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悽清的巷子裡,沒有江南的潮溼氤氳,沒有西北的高曠肅殺,有的只是平淡的冷清,她的聲音揚起,爲逝去的韶華唱輓歌。
“到了,就在前面,我念小學的學校。”
她的母校真的和她的地位差別太大,整個校園很冷清,建築物大概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
“兩位,你們來學校有事嗎?”門衛大伯一年難得見到有生面孔。
“您好,是勇叔嗎?”屏緗熱情地上前打招呼。
門衛大伯忽然從伯字輩掉到了叔字輩,很是開心:呵呵,好幾年沒人這麼叫我了,難道你們認識我。
“那當然了,我讀這所小學的時候,勇叔是比校長還有名的呢。”
勇叔一樂便得意忘形,撈出一根菸抽了起來:那就說你們當年是念這裡的了?
“是啊,當年還挺受您照顧,一直沒機會跟您當面道謝。”
“可是。”勇叔煙一抽完,人也清醒了,“現在是門禁時間,進不去。”
“誰進誰出,那還不是您勇叔一句話嗎。”屏緗來了招先下手爲強,邊說着邊往裡面走,“您也知道,我難得回這邊一趟,晚上又要回旖月島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再看到學校。”
勇叔想不到這世間還有人比他更熱愛學校,心裡一橫:進去吧,孩子,有什麼事我擔着,天塌下來我替你扛着……
勇叔還在陶醉中,屏緗已拉着暮吟走入了學校內。
“我說得快沒唾液了,你還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她忽然轉過身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你只有在求人時,纔是溫柔的。”暮吟從她身邊走過。
有不少教室是空着的,屏緗走進了其中的一間,摩挲着牆,指尖上有時間流逝的痕跡在不斷蒼老。
“我當初是座在那一排,阿暮坐我後面,那個傢伙從來都不好好聽課,老師說他,他連解釋都不會,害得我每回都要一邊當老師的說客,一邊當他的辯護人。”她坐在他所說的位置上,桌椅明顯不合適。
暮吟坐在她身後的桌上,眼望窗外蒼茫的視野。
“還是沒變,從這裡看出去,那棵樹,還有那些花,都還在呢。”
暮吟向前傾,纔看到她所說的,原來那個位置一直都只能看到白色的世界,在太陽偉大的照射下。
“好懷念,七歲開始上小學,六年間根本不知道做了些什麼,只是到了那天畢業典禮,校長對着臺下黑壓壓一片的我們說,你們從這個學校畢業了。那個時候,才醒悟到小學已經唸完了,接下去還有初中,高中和大學,沒想到時間過得還真快,小學和初中的日子就像場夢,一睡就醒,可惜連南柯夢都不是,連給我甜蜜的味道都沒有。”屏緗雙手支在窗臺上,托住下巴,神情還似小學生。
“悄悄地告訴你哦,你別跟別人講,我第一次被追是在初二,好慘,連微微她們在小學就都有了。那時候就見到一個男生拿着一封傳說中的情書走了過來,我接過的時候有點害羞,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最後不了了之。”她講她的故事,分享她的秘密,暮吟仍沒什麼反應。
“那你呢。”她嘟着嘴,“算了,問了也白問,肯定沒女生會追你的,誰會那麼傻。”
“就在下面的操場上,放學後,大家會聚在一起跳橡皮繩,打乒乓球,還有就是捉迷藏,每次總沒有人能抓到暮吟,最後時間到了,他就會出現在國旗臺上。”
暮吟心想這只是初級的魔術手法而已,借用鏡子來做成視覺差,就能突然間神秘出現了。
“初中最好玩了,剛剛要到花季的年齡,每個人都在變化,然後又不怎麼有升學壓力,女生會開始留意時裝雜誌,會一起去逛街買衣服和化妝品,喜歡看八卦新聞,研究起娛樂圈的種種,偶像多到數不清,一有演唱會變一起瘋狂,當然少不了電影動漫之類的,會有點哈韓哈日的傾向。而男生,開始在變Man,喜歡在大路上飆車,熱衷於打遊戲,泡網吧或是遊戲機廳,還會在街頭穿得很嘻哈,耍耍籃球秀兩下,或者是去找別人尬舞,最多的當屬拉幫結派去打羣架,總之開始有暴力傾向了。初中的時候大家開始叛逆,一起瘋掉,只有我是埋在書堆裡和琴聲裡,每天放學第一時間就要回到家接受好幾位家教的全方位輔導,說起來,初中的時候,我只在上課和下課的時候才能玩得到。”
暮吟沒有經歷過,聽她講起來,竟有些嚮往,想象着他如果不是……
她的聲音娓娓傳來:“高中的時候,大家收斂了很多,在爲人處事方面,但這個時期,很多戀情就都公開化了,大家都慢慢地成熟,可是我不可能有男朋友,刺蝟管家好煩的,一有情書到我手上,他總能發現,並儘快斬斷情絲,要麼是那個人換班了,或者被請出學校了等等,結果真的是還不怎麼了解就沒了下文。”
“你沒有心屬的對象嗎。”暮吟在她說了這麼多後,終於說了一句。
“有啊。不告訴你。”她神秘地眨眼。
“高中,其實就是一場賭博,跟你的牌技有關,還跟你抽到的牌有關,有的人爲了能重新洗牌就去復讀了。壓力很大,但其實沒什麼必要,學到的東西基本上沒用,考得好還不如有個好老爸,我有很多認識的就考了連我一半分數沒有,紛紛進了某地某地的最高學府。但還是收穫蠻多的,畢竟,高中,逐漸地能負起責任了,像很多活動,都是一羣人一起搞定,晚會啊、雜誌社、去福利院等都不需要有老師太多的干涉,玩得真是盡興,而且那個時候還有點像在象牙踏裡,不必去面對很多真實的世態。而大學就不同了,很多事情完全可以摧垮人,然後有一些很淺顯的東西變得很複雜。”
屏緗的視線從花叢間收回,定定地看着暮吟:“說說你的學生生涯吧。”
“我只上過小學,小學沒畢業。”聲音從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發出,在兩人的上空的窗邊久久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