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十分明亮,偏僻的山洞中,幽澈正給淺兮療傷,更是在幫她壓制體內的寒毒。她雖昏迷不醒,但眉頭緊蹙,慘白的臉上寫滿了痛苦。
幽澈也有些不支,除了後背血流不止的傷口以外,他還受了狼王一掌。畢竟是一方妖王,十成功力硬生生打在他的身上,好在之前凜傳給他的修爲,再加上體內的水之星魂,他纔不至於被一掌打死,更別說一直撐到此時此刻爲她壓制寒毒了。
但看她這副模樣,倒叫他有些心疼。也怪他,爲何沒能早點想到她會被關在那裡。緋月,三門,這個仇,他記住了!
鳳舒翎等人也終於到了匯合地點,但看見淺兮渾身是血,鳳舒翎和鬱蘇連忙上前爲她運功療傷。
幽澈終於得以休息,收回手,身體不穩地想要栽倒,好在九初及時過來扶着他。
漸漸地,冰寒之症不再發作,淺兮的痛苦似乎緩解了一些。不過幽澈卻讓九初好好爲她檢查一下身體,九初還在擔心幽澈的傷勢,鳳舒翎便說回爲他療傷。
幾人出了山洞,只留下九初照顧着淺兮。
鳳舒翎爲幽澈療着傷,花輕語則帶着鬱蘇跑到很遠的地方說話。
“天虞山內亂,折損的不少人,你若回去,純狐氏定能除掉天虞山這一大威脅。”花輕語道。妖界之首沒有定下,各方勢力也都在等。而純狐氏和天虞山是妖界兩大勢力,妖界之首定能出現在他們其中。
“淺兮的仇,小爺自會向緋月和三門討回,但小爺,絕不回去。”鬱蘇早就說過不會回到純狐氏,所以妖界之首的爭奪,他也不在乎。誰要當,便去當吧。
花輕語見一直勸他不得,便不再勸。
天邊漸漸亮起,一片朝霞染紅天際。
“啊!”聽到淺兮的慘叫聲,四人便立即衝進山洞。
九初將她斷掉的手腳全部接好,她一下子痛醒,但意識醒來,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便又害怕起來。
鳳舒翎過去扶着她,她更加慌亂與害怕:“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見她如此反應,他只好起身不碰她。
幽澈還未開口,鬱蘇便過去試圖安撫她:“小不點,已經安全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但淺兮卻又吐出一口黑血,再次昏死過去。
鳳舒翎一怒之下一拳打在石壁上,石壁便出現一道裂痕。不過他也知道,現在還不是報仇的時候,方纔他們雖然逃脫,但緋月和三門也並未完全盡力,尚有保留,所以他不會衝動到立刻去報仇。正因如此,他才這麼憤怒和悔恨。若是能夠早些時候重逢,她也不至於此!
後來,九初又幫淺兮清除掉體內毒素,又爲她包紮傷口,就連眼睛,也爲她上了藥,一條白色紗布纏在她的眼睛上。
雖然天虞山並未派人來搜尋他們的下落,但神族之人還在四處搜查,他們幾個也只能躲着。
一日,淺兮做起噩夢。夢中,是無盡的火和飛濺的鮮血。鳳舞幽歌提着焚陽劍向鳳羽千狠狠刺去——
“父君!!!”淺兮突然從噩夢中驚醒。鳳舒翎聽到這個稱謂,以爲她想起了什麼。他過去緊緊抓着她的左手,但她掌心十分灼熱。
突然,一雙赤翼出現在她的背上,她一下子便向上飛去,懸在半空中。接着,她身上的繃帶全部裂開掉在地上,臉上縛眼的紗布也掉在地上,血色的眸子,散亂的白髮,身上魔氣亂竄。
眼前一片黑暗,但是慢慢的,她眼前出現幾道模糊的影子。她雖雙目失明,但屬火的她卻出現熱感應,讓她看到她身邊的幾個人,卻無法分辨他們是誰。而她的額頭上又出現火焰印記,卻比之前淡了幾分。
鳳舒翎本想出手壓制她體內的魔氣,但幽澈卻攔住了他:“魔氣一出,神族已然發現。但隨着魔氣的增長,鳳舞幽歌在她身上的封印似乎也在減弱。”
入魔的她本想動手,但聽到幽澈的聲音,心中竟多了一分安心,好像她從心底便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
腦海中突然出現一些模糊的場景,不知是夢,還是她內心深處的記憶。可那些令她覺得不像是假的,似乎曾經發生過一般。
心口的星魂又泛出白光,她的魔氣漸漸變弱,雙翼消失,她便掉了下來。鳳舒翎接住她,她卻又昏死過去。
“立即離開!”幽澈擔心神族之人會馬上尋過來,便帶着衆人離開。
苦海。
北幽心事重重地前往忘川所在。
院中,忘川依舊戴着鬼面具,她面對着一個稻草人,她距離稻草人幾丈遠。她一掌打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北幽駐足門口好長時間,她也未曾發覺。看着她不停出掌卻仍舊一無所獲,他便覺得心疼。
“忘川。”
她回過頭,這纔看見他。
他示意鬼兵們退下,他擡起腳,但一想到離心石,他便停靠不前。
“本帝之所以爲你取名爲忘川,便是希望你能夠忘記過去。”北幽緩緩嘆了一口氣。“但你偏偏如此固執。”
“並非固執,而是有些仇非報不可!”想起一千年前的事情,她便痛不欲生。
“是啊,有些仇,非報不可……”北幽的眼中突然閃現出一抹憂傷,但隨即又恢復過來,他看向忘川,臉上又出現溫柔的笑容。“我們認識多久了?”
