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大笨蛋!”武令媺用力在武宗厚胳膊上擰了個圈,可他皮糙肉厚毫無反應,她反倒把自己的纖纖玉指給硌着了。見他捧着自己手指呼呼直吹的模樣,她真是啼笑皆非。
不知不覺間,小十二的桃花居然開了。武令媺立刻將此事擺放爲必須儘快查證的大事。那個來自西疆的蠻寨女寨主吉吉,很顯然對小十二有點意思,她要親自給小十二把把關。
拎起錦囊在武宗厚眼前直晃悠,武令媺恨鐵不成鋼地咆哮:“人家肯定費了好大的勁才繡了這個鴛鴦錦囊給你。你不但沒領會她的意思,反而說她繡得難看,她不生氣纔怪!”
武宗厚呆呆地看着武令媺,嘟噥說:“不管是鴛鴦還是水鴨子,反正我是瞧不出來。吉吉的手藝這麼差勁,她還好意思繡了送人?妹妹,她該不是瞧不起我吧?!”
武令媺捂臉哀嘆,她真是被小十二打敗了。這愣小子難道不知道鴛鴦以及女子親手繡的錦囊香袋之類的東西代表了什麼?不過這樣也好,說明小十二還沒有淪陷。若那個女寨主不是良配,她棒打起來也容易。
此生之中,除了皇帝陛下,武令媺就只有把武宗厚當成真正的骨肉血親來對待。小十二性情淳樸,她總是怕他被人當了槍使,一直都像老母雞護崽子也似緊緊看着。可是愛情這玩意兒最不講道理,說來就來了。如果她失了職,讓小十二被壞女人坑害欺騙傷了心怎麼辦?
武令媺原本打算過幾天再去書院上課,李循矩還在養傷中,她暫時不想見他。但現在武宗厚的桃花都開到了她眼面前。她無法坐視不理。
於是用過了午膳,武令媺和皇帝說了一聲,揪着武宗厚風風火火就出了宮。走到半路上,她忽然又改了主意,把小十二攆回了壽王府。她打算在沒有驚動吉吉的情況下,暗地裡仔細考察一番。
到了書院門前,令隨行的內監牽了馬去馬房拴上。武令媺擡腿走了兩步。忽聽得幾聲怪叫。她扭臉瞧去,卻見六個錦衣華服、臉龐漲紅的青年歪歪扭扭、勾肩搭背而行,不停衝自己這個方向哇啦大叫。仔細一聽。她差點沒氣歪了鼻子。
尼瑪,這些楚國男人當街調戲人就不說了。他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這種事情恐怕幹了不少。但他們調戲的對象居然不是清美秀逸的她或者婀娜娉婷的宮女們,而是以金生水爲首的青少年內衛。還真叫人……情何以堪吶。
武令媺差點給自己一巴掌。她這麼想,倒好像盼着被人調戲似的。再去瞧內衛們臭到發紫發黑的難看臉色。她趕緊忍住笑意,沒好意思招他們哀怨。
“看來要用點手段提醒他們這裡是哪兒!上去幾個人給他們鬆鬆骨頭,把他們的臉往豬頭打。不要打死,也不要傷筋動骨。但要讓他們疼,很疼很疼。”武令媺聽得那些醉鬼的言語越來越不堪,眉上揚。冷笑着低聲又道,“穿紫色魚戲蓮紗袍的那人是楚國質子。多‘照顧’他點兒。”
內衛們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們儘管都不再算真正的男人,但是他們也有人格有尊嚴。尤其是在玉鬆公主這裡,他們長年被灌輸要自尊自愛的觀念。此生本就有難言之痛苦,楚國人還用那種言語議論他們,怎不叫他們憤恨欲狂?
金生水目光一掃跟着自己出宮的內衛,點了幾個下手特別陰狠的,讓徒弟金斗兒帶隊,一行人有如猛虎出閘門一般直撲那六個楚國人而去。
這頓暴打真是慘不忍睹。衝在最前面的內衛甚至用上輕功,騰身在半空一個大腳直接印到某個楚人臉上,那楚人立刻飛出兩顆大牙,捂臉慘嚎不已。
這六名楚國紈絝子學了晉國男人的風流習氣,在鬢邊簪花、於臉上敷粉,穿的衣袍也是飄飄蕩蕩,自以爲瀟灑脫俗,很是風流自賞。可這及地的大袖寬袍行動頗爲不便,讓內衛踩住袍角,他們就算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難爬得開。
根本來不及有所反應,他們就被摁倒在地一通暴扁,被揍得哭爹喊媽,在地上亂翻滾。他們的酒顯然還沒醒,神情茫然無措。那鬢邊的花也掉了,臉上刷的粉也花了,一張臉被血水和淚水沖刷出好幾條道道,瞧着挺可憐的。
內衛們受過嚴格的訓練,對怎麼把人打疼又不至於真正傷筋動骨相當有心得。他們痛恨楚人的淫、褻之詞,忠誠地執行了武令媺的命令,拳拳到肉、毫不留情,很快就把人揍成了豬頭。
高竹猗趕來時,書院門前這場血腥事故正火爆進行。他氣得滿臉通紅,既爲這些不檢點的同胞,也爲那些膽大包天的行兇者。自入書院以來,他們與大周學生即便有口角紛爭之時,但到底不曾拳腳相加。
打人不打臉,瞧着此時被揍得鼻青眼腫的同胞,高竹猗到底還是舌綻春雷一聲厲喝,撲過去這就要救人:“住手!住手!此乃大楚固山王世子殿下,你們安敢如此行兇?大周就是這樣對待友邦使者的?”
