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子開到醫院,千尋微微一愕,“紀總,你哪不舒服?”
“我很好,不舒服的是你。”
“我沒事,就一點小感冒,很快就會好了。”千尋不曾想,他如此細心,心頭一熱,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
而紀君陽也懶得跟她多廢話,幾乎是拎着她叫醫生給她紮了一針。
點滴瓶掛在病牀前,千尋在他強大的氣場壓力下乖乖半躺着,總覺得他對自己似乎超出了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剛試着往深裡想,站在窗前的他卻接了一個電話,打破了她剛有的一點幻想。
她聽見他在電話裡很親密地喚着電話那頭的人的名字,“雅楠。”
肖雅楠。
這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名字,也是她的夢魘。
“好,我知道了……我儘快完成這邊的工作趕回去……別亂擔心……你自己多注意身體……拜。”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無比,冰山臉像是有了柔和的光澤,淡淡的笑意自脣角里溢出來,再一點點地溫暖了面部的表情,爬到眉梢眼角里,忽如春風來。
千尋只是用餘光掃了一眼,便覺得胸口莫名地緊縮起來,好像密密麻麻的針紮在上面,他快要走了嗎?
果然,他們就如傳說中的那樣,是熱戀多年的一對,而她,便是多餘的那一個。
所以,紀君陽,假裝不認識你,不告訴你安安的存在,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吧。
紀君陽掛了電話,坐到病牀邊的椅子上,雙腿交疊,神情有說不出的閒散慵懶。
“聽說,你畢業於江城大學?”
千尋眼皮跳了一下,但見他漫不經心地樣子,又不禁在心裡自我嘲諷了一把,可能,他早忘了當年他的承諾了吧,不過是隨口一問,她不能聯想太多。
承諾畢竟不能當飯吃,時過境遷,人心也會變的。
“這有什麼問題嗎?”千尋反問。
“問題沒有,只是,當初沒想過要留在江城嗎?那裡,畢竟是個國際化的大城市,機會多,發展更大。”
千尋輕輕一笑,“城市大的同時也就意味着競爭大,壓力大,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在那裡找了大半年的工作,一無所獲,只好灰溜溜地跑回來了。”
紀君陽靜靜地看着她,黑眸如淵,晦暗難測。
她在說謊。
林風給他的資料顯示,五年前,因爲成績優異,能力出色,她有三個機會,一個是保送研究生,一個萬達對她的邀請,一個是她實習的博雅公司已經給了她轉正的機會。
萬達和博雅皆在行業裡有響噹噹的名號,但這三條路,她都莫名放棄,離開了江城,沒有人知道緣由。
溫千尋,爲什麼要撒謊,你到底在隱瞞些什麼?
紀君陽看她的眸光越發地深沉複雜起來。
千尋卻是想,她雖有他的女兒,可是他有未婚妻,他們的距離早已不只一點點。
有些險,彼時年輕不懂事,縱使飛蛾撲火也想嘗試,可是現在,她要顧慮的太多。
點滴果然是個立竿見影的東西,三瓶水吊下來,除了身體還有些虛軟無力,燒似乎退了不少,醫生又給她開了幾粒口服的藥加以鞏固。
但若是換作安安,千尋斷是不會給她輕易吊水的,雖然見效快,但次數多了,那會破壞孩子身體裡的免疫機能。只是她是大人,也就無所謂了。
走出醫院,千尋向紀君陽說謝謝。
紀君陽的臉臭哄哄地,似是沒好氣地問,“家住哪?”
其實早已知她的住處,甚至還看到了曖昧一幕,只是刻意相問而已,她的撒謊讓他想聽一句她的親口回答,是否會迴避。
只是在千尋看來,哪好意思讓一大老闆陪她上了醫院,還親自送她回家的。
原來分開了的兩個人,哪怕曾經有最熟悉和親密的關係,也會隨着時光疏遠了距離。
“那個,不用了,已經佔了你太多的時間,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可以了。”再說,他也不熟路是不?這醫院還是他用車載導航開過來的。
紀君陽淡淡地,“是你自己上車還是我請你上車。”
他給她的選擇,無論哪一種,結局都只有一個。
霸道的性子,果真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千尋小聲咕噥了一句,“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去啊。”
洛市,可不是他的江城。
而且她住的那小區,沒什麼名氣,平民百姓家,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裡,並不起眼。
紀君陽斜眼一睨,“你可以試試,看我沒有你的指引,能不能把你送回家。”
“那你也準備不用那地圖導航?”想激她?她也會反激。
“可以。”紀君陽淡定而自信地。
千尋撇了撇嘴,上車,“桔園小區,這裡開車過去如果不堵車,也就半個小時。”
紀君陽擡腕看了眼手錶,“如果我沒有在這個時間裡送你到家,我請你吃飯,反之,你請我吃飯。”
腹黑的男人,一個目的,可以排出兩種名目。
千尋卻是想,如果只是老闆對職員,是不是已經過了界,他到底要做什麼。
一路沉默,唯有車裡飄着的音樂在流淌,是好幾年前的老歌。
兩個人,各懷心事。
紀君陽自後視鏡注視着她,清秀的臉龐,倔強的眼神,似是而非的感覺,時刻困擾着他。她靜靜地看着窗外,眸光不眨。
商場裡,他一向能準確無誤地賭準對手的心思,卻對她,猜測不透。
溫千尋,爲什麼,你讓我越來越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