“一千年。”
“不對,是一千年零九十九天。”他記得十分清楚,在三生殿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他便傾了心。從那天起,他便數起了日子。想不到一千年過得如此之快,他倒真是捨不得。“想不到已經這麼久了,我卻覺得,不過百年而已。”
“主上,怎麼了?”忘川察覺到他與平常不一樣,雖然他喜怒無常,但還從未如此這般同她說過話。
北幽並未回答她,只是又說:“我知道,自從鳳卿離逃出鳳凰神殿後,你便已經背叛我了。”
忘川連忙跪下:“主上?”一道氣勁飛來,忘川臉上的鬼面具便破裂掉下,精緻的臉上雖有刀痕,但他仍覺得迷人。
北幽突然變得異常激動:“千年前,鳳凰神殿火燒千夜城,鳳卿離差點魂飛魄散,你,本就是她的一縷殘魂,你要回去,理所當然!”
忘川蹙着眉,看他的樣子,他似乎不肯放過自己。她身上有離魂扣,但如果他死了,六界之中,便無人能夠催動這離魂扣。她暗暗下定決心,準備放手一搏。若將他殺掉,她自然能夠回去。但若她就此死去……她本就是鳳卿離的一縷殘魄,就算她死,鳳卿離還活着,她會報仇的!
“你走吧……”北幽轉過身,不讓她看到自己現在此刻的表情,語氣輕柔,卻多了幾分憂傷和不捨。
忘川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甚至懷疑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鬼帝。她站起身,沒有離開,只是問爲什麼。
北幽轉過身看着她,她身上的傷痕還未完全恢復,淡淡的痕跡讓他後悔當初對她的懲罰。“本帝無用,竟拿你身上的離心石毫無辦法。”
“主上……”忘川看着他自責的樣子,心中並非沒有感觸,這一千年,雖然他喜怒無常,有時候會希望她能夠跟他在一起,有時候也會責備她,有時候也會幫她修煉法術。自從得到鳳卿離逃出鳳凰神殿的消息,她便打算離開苦海。那次在媱山,若非發現鳳卿離沒有法力,她這一縷殘魂應該早就已經回去了。但現在看他這個樣子,她的心中竟有不捨。她欺騙他那麼多次,更借他的手殺了奈何。而離心石,本來就是她自己對自己用的,更是隱藏了法力與音之星魂。
北幽突然緊緊地抱着她,感受到懷中之人的顫抖,他便捨不得地說:“忍一下,讓我最後再好好地抱抱你……”他輕輕吻着她的髮絲,一滴淚悄然落下。
很快,北郵便消失不見,只留下忘川一個人。
“半個月,若是半個月我未去尋你,便代表我放你離開了。”人雖不在,但卻傳來他的消息。
忘川有些失神。
她緩緩走出院子,卻在門口駐留許久。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此停留這麼長時間,但她十分清楚,她並不喜歡他,但畢竟他們相處了一千年。她欺騙過,背叛過,利用過,而今卻……她心裡很複雜,百感交集。
突然,她想起離魂扣的事情,她摸着自己的脖子,那個東西還在,他又是否會反悔?是否會藉此逼她回來?
她搖了搖頭,還是不想那麼多了。若是找到鳳卿離,想辦法回到她的身上,離魂扣自然會解。
黑色身影緩緩離去,背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北幽又突然出現在門口,癡癡地望着她早已消失不見的遠方,喃喃自語着:“忘川,你還不明白嗎?離魂扣,並非是爲了囚禁你,而是爲了保住你這一縷殘魂……”
微風吹來,他竟覺得有些冷,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但還是有些寒意。
“你本就是鳳卿離的惡與執念,我又怎能要求你愛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