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衆人正躊躇間,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隊黑衣人,這些黑衣人各個面色陰沉,一身勁裝,顯得精明強幹。正在衆人議論紛紛的時候,一陣陰騭的笑聲嘿嘿響起,聽的衆人一陣心悸。黑衣人身後一個瘦高的白髮老人伴着笑聲,大袖搖擺,緩步走來。

這個老人滿頭白髮,雙目深陷,金鉤鼻下薄薄的雙脣噙着一抹冷笑。伴着一陣“嘿嘿嘿嘿”的冷笑,來到衆人面前,老人的笑聲並未停止,反而逐漸變成了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姓郭的,你也有今天!”

一番話說得一衆江湖人士一頭霧水。胡裡圖大爲不耐,今日一波三折實在惱人,上前質問到:“你又是何人?我等今日有重要之事,你若插手,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瘦高老人聽了也不生氣,陰冷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鑽天鷂胡執,六扇門後起之秀四梟之一,與另外一隻四梟金翅鷹邱洪交好!哼,所謂白道,不過沆瀣一氣一丘之貉而已!”說完信手一揮,大袖兜頭罩向鑽天鷂,衆人尚未看清,鑽天鷂已經悶哼一聲,摔出丈餘,口吐鮮血。

“老朽前來不是爲你這隻雛雞,速速滾吧!”瘦高老人揮揮手,目光則緊緊盯着大衍禪師:“當年你趁我等水寨空虛,踩着我們弟兄四人博得了諾大的名頭,你好風光啊——斷牙刀郭玦!一刀害得我弟兄四人功虧一簣不得已蟄伏十數年!沒想到如今你們自稱白道的互相傾軋,居然把你也給引了出來。跟着個小鉺,竟追到了大魚,真是天助我也!更沒想到你竟爲了那個李慕陽拼的武功盡失,真是大快人心啊!今日我弟兄四人的大仇即將得報,真是快哉快哉!”

話語一落,向着大衍禪師步步逼近。旁邊的一衆江湖人則聞言大驚:“斷牙刀郭玦?!大衍禪師就是傳說中的斷牙刀郭玦?”

大衍禪師盯着來人,面色有些凝重,開口的聲音略有些沙啞,卻十分堅定:“金背蒼龍顧仇,難爲你竟然苟延殘喘到如今。當年長海一戰老衲坦坦蕩蕩,反倒是你們四海神龍疑神疑鬼,心思不定,才被老衲一擊而破。”

“當年若不是老朽四人準備投靠東海安賢王,遣大批手下護送晉身之禮,又豈會被你乘虛而入,連挑數座水寨,致使半生心血一朝盡喪!”

“阿彌陀佛!顧施主,要戰便戰,何必多費口舌、東拉西扯。當年爾等四處劫掠,害人無算,惡貫滿盈,就算翻頭重來,老衲也是義無反顧。今日老衲雖不若昔日,然而心智益堅,只怕爾等又是機關算盡,功虧一簣!”

“這事就不勞你操心了!你只管納命來就好!”顧仇說完,大袖一抖,化爲虛影一般直撲大衍禪師。小和尚玄心和李玄池見狀,急忙拼命般攔向顧仇,然而竟像被龍捲風襲擊一般倒飛而回。看來那顧仇是毫不留手,一心想將大衍禪師立斃掌下。

李玄池顧不上自己被震得口吐鮮血,意欲再度阻攔的時候,顧仇的雙掌已經襲向了大衍禪師的胸腹之間,顧仇的雙袖如灌滿罡風一般鼓起,擋住了李玄池絕望的視線。

“師叔!”李玄池絕望大吼之下,異象突生,場內如平地突然起了龍捲一樣,一陣內力風暴激盪,吹的在場衆人東倒西歪。

衆人再定睛看時,大衍禪師竟然依然好好的站在場地當中,顧仇則退到了丈外,滿臉陰沉:“老朽大意了,果然不該信你這奸詐之徒,還好老朽留有後手,不然今日又被你算計了。哼,好一個武功盡失!原來已至返璞歸真境界?看情形莫不是傳聞中的不動明王訣?!原來你已修成傳說中的佛門絕學?”

大衍禪師低眉順目,語音不高卻十分堅定:“老衲武功盡失後潛心佛法,偶有所得,我佛雖慈悲,卻也容不得污穢邪祟,亦要怒目金剛遠攝妖邪。老衲雖久不在江湖,若有幸能爲江湖除卻一害,也算爲衆生略闢荊棘!”

