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雖美,卻抵不住如梭的光陰。
當東邊的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在金洛城外不知名的山腳下休息了一宿的衆人,就踏上了繼續北上的行程,昨晚祈洛歌與蘇秦白啓等人已經商議過——金洛城與西涼城和光啓城成三角之勢,現在出了金洛城已經百里,此去離火城,可以直接繼續北上,再走三日路程就會到達江州城,隨後行上兩日就會到達離火城,如果此刻西轉先去西涼城的話,黃昏之後就能趕到西涼城,不過到達離火城的話,日期比直接北上要慢上兩天。
雖然蘇秦和祈洛歌都想直接北上,但是這個建議都卻被錢多多強烈阻止,用錢多多的話說,咱們糧草未足長途跋涉最後苦的是自己。
“路上會有人家的,到時候咱們掏點銀子買點食物充飢不就好了?”祈洛歌看着錢多多皺了一下眉頭說道。
“這個我知道,問題是奚日問蘭現在的傷寒不能耽擱。”錢多多說這話的時候低着頭,看着面前的火炭。
“我沒事。”奚日問蘭見錢多多如此關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那就先去西涼城吧。”看着看不到表情的錢多多,祈洛歌心裡產生了一些疑問,奚日問蘭的傷寒沒有錢多多說的那麼嚴重,而錢多多應該也清楚食物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但是錢多多爲什麼執意要去西涼城,其中有什麼錢多多不願意談及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錢多多的想法,但是見錢多多沒有說的意思,祈洛歌想了一下,看了一眼蘇秦,見蘇秦沒發表什麼意見,就說了一句聽老錢的吧。
在祈洛歌看來錢多多不想去江州城應該有什麼難言之隱,至於早一日去離火城和晚兩天去離火城沒有什麼區別。
達成共識之後,一行人繼續北上,與昨天不同的是這次蘇秦和祈洛歌騎馬走在前面,錢多多趕着馬車跟在中間,白啓斷後,除了必要的休息時間,一路上倒是也沒有受到什麼困擾,時間就在蘇秦和祈洛歌的談話中快速逝去。
日近黃昏,在距離西涼城越來越近的時候,看着官道上漸漸多了起來的行人,祈洛歌和蘇秦放慢驅馬的速度,繼續着之前未完的話題。
西邊的晚霞照在兩人身上,一左一右的身影重疊在地上。
“你在大山裡生活那麼久,現在在這裡習慣麼?”想起之前蘇秦說在大山裡上山捕獸下河捉魚的趣事,祈洛歌微微一笑說道,說完伸出右手把額頭的髮絲輕撩了一下,然後看着遠處若隱若現的西涼城,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一些往事,心裡生出一些無奈。
十八年前西涼城江州城兩個城池的城主反叛,最後城主被殺,城內已經沒有城主這個稱呼,現在掌管江州城的是江州府的都督將若邪,想起將若邪,祈洛歌不僅苦笑了一下,她聽祈天烈說起過將若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只是對陸天行忠心耿耿。
“還好,以前在大山裡每天面對的是野獸,現在天天面對的是人。雖然前者比較危險,但是後者卻也很要命……已經習慣了。”
“習慣就好。”祈洛歌說道這裡扭頭看着蘇秦,“你昨晚去山腰舞槍了?”
“這都被你發現了。”說這話的蘇秦看着祈洛歌的眼睛,想起昨天她說的話,不禁露出了一股笑意,“醒來之後不困,就上山舞了一會游龍槍法,當時在山上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大部分時間都在練箭。”
“你的箭法不錯。”祈洛歌想起蘇秦的箭法由衷的讚道。
“很多人都這麼說,我也這樣認爲。”蘇秦說完自戀的一笑,“但是面對強者用箭是不行的。”
“部族的勇士都像你這麼厚臉皮麼?”看着蘇秦臉上的笑容,祈洛歌對着蘇秦開起了玩笑,聽到蘇秦再次說起強者,祈洛歌皺了一下眉頭,“你不要總是把自己的目光盯在強者身上,畢竟強者也有無名的時候。”說完這話祈洛歌看着蘇秦,“你現在的實力雖然不強,但是相較於萬千城民而言已經很強了。”
“這還不夠。”蘇秦知道祈洛歌在安慰自己,苦笑着回了一句,腦子裡想起祈洛歌早上說的話:“劍宗修的是外,氣宗修的是內,前期劍宗實力要勝過氣宗,後期氣宗實力則明顯比劍宗強。”
“你說一個劍宗六重境高手碰上一個氣宗十重境高手結果會如何?”蘇秦沒發現祈洛歌臉上的擔憂,繼續開口問道。
“這個要他們打過才知道。”看着蘇秦臉上的遐想,祈洛歌說了一句廢話,此刻的她想提醒蘇秦不要過於把強弱之分看的那麼重,但是話到嘴邊她最終打消了心裡的念頭,蘇秦這樣渴望當一個強者總比那些混混僵僵活着的人好。
“祈小姐……”
“叫我洛歌就好。”
“哦,那洛歌,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說到這裡,蘇秦擡頭看着西涼城的城門,“你說我修的是劍宗還是氣宗呢?”
“……”
“很難回答?”
