並沒有因爲楚嘯崢的事而產生什麼波動,但是作爲父親的他,真的,就這樣的毫不在意自己兒子的死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