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凰雪拉着帝阮回了藏雪樓。
已經過去這麼些天了,奶孃和藏心他們杳無音信,而她只能依賴帝炫天去尋找。
她坐在酒窖上方,指揮帝阮在下面把酒往上抱。他已經上下跑了十多趟了,還是滿身的勁。
“錦珠兒,夠了嗎?”帝阮爬着梯子上來了,抹了把汗,憨聲問她。
“夠了,你去歇一會兒吧。”御凰雪點頭,讓他去一邊休息鯴。
小桌上擺着大碗茶,還有香氣四溢的大肉包子。這些都是對面豬肉鋪子的老闆娘拿來的。她看到帝阮出來就樂得合不攏嘴,不僅親手包了包子,還把她相公珍藏的好茶葉給偷出來了。
對於爲什麼要這麼做,老闆娘就一句話,老孃喜歡囡!
也對,跟着殺豬的在豬油豬肉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年輕時沒機會好好打扮過一天,成天油乎乎的在豬肉攤前忙乎。去豬肉攤前買豬肉的,就沒幾個好看的主。這種又貴氣又雅緻的男人,是不會親自去買菜滴。
所以,現在兒難得看到好看的人了,又怎麼不能多看一眼呢?
御凰雪拿起一隻大肉包子,慢吞吞地咬了一口。
“我也要吃。”帝阮跑回來了,張着嘴等她喂。
御凰雪白了他一眼,抓起了一顆石子往他嘴裡塞。
帝阮也不躲,當真伸着脖子等她喂。
“呆子,怎麼不躲?”御凰雪縮回手,沒好氣地罵道。
“你說過保護我呀。”帝阮咧嘴笑,繼續張着張等他喂。
“快把嘴閉上,像個呆頭鵝!”御凰雪把整盤包子往他手上一放,起身走開。
正煩呢,藏心他們一天不回來,她就一天煩過一天。但除了在這裡等,她又沒有別的法子可想。
走進大堂,她一看堂中擺的東西,頓時火冒三丈。所有的酒都打開了,每個桌子上都擺着六隻大碗,倒滿了酒,連幾個窗臺上都擺滿了酒。
“帝阮。”她惱火地大叫。
帝阮飛快地跑過來,看看擺好的酒碗邀功。
“今天全賣光。”他抱起一邊的陶罐,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多攢點銀子,帶你回大牛村。”
“掌櫃,今天是便宜賣嗎?”酒香引得酒客們一個個尋香而來,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就喝。
御凰雪撫額,這些酒極烈,沒幾個人喝下一碗能不醉的,但是又極香,喝了一碗情不自禁就去喝第二碗。
今天這裡非躺滿醉鬼不可。
“十五個錢一碗,阿阮收錢。把下酒菜端上來,二十大錢一份。”她戴上面紗,把陶罐放到櫃檯上,吆喝了一聲。
帝阮立刻就衝過去了。
“老闆娘你從哪裡找這麼漂亮的夥計?老闆娘你不是當娘娘了嗎,爲什麼還在這裡?難道是謠傳?”
“對啊,謠傳。”御凰雪拔算盤珠,隨口應付。
“是被休了吧,王爺當了皇上,怎麼會要一個寡婦當皇妃?”一名酒客端着酒碗過來,好奇地問:“那皇宮裡面什麼樣子?皇上和我們這些男人是一樣的嗎?”
“老鬼,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其餘人大笑,用花生米丟他。
酒客喝光了酒,又指帝阮,“不過老闆娘真的有本事,又找了個小白臉,老闆娘你看我怎麼樣?我看他細皮嫩
肉的,在榻上一定不行,不如你試試我這東西?包你欲
仙
欲
死。”
“想死嗎,嘴放乾淨一點。”御凰雪抄起算盤就打。
酒客嘻皮笑臉地跑回了桌邊坐下。
帝阮繞過來,站在御凰雪面前,一本正經地問:“什麼叫欲
仙
欲
死?”
“兄弟你連這都不知道?”
