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大概地猜出他的性格,他的身上瀰漫着相當強烈的天蠍座特質。
外頭的雨漸有停止的跡象,仍淅淅瀝瀝,顯得有些拖泥帶水,在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他的臉色被窗外飄忽的來路不明的光線映襯得陰晴不定。
“錚——”濁重的聲音清晰地劃過腦際,一道痕,如寶劍出鞘的軌跡。
涼意從腳底泛起,比起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強烈。
“把閃光的,東西扔掉。”低啞的聲音如月夜的獸鳴,帶着凜然的決絕。
他搶身逼近我的身邊。
我驚覺過來,推開他的手,卻未防他反扣,騰出另一隻手想解開我頸上的鏈釦。
到底在幹什麼,這是傳說中的緋聞男友也就是院草送的,他到底想怎麼,我不作多想,張口往他的手背上咬去,牙齒觸及到他冰冷的手背時突然一麻,脖子亦然。
我還根本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他推到牆角,他揚起項鍊,反手擲出。
血液停止流動,空氣中停留着被撕裂的聲音,一顆子彈在洞穿,擊碎項鍊,晶亮的色彩在火光中四下散開。
絢麗的光暈滯留在眼角,黑影從二百米外的科技樓一閃而過,金屬反射的光喚醒了眼角的沉迷。
“都思達內(怎麼回事)。”我學着動漫裡的女主角脫口而出,就差兩隻大眼睛水汪汪地滲出淚,還有一臉不解的憤忿,我無法理清狀況,只是清楚地看到子彈的射入,之所以認定那個小小的發亮的東西是子彈,完全因爲它和電視裡的長得太像,但是子彈的速度豈是用肉眼可以看到的。
“一場意外。”
“眸(什麼)。”這回有了韓劇裡女主的架勢,圓睜雙眼,拳頭緊握,嘴角劃過誇張的弧度,像野蠻的刑訊逼供人。
他不耐煩地挑眉,坐在電腦屏幕前,完全不把我放在眼中,虧我把表演的天賦盡情釋放。
“到底怎麼回事。”還是做回溫柔賢淑的東方女性。
“朋友導演,要我協拍,出現意外。”他含糊不清地說着,眼睛始終不離屏幕。
“邪拍?噢,他叫你幫他拍子彈特寫,你們約定打閃光的東西。”生鏽的頭腦第一次運作得這麼快,頗有推理的天份。不過,這也太過離奇了點,在雨中,而且,還要這樣偷偷摸摸,還有他們是什麼時候約好,一連串的問題蹦進頭腦裡,阻塞頭腦的繼續運作。
他在電腦前處理一顆子彈的軌跡,子彈慢動作在屏幕裡排演,從科技樓到醫學院大樓。
該怎麼說呢,近期盛傳的緋聞男友好歹也是四院草之首,雖然整體魅力還未到人家足以動心的程度,但還可以馬馬虎虎地映襯我,脖子上的項鍊一不見,宿舍裡那幾條無所事是的人又會開始八卦。但實際上他的輕易闖入是我爲了逃避另一個人。
這可怎麼辦?
他倒好,若無其事地敲着鍵盤。
這時他合上電腦,側過身去,正對着窗戶,“你朋友來,解救你了。”
“真的嗎?”我一高興,正應了句樂極生悲,從講臺上摔下,隨同我落地的還有窗玻璃碎裂的聲音,“啊?我把玻璃震碎了嗎?”玻璃碎裂了一大塊,周遭猙獰地龜裂着,由一個圓點向四周擴散。
我一邊感嘆着我的震撼力,一邊跑到窗邊。
我望着樓下模糊的身影:你怎麼會知道。
他的眼神落在雨中,迷濛而潮溼。
“你不走嗎?”臨走時我竟生出莫名其妙的依戀,轉瞬即逝成爲離開的動力,帶着他一言不發的沉默。
通道的黑暗再不那麼可怖,惟獨缺少些什麼。在黑暗中,梳理影子,梳理成另外一個我。
到門口時,遙遙可見一猛男用臀部往前奮力地挪着單車,手裡撐着一把傘。傘,只一把。
人,有三個。
正想着,他已來到我面前,是他,工學院的籃球主力,後來被我挖角到了我管理的籃球俱樂部中,即傳說中的北極熊。定是泥巴那小蹄子把他找來的,真不知道她到底被多少好處費給收買了。
沒等他停穩車,我便劈頭蓋臉地問:怎麼只有一把傘。
他眯起與臉部比例相差懸殊的小眼睛,很是不解,憨憨的煞是可愛。但我的施虐欲卻隨着雨點點消逝。
“傘先借我,你先走吧,謝謝你嘍。”從呆若木雞的他的手中接過傘,背轉身,衝黑暗扮了個鬼臉,才把胸中的不爽吐出。
拾步上階,重回那間教室。
他左手支着側臉,右手放在扶手上,眼神藏在黑暗中,依然是我離開時的姿勢。
“要不要一起回去?”畢竟他還是功大於過的,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裡,萬一出了事,有損我樂於助人的英名。
“傘只一把,人有三個。”他淡淡的語氣依然是不帶問號,似乎早已知道了答案。
“是啊,人家是想你已經困在這裡挺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一把傘,那麼……”
話未已,他已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想在開始後悔,誰叫我這麼善良,只好領他下樓,而北極熊那傢伙還死皮賴臉地橫在門口。
“我們走。”我撐起傘,舉起手纔夠得到他的高度。最可恨那些妄圖製造浪漫的人了,整天滿腦子裡歪念,傘就只帶了一把,真是活該淋雨。雖然如此,畢竟同學一場,“你應該不趕時間吧,他有急事要走,我先送他回去,一會兒拿傘給你,bye.”
走不出幾步,他不由分說地幫我拿傘,哼,想做好事還那麼強硬。
平日裡很短的距離竟便得如此漫長,大有舉步唯艱之勢,拿着傘的他佔據了主動權,而我只能配合他的步速。
“緗緗,我來遲了。”略帶磁性的嗓音輕柔地飄進我耳中,有着受用不盡的舒服。
是院草,隱柏然,我喜出望外正想找些話來說,卻感覺到那怪人正在離去,頭頂上空出一片黑壓壓的天來,急忙追上他的腳步,委屈地望向院草,我百分百地確定,武俠劇中女主角被迫跟着壞人走時絕對是這種眼神:北極熊在醫學院門口,你去接他,謝了。回頭見。
那種情況下就差點吻別了,他深情款款地回望,如童話中的王子。
那旁邊這位定是邪惡的化身,所以我的音調有着360度的轉變:送我到燕暉6號樓。
“先到外宿。”
什麼,那就是我要送他回去,多走了一大段路,多淋了雨,早知道就要死守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