“不是很難回答,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清楚。”祈洛歌看着蘇秦微微一笑。
“我怎麼感覺自己劍氣雙修呢?”
“你應該說你是劍氣佛道魔五修。”看着神情認真的蘇秦,祈洛歌覺得是時候打擊蘇秦了。
“你不如說我是救世主現世。”聽到祈洛歌的話,蘇秦臉上雖然露出一股笑意,他知道祈洛歌說的是玩笑話,雖未把祈洛歌說的話當真,但是蘇秦心裡明瞭,自己修的無名心法,或許真的不在劍氣二宗之內。
旁門邪道?
想起了什麼的蘇秦摸了摸背後的黃泉刀,然後擡起頭,看着巍峨的城牆,察覺到體內的無名氣流流傳的他默默的想着什麼,眉頭一皺。
此刻的蘇秦忽然覺得自己身上的秘密是不是太多了些,身世之謎,修行之謎,這些秘密壓在蘇秦的身上,令他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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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已經查探清楚,洛夕月已死。”光啓城的城牆上,一身黑衣的喬二站在遙望北方的葉弱水身後,低聲稟告了一句。
“誰殺死的她?”葉弱水淡淡的問了一句,望着夕陽的她把懷裡的古琴放到了城牆之上。
“應該是楚一笑。”劉儀這個時候上前回道。
“寧藍莓呢?”放好古琴的祈洛歌轉身看着兩人。
“被四空大師帶走了。”喬二說這話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懸空寺的方向。
“四空大師?”葉弱水似乎想起了什麼,嘴角露出一股笑意,笑意並不溫暖,相反還給人一種寒冷的感覺。
“按照您的吩咐,天黑後咱們就會撤離這裡。”喬二並未看葉弱水的表情,轉過頭的他低聲說道,神態尊敬。
“喬二哥你先下去吧,我有幾句話和劉儀說。”輕聲嗯了一聲之後,葉弱水對着喬二說了一句。
彷彿知道葉弱水接下來會對劉儀說些什麼,臉上露出了一股笑意的喬二嗯了一聲就向樓下走去。
“儀哥。”待喬二走遠,葉弱水轉身看着遠處已經變得霧濛濛的羣山,輕聲喊了一句,“喬二哥告訴我說那天晚上在廣場殺人的那個少年是殺死莫大哥的兇手?”
“二哥說是,我正在查。”仿若早就知道喬二會在葉弱水面前說自己的不是,劉儀並未自己辯解,只是就事論事說道。
“陸羽這孩子你看怎麼樣?”不知道什麼原因,葉弱水突然轉移了話題。
“公子圓潤有餘而棱角消隱。”劉儀猜測着葉弱水話語裡的意思,最後回了一句。
輕輕的點了點頭,葉弱水沒再說什麼轉過了身,而劉儀這個時候彎腰對着葉弱水施了一禮之後,轉身向城牆下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琴聲傳入了劉儀的耳朵,剛開始琴聲縷縷,悠悠揚揚,接下來琴聲卻忽的一變,似拍岸濤聲匆匆,似鐵騎刀槍冗冗,又似風清月朗鶴唳空,琴聲雖急卻帶着一股蕩氣迴腸,聽到這裡的劉儀忽然無聲的笑了一下,繼續邁動腳步向城牆下走去——離開光啓城之前,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此刻的葉弱水快速的舞動着手指,看着遠方即將落下的朝陽,表情不悲不喜。
在葉弱水的面前,是寒山,是往昔,是微顯的春色,是散在阡陌裡的面容,只是這一切都被她融進了眼前的黑白顏色之中。
柔情盡失,冷冽盡顯。
風亂了葉弱水的髮絲,葉弱水胸前距離的起伏着,看上去情緒波動很大。
琤的一聲,隨着葉弱水的十指離開冷冷的七絃,最後一個沉悶的頓音在空中飄蕩着。
一曲琴音,彈盡過往,猶有餘音。
“都說聽琴聽的是弦外音,剛纔你這一曲卻讓我有些聽不明白了,剛開始似千帆過後任歲月把心跡澄清,中間是身隔滄海卻能沉澱所有波瀾壯闊的味道,最後爲何……琴聲裡的殺伐之氣是不是太重了些。”在琴聲停止的那一刻,一道人影慢慢的出現在葉弱水的面前。
看着從城牆外慢慢騰空而起的女子,葉弱水並未感覺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她在那裡,只是靜靜的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雙手。
芊芊十指,他日將要沾滿鮮血麼?
“洛夕月死了,你的計劃似乎已經開始了。”看着葉弱水,女子皺着眉頭說,“我只是有一點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和他們合作?你就不怕百年後在史書上留下罵名?”
“魔教的人是人不是魔,這就是你聽不懂我琴音的原因,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葉弱水說完這句話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大笑了起來,“史書罵名?如果史書由我來寫呢?”
“或許,你是對的。”說完這話,女子沉默了片刻,準備轉身離去。
“呼倫青寒,到了離火城別忘了替我給陸天行帶一句話。”
“你說。”呼倫青寒停住腳步。
“今日紅纓在手,他日本宮能亡炎。”說完這句話,葉弱水看着呼倫青寒忽然一笑,“烽煙起,咱們各憑本事,只是陸家的這個天下我志在必得,因爲……它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