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習習涼風,房內,是一片沉靜。
回想自己在趙國的所見,張麒天心中感嘆,修仙麼,那兩尊者又哪裡有修仙的樣子了,採補元陰不說,還要生生將人迫害至死,貪財好色,哪裡有仙者羽化而登天的傲氣,又哪裡有出塵的仙氣。
兩人便如此沉默着,似乎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有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沉默之中。
似乎有呼呼的風聲,從窗外穿過,帶動着窗銜嘎吱作響,而後,嘩的一聲,被風吹開來。
帶着濃郁海味的風,呼呼的吹進房內,兩人不由得都有些涼意,風吹過,將林雪清的衣裙吹的向後揚起,直如脫塵之仙女,凌然獨立,漠視人間。
林雪清走到窗前,輕輕的將窗戶掩上,說道:“你爲什麼會叛出赤炎宗呢?”
張麒天愣了一下,身上隱隱作痛,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問道:“我的東西還有小狗呢?他們可都安好?”
“不好”林雪清搖搖頭,眼神更淡漠了許多,接着道:“你那木頭倒是沒什麼,小狗,怕是活不長了,你右手邊上就是。”
張麒天轉過頭去,纔看到躺在自己手邊的小狗,小狗身上的傷痕已經結了疤,可以看到有粉紅的嫩肉生長出來,只是氣息卻無比微弱,即使是這麼近,都感覺不到是活物。
無比的悲意,從心中傳來,繼而化作了滿腔的仇恨,這一動怒,又引發了身上的傷痕,張麒天口中一甜,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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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麟教!
如果可以,張麒天寧願此刻重傷垂死的是自己。
林雪清輕輕的嘆口氣,掏出一方淡藍的紗巾,在水裡沾溼,走到牀邊,將張麒天嘴角的血跡擦乾淨。
一絲幽香,傳進張麒天的鼻子,不知道是這紗巾的味道,還是面前這女子的味道。
努力的擡起自己的右手,輕輕的撫摸了小狗幾下,小狗的身體觸手冰涼,幾乎如同一塊冰冷的石頭般,若不是手心隱隱可以感覺那微弱的心跳,恐怕張麒天會認爲,小狗此時已經死了。
張麒天眼角滿含痛楚,自從收服了這小東西,它便每時每刻都跟在自己身邊,想起以往那搖着尾巴,嗚嗚叫喚的模樣,張麒天便感覺心中如同要碎裂了一般。
“我對不起它啊”張麒天咬着牙開口說道。
林雪清將紗巾洗淨擰乾,便那樣拿在手裡,不過眼睛卻不敢看張麒天,聽到張麒天的話,林雪清心中也是一陣壓抑,嘆口氣,說道:“此時又能如何,我進不了城,身上也沒有丹藥,只能靠它自己了,希望不會有事吧。”
張麒天把手收回來,平躺在牀上,卻是開口問道:“你是來抓我回去的嗎?”
林雪清身子一震,心中一直都在害怕這個時刻,可這個時刻竟然來的如此快捷,以往想好的,在此刻都被拋在了腦後,不知該如何說話,帶他回去,他也難逃一死,而放了他,自己又如何和自己的心交代。
想來想去,林雪清一時竟是癡了,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牆壁,迷茫無比。
良久,林雪清纔開口說話,問道:“你先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叛出赤炎宗吧。”
張麒天嘆口氣,自己不是一直都想着見她一面麼,爲什麼此時,又如此的恐懼,心中,到底是在害怕着什麼,爲什麼竟是不敢把赤炎宗遠走的消息,告知於她,而問她是否是來抓捕自己,又是什麼意思。
“其實並沒有什麼,錯就錯在,我是一個術士,而且是當衆讓別人看到了我是個術士,在城外的那兩人,是我的殺父仇人,就因爲他們,我一個人,從十二歲開始,便不斷的在四處奔走,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五年,直到赤炎宗的收徒,纔算是安定下來”張麒天緩緩的開口,只是越說心中便越是有仇恨不斷滋生,想着自己五年受到的所有苦楚,張麒天對火麟教的仇恨,更增幾分。
身上的痛楚,讓張麒天無力向下敘述,他停了嘴,平復着自己的心情,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知道了吧,你是來抓我回去的麼?”
