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文吃得很歡快,好些日子沒這胃口了,每天滿嘴都是藥味,苦得舌頭的味蕾都快要麻木了,忍不住感嘆一句,“能吃就是福啊。”
這一病,連美食都給戒了,這不能吃,那不能吃,老伴又管得緊,步步遵醫囑。關在這個鳥籠子一樣的地方,人生可是少了許多的樂趣。
只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也不知道這身體還能堅持多久,只是在努力地活着,活着多陪老伴幾天,活着希望還能見女兒一面。
千尋笑道,“那您就乖乖聽醫生的話,只要醫生允許,以後我就會時不時地帶好吃的來賄賂你的。”
“唔,賄賂?”高翰文似乎不太解這個詞兒。
“對啊,您聽醫生的話,獎勵的事阿姨肯定對您做了不少,我不能跟阿姨去搶是不是,這是她的專利,所以我只好來賄賂賄賂你更加地配合好醫生的治療了。”
“你這丫頭,跟我玩字眼呢。”高翰文嗔了她一目,幾分無可奈何地,“對了,你吃了沒有,都十二點了,可別光顧着哄我開心。”
千尋微微笑道,臉上不自覺地綻放着幸福的光芒,“我等會約了人。”
“哦,原來是佳人有約了啊!”高翰文曖昧地笑着。
田蓉麗說,“你有事,就先走,別耽誤你約會的時間了。”
“沒事,這不電話還沒到嗎?”話音剛落,這手機便響了起來。
高翰文看她瞧着手機的神色,明瞭幾分,笑道,“說曹操曹操便到,這小子!趕緊走吧,免得他以爲我扣着人不讓你走,到時候又埋怨我把天使丟給你,佔了他好多約會的時間。”
“高叔你盡會拿我尋開心。”千尋笑嗔着將電話接進來,低低與紀君陽說一句,“就來了。”
她知道,他就在醫院門口等她,他們約好了的。
高翰文手指一勾,將電話要了過去,“紀君陽,我可告訴你,對我們家千尋好一點,你要敢讓她受半點委屈,我就敢拆散你們。最近正閒着沒事,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的,拆散一對是一對。”
田蓉麗在老伴的胳膊上擰了一把,罵道,“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千尋卻是笑了,老高總若是真心拆散,當初就不會撮合他們倆了,一句玩笑而已,其實是在維護她呢,心裡暖暖地。
紀君陽在電話那頭輕輕笑道,“放心,您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那可說不定啊,別欺負我壽命不多,最近療效還不錯,止不准我老人家還能活個十年八年的。”許是最近心情與精神皆不錯,老高總說起話來那是一箇中氣十足。
“那是最好不過了,我還盼着您能早點重回酒店,把我老婆給解放出來,先謝過高總了。”他正愁小妻子工作負擔太重,會不會壓垮她的小身板。
電話回到千尋手中的時候,兩個男人一來二去嘴皮子功夫已經鬥了好幾個回合。
田蓉麗無奈而好笑地看着丈夫,“你啊,越活越像個孩子。”
千尋笑道,“返老還童啊,多好!”
病魔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理被催倒。
“你看看千尋這張嘴,真會哄老人開心。”要是有這麼一個可心的女兒就好了,自然,這話,他不敢當着老伴的面說出來,怕惹老伴又傷心。
千尋將手機裝進包裡,“那我就先走了。”
田蓉麗起身,“我送送你。”
千尋本想拒絕的,但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想必是有什麼話要說,也就笑着點了點頭。
下行的電梯裡,只有她們兩個人。
田蓉麗似乎是思慮了良久,“千尋,紀君陽的母親,還是不肯接受你嗎?”
她也不想扒人的痛處,可是她很想關心這孩子。
千尋輕輕一嘆,苦笑道,“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紀君陽的高調,等同於直接在他母親的臉上煽了一耳光,母子對峙可是白熱化了。
“你跟紀君陽這一路走來着實辛苦,要是他母親能接納你那就圓滿了,可現實總歸有些殘忍,我怕你要受更多的委屈。而且最怕的是肖雅楠又在使什麼陰謀詭計,她現在陪着紀夫人就住在這家醫院裡,這事,你知道吧?”田蓉麗小心地探問。
“我知道,剛還碰到她們來着。放心吧,阿姨,她們傷不到我的。”千尋反倒安慰起她。
“我知道,紀君陽會盡全力地保護你,可到底還是要小心點。我聽老高說起肖雅楠曾經對你做過的那些事,想來不是個善良的主,不會善罷甘休,你還是當心點,防着她在背後搞小動作。”田蓉麗反覆叮囑。
“嗯,謝謝您,我會的。”
千尋有時候想不明白,自己討得那麼多人的歡心,卻唯獨入不了紀夫人的眼,想來,從一開始,那老太太就是不屑於她的。
或者說,還未曾開始,就將她劃入了黑名單,老太太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了解她。那位備受鍾情的兒媳婦人選肖雅楠大小姐在老太太的心目之中已是根深蒂固的地位,她想要從黑名單裡爬出來,讓老太太有了解的興趣,萬里長征還沒有走出第一步。
住院樓下,與高夫人告別,千尋沿着來時的路出去,說好了在醫院門口會合的,他去看他的母親。
若不是紀夫人那麼地排斥她,其實她也很想一起去照顧。
紀君陽總是說,別擔心,一切有他,很快就會好起來。
她知道他在努力,和白無邪暗地裡正在進行着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會讓紀夫人的認知來個天翻地覆。
可是她覺得那些還不夠,那並不代表着老太太到時候就會接受她,喜歡她。她覺得自己需要在那些事情結束之前,找個適合的契機去接近那位頑固的老太太,先作一些改變成見的鋪墊。
有些事,急不在一時,是個長久的活。
請原諒她如今也是心機重重的一個女人。
她心機再深再重,自始至終,也沒有想過要去害別人。
只是,這年頭,好人不一定就受歡迎。
海芋總是說,“你這場婆媳戰爭夠打。”
說戰爭,她覺得嚴重了,戰爭是徹底的敵對關係,她覺得還沒到那嚴重的地步,她並不想與老太太像個仇人分外眼紅。可用別的來形容吧,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到貼切的詞,畢竟老太太確實視她爲搶走她兒子的敵人。
“哎!”經過剛纔與紀夫人碰面的林蔭道時,千尋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踢起路邊的一顆小石子,卻不曾料到,再擡頭時,那遠處櫻花樹下,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好地擁抱在一起。
女的肖雅楠,正面朝她的方向。男的背影,可不是說好了醫院門口等她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