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火,將他們全都殺光。”兒玉末次氣急敗壞,用刀尖指着潰退下來的僞軍喝令,先前之所以讓僞軍充當炮灰打前鋒,就是爲了節省大日本帝國寶貴的兵力,誰料僞軍們潰退時居然控制不住坐騎,眨眼間,就將兒玉中隊的帝國勇士踩翻了二三十個,草原上缺醫少藥,這些被馬蹄踩翻的勇士即便沒有當場死掉,恐怕也會落下一輩子的殘疾,今生再也無法重新走上戰場。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鬼子的機槍手瞄準逃在最前方的僞軍,射出仇恨的子彈,那麼多同夥沒死在土八路手裡,卻死在了平素被他們踩在腳底下的炮灰手中,這個仇,他們不能不替同夥討還回來,哪怕將眼前這些僞軍全部殺光,也難消心頭只恨。
逃在最前方的僞軍像割稻子般被掃翻了一整排,落於血泊中,翻滾呻吟,逃得稍慢的僞軍則徹底被打懵了,將頭縮在戰馬脖子後,閉上眼睛,繼續橫衝直撞,有好幾名僞軍堪堪衝到兒玉末次面前才被機槍射中,人慘叫着從馬背上落了下去,坐騎卻藉着慣性一頭撞進了鬼子堆中,將兒玉末次身邊的鬼子兵踩得鬼哭狼嚎。
“別殺人,射馬,射馬,把前面幾排戰馬殺掉,他們的速度自然就慢下來了!”白川四郎看得眼眶欲裂,推開身邊一名鬼子機槍手,親自示範。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雖然一直從事參謀工作,他的基本功卻非常過硬,幾個點射,就將數匹正朝着自己衝過來的戰馬射倒在地,馬背上的僞軍一個接一個栽了下來,摔得筋斷骨折。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兒玉中隊的鬼子兵也受到提醒,壓低槍口,衝着戰馬掃出一串串子彈,這下效果比先前好得多,最前方失去控制的幾十匹戰馬被射殺之後,它們的屍體自然就組成了一道血肉屏障,後續逃下來的戰馬或者停住腳步,在同伴的屍骸前發出淒厲的悲嘶,或者主動調轉方向,馱着背上的僞軍朝戰場左右兩側逃去,再也沒有任何馬蹄能夠落在兒玉中隊的頭頂上。
儘管如此,將潰逃下來的僞軍重新收攏在一起,還是花了白川四郎好長時間,在幾名低級僞軍官的配合下清點了一回損失,得到的結果令他和兒玉末次、川田國昭三人慾哭無淚,在最新一輪總計持續了不到五分鐘的交手當中,僞警備旅的傷亡居然高達了八十四人,其中五十多人都是被兒玉中隊當場執行了軍法,真正死在土八路手中只有十來個,甚至不到被執行軍法者的三分之一,另外還有七、八名僞軍在黑暗中不知所蹤,估計要麼是開了小差,要麼是被受驚的戰馬帶了附近的水塘裡淹死了,總之不可能再主動迴歸警備旅的爲大日本帝國當炮灰。
比僞軍傷亡更令三名日本指揮官憤怒的,是兒玉中隊的損失,這支無論是裝備還是訓練程度在關東軍中都能排進前十的加強中隊,居然連土八路的面兒都沒看見,就被僞軍的驚馬活活踩死了二十多個,還有另外十多個被馬蹄踩折了胳膊或者大腿,從此徹底失去了戰鬥力,要不是白川四郎提醒得及時,恐怕死傷的數量還要加倍,而他們的敵人,恐怕在剛纔那一輪交手中,連根汗毛都沒被碰倒。
“來人,把楊耀祖給我押過來。”川田國昭伸手抹平一名被踩死的鬼子兵不肯合攏的眼皮,咬着牙發出命令。
早有其他鬼子兵像捆死豬一樣,將帶頭逃跑的僞團長楊耀祖用馬繮繩捆了個結結實實,聽到川田國昭的命令,立刻將此人倒拖着扯到了整個隊伍的正前方,狠狠一腳,踢了個狗啃屎。
“饒命,川田長官饒命。”僞團長楊耀祖早就被嚇得兩腳發軟了,打了個滾將身體擺正,以頭搶地,“不是屬下主動想逃的,是屬下,屬下的戰馬受驚了,受驚了無法控制,屬下,屬下剛纔就親手斃了那畜生,屬下,屬下真的不是存心要逃走啊。”
“閉嘴。”川田國昭躬身拎起僞團長楊耀祖的脖領子,將他扯到排成兩排的鬼子兵屍體前,挨個辨認,“這麼多帝國勇士,就因爲你的膽小而死,你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活在世上,,給我跪着,跪着向他們謝罪,然後,我會給你個痛快。”
“我有罪,我該死,我罪該萬死。”僞團長楊耀祖衝着地上的死屍,連連磕頭,“我對不起太君們,請太君們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戴罪立功,戴罪立功。”
“想得美。”川田國昭“噌”的一聲抽出指揮刀,想了想,又將它交到了同樣怒不可遏的兒玉末次之手,“兒玉君,你親自來執行軍法,給你麾下的弟兄們送行。”