林雪清點點頭,說道:“我自然是要帶你回去的。”
可是停了半響,林雪清又接着說道:“可是你卻救了我兩次,我自然不能眼睜睜看你回去送死,你傷好了就走吧,就當作是沒有見過我便是”,一口氣說出這許多話,林雪清心情也是有着些許的激動,臉上微微泛紅,手中的紗巾,被她攥的緊緊的,顯然她內心,並不像嘴裡說的那麼平靜。
“你,只是因爲我救過你,纔會救我的嗎?”張麒天心中苦澀無比,少年情愁,在這傷重之下,更是抑制不住的爆發出來。
林雪清沉默了下去,她的心中,莫名的有着一絲惶恐,似乎是在害怕這個問題,轉過頭,輕聲的說道:“自然是的,若不是你救過我,我自然也不會覺得欠了你的情。”
張麒天不再說話,如同吃了黃連一般,從心頭一路苦到嘴角,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仰頭向天花板看去,白色的牆壁,卻在角落處,有着一張蜘蛛網,一個小小的蜘蛛,正盤踞在網中央,等待着投入網中的小昆蟲。
如果我是這網,你也不過是吹過堂前的一陣清風吧,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連身影都捕捉不到,更遑論這如冰般的心靈。
卻見不多一會兒,便有一隻不知名的小蟲子,匆匆從半空中飛過,也許他根本沒有看到這巨大的蛛網,一頭紮了上去,不斷的掙扎着,但片刻間,盤踞在中央蜘蛛便將它用絲裹了起來,一張網,又恢復了平靜,蜘蛛便享受着這頓美食。
天地爲網,而這攘攘衆生,便如過往的蟲蟻,一個不慎,便會被這天地吞噬殆盡,最終什麼都不會剩下。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響,兩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那蟲子,被蜘蛛一口口吞噬了,蜘蛛心滿意足下,又沿着網回到了中央,繼續等待了下一個自投羅網者。
張麒天終於開口了,帶着一絲悲愴:“赤炎宗沒了,我來時候聽趙國人說的。”
“什麼”林雪清被驚醒,轉過頭來,看着張麒天。
“赤炎宗沒了,就在你們下來追我的那天,極道門便爆發了,他們集合了十萬的大軍,將赤炎宗打的不知向何處逃跑了,此時估計已經跑出了天極國,向着別處去了吧”赤炎宗,給了張麒天一絲安定的感覺,讓他也對這赤炎宗,有着感激之情,聽到赤炎宗被逼遠走他鄉,他心中也並不好受。
“不會啊,赤炎宗不是有鎮宗之寶麼?”林雪清眼神中帶着不信,但想來,面前這少年從未和自己開過玩笑,更何況是這麼大的玩笑,不由也就相信了幾分。
張麒天嘴角輕輕的上翹了一下,扯動了傷口,又疼得咧咧嘴,開口道:“正是因爲那鎮宗之寶,極道門集合的十萬大軍,除了門主華翰海,其他的全都死在了鎮宗之寶下,足足十萬啊。”
林雪清震驚之下,竟是忘記了開口,呆呆的看着張麒天。
“而且,華翰海進入了玄天境界,要是等他修整過來,恐怕就要對別的國家用兵了,周圍的天火,趙國,怕都免不了啊”張麒天想像不到玄天境界是一種怎樣的境界,但剛剛從必死之局中逃出來的他,已經對破地境界的強悍,有了深刻的見識。
此時回想起那副教主的強悍,張麒天仍是一身冷汗,當時在那大山和火圈之中,張麒天憑空的感覺到了一種威壓,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權威,絲毫不允許自己冒犯,若不是這小狗捨身的一擊,自己恐怕早已被那大山壓死在了山下。
想到此處,張麒天也是心中驚訝,這小狗如此小的身軀中,竟然會蘊含了那麼大的能量,竟然將破地境界強者的一招,破了個七七八八。
“此時赤炎宗也沒了,你要怎麼辦?”張麒天心中,似乎是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叫喊,讓她隨你去亂星海,只是,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詢問。
林雪清想了半晌,一雙美目中水波流轉,眉頭深深的皺着,良久才說道:“赤炎宗也沒了,我能去哪裡,在這大陸上游歷便是,說不定便會找到赤炎宗所在。”
“哦”張麒天話在嘴邊,可是怎麼也說不出來,掙扎一頓,終於還是化成了一個“哦”字。
把心神沉浸下來,張麒天開始感覺自己此刻身體的狀況,身上所有的經脈,都化作了粉碎,完全沒有任何自主修復的勢頭,骨頭倒是傷勢不大,副教主那一招,主要都集中在裡面,內臟也是受到了很大的震盪,呼吸間都覺得火辣辣的疼痛,看來是肺葉穿了孔,丹田處,元核萎靡,縮成了拳頭大的一塊,黯淡無光,鬥氣回縮,一絲都沒有向外面散出。
這次的傷勢,竟然是如此之重,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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