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好端端的,幹嘛自己咒自己。”聽周黑子越說越不像話,張鬆齡連忙出言打斷。
“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莫非,哪天我出了事情,你還真能不聞不問,。”周黑子歪着脖子斜了方國強一眼,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在他心裡,當前一切麻煩都是這個連笑都不會的方棺材搞出來的,如果不是後者拿着雞毛當令箭,獨立營與游擊隊兩家之間的關係,絕不會像目前這麼僵,黑石寨裡頭小鬼子就不會找到可乘之機,全力給游擊隊製造麻煩,當然,龍哥也不會受傷。
“問,問,到你病牀前,給你端屎端尿行了吧。”張鬆齡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迴應,“見過爭吃爭穿,沒見過連受傷也爭的,老方,我們倆去給軍分區發電報,讓這小子留在病房裡伺候龍哥,省得閒得難受,自己老胡思亂想。”
“走吧,周營長,李醫官,咱們一會兒吃飯時再見。”連續多日被當成了罪魁禍首,方國強已經有些麻木了,笑着向周黑碳和李軍醫兩個點點頭,轉身離開。
張鬆齡見狀,少不得要快步跟上去,低聲解釋道:“老方,你別往心裡頭去,周黑子就是這種人,說話從來不過腦子”
方國強慘然一笑,輕輕搖頭,“他說的話其實沒錯,我的確不瞭解你們三個人之間的交情,不光是不瞭解你們,對咱們游擊隊和地方上的情況,我也是浮皮潦草,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我就像一個外人,不像你們”
“老方,老方!”張鬆齡大急,趕緊低聲打斷,“你這話就言重了,整個游擊隊上下,誰也沒把你當作過外人,甚至麒麟嶺周圍的百姓,提起你方政委來”
“我不是抱怨你們,我是說我自己。”沒等他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方國強已經搶過話頭,“大夥的確沒把我當作外人看,這一年多來給了我很多支持,特別是龍哥,幾乎是不惜任何代價來支持我的工作,但是我自己,卻沒有把根紮下去,既不瞭解當地的風土人情,也不瞭解游擊隊內部和外部的複雜情況,總想把口裡那些經驗原封不動照抄照搬,然後,然後就,唉,,。”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張鬆齡不同意方國強的自我批評,搖了搖頭,低聲迴應,“你只用了一年都不到的時間,就把黑石游擊區變成了黑石根據地,把山下的那些土作坊都變成了工廠,讓咱們對外提供的產品從寥寥幾樣變成了二十多種,游擊隊軍糧和軍餉,基本上也已經可以自給自足,隊伍的人員規模,也比以前”
“你聽我說,不要打斷。”方國強皺着眉頭,再度搶過話頭,“那些都是因爲你和已故的老王隊長打下了紮實基礎,小鬼子這一年多輕易不敢出城,也全賴你當初和九十三團聯手打垮了他們,我不過是碰巧趕上了個好時候而已。”
“怎麼會是碰巧呢,換了其他人來,難道懂得會比你還多麼,,還是他一定比你幹得更出色。”知道對方是因爲趙天龍受傷的事情心中負疚,張鬆齡斟酌了一下,用非常誠懇的語氣安慰,“老方,你不要對自己這麼苛刻,有些事情,真的是陰差陽錯,你初來乍到,我碰巧又去讀了軍校,一來二去,便成了現在這幅樣子,但是如果說錯都是你一個人的,功勞全與你無關,這太不公平,也完全不符合事實。”
“事實是,右旗王府與咱們游擊隊之間的距離,越走越遠,獨立營也從盟友變成了陌路。”方國強的情緒非常消沉,嘆了口氣,用力搖頭,“你就不用安慰我了,這幾天,我想了很多,等會兒給軍分區發電報請求送龍哥去白求恩醫院治療時,還有份電報麻煩你副屬一下,是關於給我記打大過處分的電報”
“不行,這麼大的事情,你不能自己做決定。”張鬆齡大吃一驚,拒絕的話脫口而出。
幾個正端着飯盒往食堂走的戰士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偷偷朝二人這邊看了看,低下頭,快步逃遠,正在組織人手晾曬藥材的老疤瘌也被嚇了一大跳,愣愣地擡起頭,瞪圓了眼睛抗議,“張胖子,你沒事兒瞎嚷嚷什麼,病號需要安靜你懂不懂。”
“對不起,疤瘌叔。”張鬆齡迅速意識到自己剛纔說話的聲音太高了,拍了自己一巴掌,坦然承認錯誤,“我不是故意的,保證沒有下一次。”
“想嚷嚷,到你們兩個的會議室裡頭,關上門嚷嚷去。”老疤瘌又蹬了他一眼,不依不饒,“屋子裡頭已經躺了一個,你們兩個再公開鬧起來,想散夥是不是,,要散夥,就趕緊着,趁着帳房裡頭還有結餘。”
話說得雖然難聽,卻實實在在給張鬆齡和方國強兩個提了醒兒,在此人心惶惶時刻,作爲游擊隊的兩位當家人,他們必須沉得住氣,至少,表面上要給大夥留下一切都很正常的感覺,不能帶頭自亂陣腳。
想到這兒,張鬆齡趕緊快走幾步,帶着方國強走向大隊部,先從裡邊關好了門,然後用非常緩慢卻堅定的語氣說道:“首先,我並不認爲你在龍哥受傷的事情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其次,按照游擊隊的現行規章,即便是小隊以上級別的幹部處理,都需要先上會,你是游擊隊的政委,沒經全體幹部會議表決,不能自己處分自己。”
“你”方國強愣了愣,突然間無言以對,他這個人做事的確死板了一些,但越是這樣,越不會帶頭違反組織紀律,張鬆齡拿游擊隊的規矩說事,可謂恰恰打在了他的軟肋上。
然而方國強畢竟是方國強,認定了的事情,向來是一條路走到黑,只沉默了半分多鐘,他就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那就儘快召開幹部會議,無論你們同意不同意給我處分,我都會自己在會上做檢討,還有,關於這一年多來的工作總結,我會如實寫一份出來,給你,老鄭,還有軍分區領導過目,這不光是爲了給斯琴一個交代,龍哥的血,也不能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