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鎮落後得有些可愛,連摩托車都難得一見,眼望去,是兩個輪滾動的世界,耳朵裡聽着的是咕嚕咕嚕的車輪與鏈條不和諧的聲音。
暮吟走在屏緗的左手邊,看着四通八達的巷子還沒被大路統一取代,會有孩子在路上踢着足球抓着一把彈珠逗留。
一個老婆婆蹣跚地從十字路口橫跨,一輛單車飛速地從斜對面的巷口裡躥出,明晃晃的刀光讓暮吟的手反應得比腦袋還快。
暮吟一腳抵住單車的前輪,斜睨着車子:車技不行,牌子不錯。
屏緗趕緊跑過來扶起摔倒在地上的老婆婆,幫她把東西裝回袋子裡。
屏緗冒冒失失地從暮吟的身後蹦出,橫加指責:喂,你幹嘛騎那麼快,差點撞傷了老人家,還不快來道歉。
她連珠炮發,根本沒給別人插話的機會,說完的時候眼角被單車上少年的刀光刺痛。
少年戴着面罩,還穿着短袖,臂上的刺青猙獰,手中的刀揮了揮,把屏緗的沒說出的話給逼得嚥了回去。
“HI,沒事了,您忙去吧。”屏緗攙着老婆婆剛剛想走。
“他媽的,那個老不死的擋什麼路,活得不耐煩了。”少年一抹嘴,不屑道,“算了,把保護費交了就沒你事。”
說到底,還是衝了錢去。
屏緗胸中的火騰地躥起,忍了忍,把憎惡得可以讓少年自卑得吊死的表情強壓下去,轉過身來:老人家走路比較慢嘛,算了算了,和氣生財。
“要不你來幫她付啊,付不起用身體也行。”
一直如一團空氣擋在單車前的暮吟眼睛緩緩擡起,一腳把輪子給踢歪,少年一踉蹌,從單車上跳下,揮舞着刀走到暮吟面前,刀尖緊貼着暮吟的眉峰。
“小心啊,給他錢就行了,我有。”屏緗放棄了在心裡詛咒少年,翻開包包將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兒倒了出來,蹲下來尋找她的卡。
眉峰一擰——
刀從少年的手中變沒,少年正揮舞着突然沒了刀,連退了兩步,不可思議地看着緩緩走上前的暮吟。
屏緗還不知道暮吟已經沒了危險,邊急找着,邊喃喃道:我有錢,你儘管拿去。
暮吟的手腕一翻,刀從少年的眼前劃過,全部沒入他的右臂裡。
只在一瞬間,暮吟退到了五步外,一滴血也沒有濺到他身上,他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連表情都沒變。
少年看和整截刀全紮在手臂上的肌肉裡,冷汗直冒,任由血滴了一地。
暮吟甩手扔出幾張鈔票。
冷冷地回身。
——“右手已廢,去醫院前,不要拔刀。”
暮吟扶起坐地上愣住了的屏緗,讓她輕靠在自己肩頭,擋住了身後血腥的一幕。
秋日裡,水分無奈地流失。
屏緗感覺眼裡有些乾澀。
“你趕緊去醫院啊,我幫你把車子推到前面那家店去修。”屏緗雖然在心裡將少年的祖宗十八代問候得夠慘的,但還是包容了他,將摔爛的單車拉到前端的維修間。
“還愣着幹什麼,再不去會有生命危險的,還有,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屏緗回過頭,沒再去看少年的表情。
少年拖着受傷的步伐攔下一輛載客的摩托車,迅速駛離。
暮吟對於她的慈悲很不理解,但還是由着她的性子。
“糟了。”
“什麼。”
屏緗艱難地低頭,努了努嘴。
暮吟順着她的嘴勢看着車輪,還是沒什麼發現。
“過來啦,沒看到我的裙角被鏈條夾住了嗎。”屏緗沒好氣道。
“那又怎樣。”暮吟當然沒法理解女生怕走光的心理。
“幫我弄下啦,我拉不了。”
暮吟袖手一旁,看着一地上的血。
“喂——”
暮吟無奈地走上前,直到彎下腰才知道爲什麼她會這樣說,他把臉別了過去,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過她的裙角,雙手笨拙地拉着。
“不要弄破了哦。”她的要求還真多。
她見他不自然的表情,趁機捉弄,假意晃動了下,讓裙角揚起,正見暮吟扭開視線。
她像看到稀有動物般,越發有點過火,想看他是否會臉紅。
暮吟將鏈條轉動開,裙角自然地飄落。
“喂,別你賺到了,要是傳出去就不好了。”她看着他的臉,想象着猴子的屁股。
暮吟知道自己又被她騙了,轉身就走。
屏緗趕緊將車推進店裡,放下一鈔票就走。
“你出手救老婆婆的時候還是挺……”屏緗終於趕上了他的速度,“怎麼說呢?但是你把那個傢伙傷得太重了吧。”
“事先聲明,我不是要救那老人,是看着車的牌子,覺得眼熟。”暮吟依然想把他做的好事推個一乾二淨,“阻止那傢伙行兇,是因爲我看他不爽而已。”
“是咩?”她的尾音拉得長長。
越解釋越亂,暮吟心想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