“好一個略闢荊棘!傳聞不動明王訣乃是護體的絕世功法,老朽就來試試你這捱打的功夫究竟如何,你且來試試老朽的探海龍爪!”話音一落,顧仇內力凝注雙手,皮膚竟泛起了些金屬的光澤。

顧仇身形一晃,已來至大衍禪師身前,雙爪“二龍戲珠”直襲禪師面門,禪師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竟如晨鐘迴響,右手單臂一橫,架住來勢,顧仇只覺得如蜻蜓撼柱一般再難前進半分,於是雙肘一沉“頷下探珠”“黑虎掏心”,一爪鎖喉一爪掏心,禪師又是一聲“善哉善哉!”仍是右手單臂一立,再次格住了雙爪,然後禪師單臂一振喝到:“去!”,顧仇覺得一股內力沛然而至,竟難以反抗,只得倒飛而回。

落地的顧仇面露不甘,再次身形不斷閃動,雙爪挾持風雷般,狂攻而至,一時爪影漫天,旁人竟看不清虛實。

禪師見狀,怒目圓睜,眼中盡是精光暗閃:“阿彌陀佛,顧施主你這雲龍三現的身法似乎又精進不少,可惜老衲如今看破紅塵,難以攪擾,顧施主你還不回頭嗎?!”言畢,單掌舉過頭頂,左腳緩緩向前跨出一步,這一步似乎讓在場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種堅定。

然而就是這一步讓此時的顧仇心中抑制不住的泛起一陣熟悉的惶恐,這熟悉的一步,這直踏中宮的一步,似乎將自己拉回了長海之上,面對的正是斷牙刀郭玦,那個面對自己師兄弟四人聯手,也毫不猶豫,步踏中宮、長刀直進、一刀斬落的郭玦!

中宮直進的刀法,愚蠢的刀法。顧仇曾經這樣想過,然而就是這決絕的一刀,劈碎了四海神龍的野心,成爲了顧仇日後深夜難以擺脫的夢魘。就是這直直的一刀,傾四海神龍四人之力也沒能攔下。如今,這一幕似乎重現,只是他的刀已不在手中,他還劈的出那一刀嗎?顧仇雙目翻紅,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大吼一聲:“你休想!”雙爪一翻,窮畢生功力直直的迎了上去。

沒有聲響,就如一副水墨一般,顧仇如落葉般飄向遠方,只有他口中噴出的鮮血,爲畫作增添了一抹鮮豔。

周圍的黑衣人紛紛躍起接下了顧仇,顧仇略一擦拭嘴角的鮮血,沙啞的聲音顯得滄桑無力:“郭玦,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我命未絕,他日必有厚報,你我江湖再見!”說完,雙袖一擺,在衆黑衣人的攙扶之下消失在山門之外。

那邊鑽天鷂也悠悠醒轉,一衆人目瞪口呆的看完一切,不敢做何言語,悄悄扶着胡執退出了山門,一時間小小寺廟又清淨了下來。

半日的喧囂讓李玄池覺得有些漫長,再回過神來時,已是夕陽斜墜,血紅的餘輝灑在大衍禪師身上顯得別樣莊嚴。大衍禪師輕喘一聲,身體竟是晃了兩晃,周圍僧人趕忙上前攙扶。大衍禪師揮揮手:“老衲並無大礙,先扶玄池師侄和玄心回禪房療傷。沒想到那金背蒼龍顧仇身手大爲精進,看來仇恨讓其幾近瘋狂了,而且幾番失敗下來心智亦堅毅了不少,若四海神龍均是如此,則江湖危矣。”

僧衆扶着李玄池和玄心回到了禪房之內,大衍禪師和住持低語了幾句也回到了禪房。一回禪房,趙寧兒卻滿臉興奮:“高手對決,果然不同凡響!沒想到郭將軍並未武功盡失啊?!”大衍禪師先是檢查了二人的傷勢,發現二人都受了不輕的內傷,內腑也受些震盪,需要安心靜養。聽到趙寧兒的話,禪師搖搖頭:“老衲之前確是武功盡失,只是近些年潛心佛法,竟是從中悟得了失傳甚久的佛門絕學——不動明王訣,也是幸甚至哉。”

趙寧兒大讚:“郭將軍真乃天人之智!只是之前的武功盡失莫不是那一戰所致?”

大衍禪師微微頷首,緩緩道:“阿彌陀佛,沒想到趙施主年紀不大所知卻是甚多啊。正是當年寧皇與定陽王的最後一戰——玉明山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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