“原來是個傻子啊?”
“兄弟你過來,我教你!”
那羣酒客把帝阮叫了過去,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突然有人伸手抓帝阮的那地方。
帝阮嚇了一跳,粗聲粗氣問:“你抓我的鳥幹什麼?”
御凰雪側目,一羣粗人!
“阿阮回來。”她把帝阮叫了回來,用算盤在櫃檯上敲了幾下,惡聲惡氣地說“你們再敢教我弟弟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加十倍收你們的酒錢。”
“別啊,整個京城裡就你的酒好喝。”酒客們趕緊告饒,不再胡說道了。
門外跑進了一個小孩兒,直接到了櫃檯前,把小手高高舉起,脆聲大叫:“夫人,是我。”
御凰雪定晴一瞧,帝之翔來了!往外看,帝炫天正慢步走進來。
“三弟。”帝阮眼睛一亮,跑過去拉他的手,“三弟你來得正好,我要問你一件事。”
“你怎麼又出來了,你不要辦事嗎?”御凰雪斜睥他一眼,繼續低頭算帳。
“父親說,今天要去廟裡。”帝之翔興奮地說。
“去廟裡幹什麼?”御凰雪擡起頭,好奇地問。
“看佛像。
”帝炫天看了看帝阮,沉聲問:“大哥也去吧,你跟着師太學了那麼久,說不定能替我解答疑惑。”
“他能解答什麼疑惑,呆頭鵝。”御凰雪算清了帳,小聲說:“讓他在這裡幫我守店,奶孃膽小,如果她回來看到店開着,說不定就不害怕了。”
“我留侍衛守着,是一樣的。”
帝炫天揮了一下手,幾名穿着小廝衣裳的侍衛快步走了進來,後面進來的是兩個眉清目秀的女子。
“她們幫你守着,幫你賣酒,這樣放心了吧?”帝炫天沉聲問。
御凰雪不放心!那幾人生死未卜,怎麼可能放心?但是帝炫天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難道是蠱毒又發了?還有她和歸寒邪的那個約定,她若能找出那個女子,是不是真的能拿到解藥?
“走吧。”她解下圍裙,牽起了帝之翔的小手,叫上帝阮,大步出了酒樓。
那些酒客走到門口,看着她議論。
“這藏酒娘真是厲害,這男人一個接一個地找,還全是貴公子。”
“有手段,看她那身段,往懷裡一摟,不知道多銷
魂!”
一羣人正議論得興高采烈的,突然眼前有光亮一閃,嘴巴麻麻痛痛,手一抹,滿掌的血。
“這是怎麼了?酒裡有刀片不成?”
衆人大驚失色,丟了酒碗,捂着嘴就跑。
帝炫天沉着臉色,扭頭看了一眼,登上了馬車。
御凰雪當然知道是他乾的,她倒無所謂。女子拋頭露面做生意,在尋常男人女人眼中,本來就和昌姬沒什麼兩樣。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憑本事吃飯,只要你做得好,統統和你的臉、你的身體分不開。這些話聽多了,她根本不在乎。也懶得和這些俗人計較,沒這些俗人,她的酒賣給誰去。
幾人都在這輛大馬車上,有柔軟的墊子分兩邊靠着,他們兄弟兩個坐在一邊,御凰雪帶着帝之翔坐在一邊,教他翻繩子玩。
“我也要玩。”帝阮看了會兒,忍不住湊過來,蹲到帝之翔的面前說道。
“大皇伯,你都是大人了,怎麼也要玩?”帝之翔眼兒彎彎,指着他笑。
“大人也能玩。”帝阮伸手就奪繩子,非要和他一起翻。
“父皇,夫人,你們看看大皇伯,他搶我繩子。”帝之翔馬上就告狀。
“他也是孩子,你就和他玩吧。”御凰雪樂得清靜,讓兩個人去蹲一邊翻繩子。
帝炫天看了他們一會兒,掀開了馬車窗簾看外面。
他們要去的是行宮。
行宮後面有個皇家小寺,是御家當年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妃修行的地方。裡面有一些別處見不着的經書,都保存得很好。
“行宮啊?珂離滄有些日子沒出現了,他幹什麼去了?”御凰雪好奇地問道。
“珂離滄那人不受管束,和他交換了兩件事,這些天不知道去哪裡了。”帝炫天擰了擰眉。
“你和他交換什麼事?”御凰雪追問道。
帝炫天拉了拉她的小手,笑了笑。
“悄悄說。”御凰雪把耳朵湊了上去。
帝炫天就勢抱住了她,在她的耳朵上親親吻了一下。
“父親羞羞。”帝之翔看到了,立刻用手指刮小臉蛋。
“臭小子,你知道這是幹什麼?”
