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對得那樣快,像是那裡是她的一處禁地,他若有所思地,“理由?”
“因爲……”因爲五年前他的未婚妻對她說過:別讓我在君陽的身邊看到你,遠遠地離開,否則,我會讓你家破人亡。這麼狠毒的威脅,她年少不甘反抗,卻在父親的車禍和他的迅速出國裡嘎然而止。
肖雅楠說,君陽的車禍不是意外。這個她早就知道了,紀君陽模糊地提過幾句,他不願說多的,她也不好細問。
肖雅楠還說過,害他的人知道他還活着,不會輕易地放過他,只有肖家,纔是他的庇護,也只有肖家,才能助他翻身,而她溫千尋,不但幫不了他,還會成爲他的負擔,而紀君陽不可能丟下對紀家的責任只顧兒女私情。
這麼直白而深刻的勸說,讓千尋覺得,若再執着,便是她的不識趣。
當時的她還能怎麼辦呢?一邊是疼她養她的父親躺在醫院裡人事不醒,母親差點崩潰,她必須得回去照顧,一邊是他紀君陽迫不及待地出了國,她縱使想堅持等,也忽然失去了意義。
紀君陽見她欲言又止,緊緊追問,“因爲什麼?”
千尋心一橫,沒好氣地道,“因爲我討厭有個性騷擾上癮的老闆,藉着升職的名義,讓我進狼窩。”
“你可以做我的女人,我給你金窩銀窩,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財富,地位,以及自由,還有我的一切資源,但是,你不可以背叛我,離開我。”他還是用他特有的,似掌控一切的冷靜與沉着,緩緩地試探。
多麼誘人的條件,千尋只覺得有點哭笑不得,他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還是,她從來就沒有了解過他?
“紀總,別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當你情人,我沒興趣,做人小三,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你是有令女人迷戀的資本,但我媽從小就告訴我一句話,金窩銀窩始終不如自己的狗窩。金屋藏嬌裡的嬌,向來沒有好下場,我還不想死得太難看。”
她的回答,並未讓他感覺到有太多的意外。若她太容易被物質所誘,那也太玷污了他的眼光。
他甚至有些慶幸她的拒絕,至少可以讓他安慰自己,他看中的並不是那麼膚淺的女人。
人果真是矛盾的,經不起細想。
如果再往深裡想,說穿了,其實他是害怕面對溫千尋並不是自己想要找的那個人的虛空。
這麼多年的尋找,杳無音訊,查無痕跡,他甚至懷疑過,那個曾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丫頭,是否真的存在過,亦或,只是他車禍後的一段失真記憶。
就在他一片茫然的時候,她的出現,像是一道光亮,劃開他眼前的層層迷霧。
紀君陽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沒關係,我不會逼你,你可以再考慮一下,我隨時等着你的回心轉意。”
他說得煞是誠懇,千尋有點啞然,無語地搖頭,哂笑,“紀總,玩笑到此爲止了,是不是該去赴宴了。”
是什麼樣的人,舉辦什麼樣的宴會,有些什麼樣的人出席,她並不關心。無外乎是,政界商流,打着某個名號,行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目的。只是,她不曾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艾維。
宴廳裡燈火璀璨,衣香鬢影,音樂輕柔,走進去才知道是宴會主人之子的訂婚宴。
紀君陽並沒有向人介紹她的打算,她也就樂得清靜,只需乖巧地挽着他的手臂,保持得體的微笑,做一個合格的陪襯,一起見過主人道恭喜,然後隨他週轉在一張張或真摯或虛僞的面孔之間。
這便是他現在的圈子吧,每個見到他的人,都多少帶着些敬意,看她的目光也閃爍着一些曖昧不明的色澤,偶爾會有好事者,假裝不經意地問他,“這位是?”
千尋總會搶在他之前回答,“助理而已。”
那極欲與他撇清關係的姿勢,讓紀君陽微微蹙起眉頭,她假裝視而不見他的臉色。
五年了,他依舊如同她初次遇見時傲岸卓然的模樣,縱使他有意低調,仍難抵擋全場的關注,而她卻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敢愛敢恨的青蔥女子了。
時光果然是一把無形的殺豬刀。
“累了嗎?”難得的空隙,紀君陽似是體貼地問。
“還好。”千尋淡淡地答。
“你先休息一下,我還得會幾個老朋友。”
“好。”千尋如得赦令,在他眼裡,那是比兔子還跑得快的速度。
陪着他,讓她有那麼難受嗎?紀君陽有些不悅地。
千尋將手裡的酒杯擱下,推開陽臺的門,晚風吹透皮膚帶着些涼意。她在一叢綠色植物旁站定,雙手隨意地搭在欄杆上,一條腿微微曲起,腳尖抵地,輕輕地搖晃着。高跟鞋穿久了,腳跟會痛,但是這裡的冬天,很舒服。
有手,悄悄地蒙上她的眼睛,有陌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猜猜我是誰?”
千尋哪猜得到是誰,這個陌生的城市,她沒有別的熟人,沒有那種熟到能跟她玩猜猜遊戲的朋友,於是她試探地說,“對不起,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身後的人壓抑地低笑,“我認錯我自己也不會認錯你溫千尋小姐,你來自洛市,有個女兒叫安安,最好的朋友是海芋,在恆都上班。”
千尋一驚,瞭解她還挺多的,誰呢?剛纔這話最好不要被紀君陽聽到了,可單從這聲音上分辨,她實在想不起來。
“誰呀,是朋友就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是神仙,猜不出。”她乾脆地認降。
“給你三個機會。”
“你給我三十個機會我也猜不出。”
一聲嘆氣,恢復了他本色的聲音,“千尋,你果真無趣,難怪海芋會投訴你。”
千尋驚訝地掰開蒙在眼睛上的手掌,轉身就朝那人擂了一拳,歡叫着,“艾維,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能出現在這裡,我爲什麼不能。”艾維笑着受了她這一拳,其實私底下,千尋並不淑女,若非必要的場合,她也懶得裝模作樣。
“我啊,無良老闆的陪襯,你呢?該不會是宴會主人是你朋友吧。”要不然,又怎會千里迢迢從洛市趕到三亞,只是他的聲音,“還有,你會玩口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