“長官饒命,饒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念在我這些年爲皇軍鞍前馬後,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就再給我一個機會吧,再給我一個機會吧。”僞團長楊耀祖聽到了背後的鋼刀出鞘聲,用力拗過頭來,大聲哭喊。
“那我就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兒玉末次不願繼續浪費口水,一腳踢翻他,擰笑着舉起刀,“噗”地一刀,捅進了楊耀祖的肚子裡,刀刃沒進去半尺多深。
“啊,,。”楊耀祖疼得厲聲悲鳴,被綁緊的身體在血泊中扭動得如同一支剛剛被宰的活雞,兒玉末次將刀從他的肚子上抽起來,卻不肯立刻再度砍下,給他一個痛快,而是獰笑着對準楊耀祖的脖子反覆比量,彷彿不讓此人多受一會兒折磨,就無法發泄自己心中變態的慾望。
其他被強迫觀刑的僞軍於心不忍,紛紛將頭轉向了一邊,隊伍中的日本教官看到了,卻用耳光抽在他們臉上,讓逼着他們重新將頭轉向刑場,“將頭轉回去,誰也不準閉眼,誰如果再閉眼睛,就讓他去給姓楊的陪葬。”
僞軍們又怕又恨,一個個被迫重新將頭轉向正在血泊中悲鳴掙扎的楊耀祖,一個個身體顫抖不停,就在這個時候,兒玉末次突然又有了新主意,轉過頭,將染滿的血跡的指揮刀向僞軍們一指,同時大聲發出“邀請”:“你們,誰來給楊團長送行,他已經用血洗刷了他的罪責。”
“轟。”的一聲,僞軍們齊齊退後了大半步,原本醜陋麻木的臉上,瞬間涌滿了憤怒,楊耀祖身爲團長在衝鋒時帶頭逃命,的確該被執行軍法,但兒玉末次卻先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又強迫大夥親自動手處死自己的團長,就有些太過分,太殘忍,太缺德了,即便是再麻木,再對關東軍死心塌地的人,也受不了這種屈辱。
“我來。”正當僞軍們一個個被刺激得兩眼發紅時,隊伍中,忽然響起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衆僞軍憤怒地回頭,看到一連長肖中堂高高地舉起的右手。
“小喇嘛,你要幹什麼,。”立刻,無數人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紛紛將目標對準了肖中堂,斥責他不該落井下石。
“我的手快,能讓楊團長走得舒服些。”綽號小喇嘛的僞連長肖中堂嘆了口氣,大聲向衆人解釋,然後又加快腳步走到兒玉末次面前,從此人手中接過帶血的指揮刀,“剖腹乃是武士的榮耀,請准許屬下先給楊團長解開綁繩,然後再替他介錯,讓他走得有尊嚴些。”
“你懂得什麼叫剖腹,。”兒玉末次愣了愣,遲疑着問道。
“屬下曾經在新京受過三個月訓,聽鬆井教官說起過武士的剖腹禮。”小喇嘛低下頭,不敢直視兒玉末次的眼睛,但嘴裡的話,卻說得還算利落。
難得遇到這麼一個還算識貨的,兒玉末次心中頓生惜才之意,點點頭,大聲命令:“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吧,他原本不配享受武士的死亡之禮,但我念在他曾經爲大日本帝國效力多年的份上,可以成全他一回。”
“多謝長官。”小喇嘛嘴不對心地迴應了一聲,低下頭,用刀刃割開楊耀祖的綁繩,然後將對方已經癱軟的身體靠着一匹死馬擺正,同時低聲說道:“長官,沒辦法的事情,我只能替你做到這些,一會兒,我會幫你念七遍往生咒,送你去西方極樂。”
“謝,謝”僞團長楊耀祖已經因爲失血過多進入了半昏迷狀態,聽到了小喇嘛的話,喃喃地迴應。
小喇嘛又嘆了一口氣,迅速將身體退後半步,隨即雙手用力一揮,刀光像匹練般橫掃出去,將僞團長楊耀祖的脖頸切開五分之四多,只剩下最後一點皮肉於肢體相連,令頭顱無力地掛在胸前,血無力地噴起半尺高。
“弘嘛彌嘛彌弘弘”小喇嘛立刻棄刀跪倒,對着僞團長楊耀祖的屍骸大聲吟唱起了經文,“弘嘛彌嘛彌弘弘”僞警備旅中,懂得唸經的人不少,都紛紛低下頭,雙手合什,齊聲吟唱,剎那間,臉上的表情無喜無悲,無怒無恨,只剩下了一點點疲憊與一點點迷茫,彷彿一羣秋霜之後的寒蟬,在樹梢頭反覆悲鳴,反覆訴說自己對生命的最後一點兒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