“知道呀,這是親親,我們在鎮上的時候,我就看到巧兒和別人親親,她不讓我告訴娘。她還脫
衣裳呢。兩個人在稻草垛子裡打架,巧兒都被打哭了。”
帝炫天臉色有些難看。
巧兒和別人偷
情,被帝之翔撞上了!
“她和誰親親?”御凰雪好奇地問道。
“一個瘦瘦的男人。”帝之翔想了想,大聲說道。
“你聽到他們說什麼了嗎?”御凰雪趕緊問道。
“就聽到巧兒哭,說她要死了。所以我就衝出去救她,巧兒嚇壞了,說不是打架,是親親。”他停了停,繼續問道:“但是親親怎麼會要死了呢?我就去問孃親,娘罰我站了兩個時辰。不過我很講信用的,我都沒有說是巧兒說的。”
巧兒,又是巧兒。可惜巧兒死了!她怎麼死得這麼巧呢?剛剛露出一點破綻,連她是什麼身份,什麼來歷,統統沒弄清,她就死掉了。
“是欲
仙
欲
死的親親?”帝阮舉着繩子,認真地問他們兩個。
帝炫天撫額,這都是些什麼問題?
“帝阮,你再亂問問題,我讓你趕車去。”
“好啊,我喜歡趕車。”帝阮眼睛一亮,貓腰鑽了出去。
御凰雪大叫不好,趕緊抱過了帝之翔,然後用力抓住了身邊可以抓的地方。帝炫天正感到奇怪,馬車突然跟瘋了一樣往前竄,把他一下就掀到了後面。
“帝阮!”他惱火地大叫了一聲。
“三弟放心,我最會趕馬車了,我和師傅出去,都是我趕馬
車的。”他快活地大笑,手裡的鞭子舞得啪啪地響。
帝炫天勉強坐正,帝阮突然又是重重一鞭子甩了下去。他忍無可忍,直接鑽出馬車,奪了帝阮手裡的鞭子,勒住了狂奔的馬。
“三弟,怎麼了?我趕得不好嗎?”帝阮不解地問道。
“很不好,帝阮,你再亂來試試看。”御凰雪也鑽出來,用力打他的背,“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坐在同一輛馬車裡了,你下去!”
“哦。”帝阮乖乖地下了馬車,垂着雙臂,沮喪地看着她。
“給他一匹馬。”帝炫天是怕了他了,他已經分不清這人是真傻假傻了。
帝阮爬上了馬,慢吞吞地跟在馬車邊,不時往旁邊滑,又笨拙地騎好。
“這呆子。”御凰雪往窗口看了一眼,然後瞪着帝炫天說:“你們今天太過份了,居然那樣欺負他!”
“帝琰只是想試探他的真假。”帝炫天淡淡地說道。
“他是你找回來的,病是珂離滄治的,若有假,珂離滄會看不出來?”御凰雪搖了搖頭。
換好他一身皮,那跟活剝一次皮一樣痛基苦,他們明明去親眼看過他受罪的過程,這東西怎麼作假?帝琰那人向來可惡,喜歡欺負人。
這也正是帝炫天拿不準的地方,若是中途換人,他臉上並沒有面具,怎麼會這麼巧,和帝阮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