他不敢顯露自己有功夫在身的事實,救起人來難免束手束腳。一個不提防,他也吃了不知是誰的幾記暗拳,只好覷着機會,巧妙從混亂中脫身。他可不想爲了這些不爭氣的東西捱打,成天給他們善後,他也很憋屈好不好。
但是眼睜睜瞧着世子捱打也不行,還得找發話施令之人才是。高竹猗急忙掃視四下,終於發現在書院門邊怡怡然站着十數人。這些人雖然衣飾普通,氣度卻不凡。以他的眼力當能分辨出,他們應該出自顯貴之家。
心裡立刻有了計較,高竹猗疾步上前,瞪着人羣最前面的墨衣青年,憤怒指責道:“膽敢指使人毆打友邦使者,卻不知這位貴人是否吃得起罪名?!”
呃,金生水瞧着這俊美少年,心道他這是把咱當成主事人了?輕咳一聲,他慢吞吞往旁邊挪移一小步。人羣左右一分,高竹猗便看見這羣人身後原來還藏着一名陌生少女。
“嘖嘖嘖,楚國人麼?現成放着你這樣的絕色不稀罕,你的這些同胞爲何要打我的隨從的主意?”武令媺嘴角微翹,露出能把人氣死的戲謔笑容。
眼前少女有一雙水汪汪亮晶晶的桃花大眼,但這眼裡盛滿的卻不是小女兒家的小羞澀小靦腆小驚豔,卻是毫不掩飾的嘲諷。高竹猗心中微動,覺得這種眼神似曾相識。
“不知尊駕是何許人?還請嘴上留德!小人雖然卑微,卻不是能任人輕賤的!”沒辦法,還得裝聾作啞。身爲一名書童,他實在不應該知道太多事情。高竹猗在族中艱難生活,早就修煉出了逢場作戲神功。他的這句問話,神情既惶恐,又有幾分被羞辱後的委屈。
裝,繼續裝!高竹猗這般惺惺作態,武令媺對他的身份又多了幾分把握。對於一位曾經自虐式苦讀過諸多表演大師著作、對着電視電腦屏幕細心揣測過他們演出的精英級獵頭,狐狸眼美少年的演技在她看來還稍顯稚嫩。
當然,騙過其餘人還是綽綽有餘的。譬如說此時又從學海巷路口出現的大羣學生。還離得老遠,就有人大呼小叫,十分之關心高竹猗是否被人欺負了。還有人指使自己的下人去救援被狂毆不止的楚國紈絝。
說實話也不怪這幾名少年男女,武令媺被內衛和宮人們護衛在正中央,她個頭矮,外人根本看不見她。不過這些人奔至羣毆現場,馬上有人認出時刻不離玉鬆公主身邊的金生水,立時嚇得雙膝戰戰,差點軟倒在地,再不敢接近,急忙喝止去給楚人幫忙的下人。
真是羣花癡,看見漂亮男人就連祖宗姓什麼都忘了!武令媺心頭火起,下令道:“把他們帶過來。”內衛們便有如掐小雞也似拎着楚國紈絝子扔到了她面前。
高竹猗原本還寄希望於這些他在書院接交下的所謂朋友,此時見他們驚恐萬狀的模樣,這顆心便緩緩下沉。他知道,面前這位主兒恐怕不是那種瞻前顧後、畏手畏腳的權貴子弟。就從她的隨從的身手來看,她的出身也必定極其高貴。
“言詞倒是擲地有聲,頗有幾分風骨。你是何人?”武令媺漫不經心乜斜着高竹猗,指着堆成人山的楚國人,“你剛纔說這羣露出豬哥模樣當街調戲大周子民的人裡有楚國質子?莫非楚國無人,竟派這樣的東西出來丟人現眼?!”
就知道是這樣!高竹猗心裡叫苦不迭。周國尚武,男兒極具英武風範,與楚國和晉國男人截然不同。這段時間以來,因周國皇帝病重,固山王世子漸漸沒有剛到來時那麼老實。他經常醉酒、流連花叢不說,還故態復萌男女通吃起來,尤其喜歡騷擾那些英氣勃勃的少年郎。
就爲了給這羣不爭氣的同胞抹乾淨首尾,高竹猗不知品嚐了多少難以言說的心酸經歷,比起他在族中的日子都要艱辛許多。他有時候在心裡發狠,乾脆把這些混帳東西都滅了算了。但他只能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