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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令媺胸膛劇烈起伏,小手緊緊攥成拳頭。她向殿內望去,不少人顯然都看見了方纔祿王噴她滿桌子酒水的這一幕,他們臉上清晰地寫着兩個字——看戲。
和王與泰王正舉杯共飲,似乎對此一無所覺;祥王與瑞王已經離座混入皇親們當中;各位娘娘也與女眷相談甚歡。只有壽王瞪着祿王,嘴脣抖得厲害,眉毛緊皺,慢慢站起身。
“他是不是陳妃之子?”武令媺扭頭低聲問李潮生。
眼見小公主受辱,李潮生自然氣得夠嗆。聽見發問,他急忙點頭道:“正是。”又壓低聲音急促道,“此事絕不可忍!陛下命您替他宴客,折辱您便是折辱陛下!”
武令媺還以爲潮生公公要勸自己忍耐,畢竟他昨天晚上還說“過猶不及”。現在這衝突已經上升至牽扯到皇帝顏面的高度,她覺得自己反擊絕對站得住腳。暗自咬牙切齒,憤怒充塞心間,她這雙墨玉黑瞳如水洗過一般,灼亮驚人。
這些沒種的慫貨,老媽被降位,卻不敢去向皇帝老子叫板,把怒火盡數發泄到她身上。武令媺對此萬般接受無能,同時也萬般鄙視他們無膽,居然來爲難她這麼一個小孩子。
明明怒極,武令媺卻反而揚起笑臉說:“潮生公公,孤覺得這些菜都好好吃。這幾盤,孤賜給東成皇姐,希望皇姐不要生孤的氣。這碗皇米飯和這幾盤菜,孤賜給陳妃……”
志得意滿的祿王身體立時僵硬,他霍然轉身,將酒壺猛然擲到地上,勃然大怒咆哮:“你敢?!”
“二皇兄,玉鬆把自己吃的菜和東成皇姐、陳妃娘娘一起分享,不好嗎?”武令媺臉上笑,眼中卻冰冰涼。她軟軟糯糯地說,“陳妃娘娘被降位,玉鬆心裡也很難過。二皇兄,玉鬆不會說是自己送去的菜,會說是你和東成皇姐的意思。這樣陳妃娘娘一定會開心的,對吧?”
“給本王閉嘴!”祿王額角青筋亂跳,臉色鐵青,步步向武令媺進逼。“本王的母妃不牢你記掛,這些菜,你必須一口一口地吃進嘴裡。如果你敢留下一星半點,本王就……”
“二哥,不要欺負妹妹!”打雷般的聲音轟然響起,壽王像一陣風往前狂奔,腳步沉重有如鼓擂,宮殿地面都似乎在震動。
武宗厚這個皇室著名的渾孩子,橫衝直撞,把數個攔路的舞伎給撞得飛出去。武令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這人形壓路機轟隆隆向自己奔來,差點把近在咫尺的祿王給忘了。
擡頭鼓腮瞪眼,武宗厚攔在祿王前行路上,大聲叫道:“二哥,你做什麼欺負妹妹!?”
他的身高在同齡人裡絕對拔尖,就是比起身量中等的幾位兄長也不遑多讓。但祿王是大周有數算的猛將,武宗厚在祿王面前還不夠看。
用一隻手拎住武宗厚的前襟,祿王輕而易舉地把他扔到一旁,冷哼着說:“小十二,你皮癢了不成?一邊兒去!”
“小十二,你要是不乖,姐姐就不給你好吃的。”東成公主也離座上前,嘴角噙着得意笑容。而隨即,從四下裡走出十幾個少年男女,很快就把金龍玉臺圍得水泄不通。
武令媺一看,怎麼着,要羣毆?看看雙方實力對比,自己這邊,一個走多了路就喘不勻的老人家,一個走多了路就腳腫的小屁孩,一個渾頭渾腦傻乎乎的半大兒童。人家呢,嘖嘖,這戰力可要勝過己方百倍也不止啊。
武宗厚從地上一骨碌爬起身,胖乎乎的臉蛋漲得通紅。這圍攏過來的十幾個人裡,有曾經捉弄過他的侄兒侄女,有不把他放在眼裡的皇室旁支近宗,更有他的哥哥姐姐。他緩緩扭轉身,瞧見粉嘟嘟的小妹子孤孤單單地站在那邊兒,就好像無數次被孤立無視的自己,透着十足的淒涼孤寂。
壽王武宗厚,人盡皆知他是個傻孩子,是個渾人。其實他只是反應比別人要慢半拍,他一點也不傻。只是他的兄弟姐妹們都太精明太能幹,這才顯出了他的憨傻渾氣。
伸出雙臂,武宗厚將擋在自己身前的兩個少年用力往後拉扯。被他拽得一踉蹌的少年轉身怒目,居然喝斥道:“十二叔,你幹什麼?一邊兒玩去。”
“本王是你的十二叔嗎?本王還以爲你是本王的十二叔。”武宗厚慢吞吞地說,“本王以前只是不願意和你們計較,有你們這樣不分尊卑上下的侄兒,本王覺得很丟臉。”
這少年不敢置信地瞪着武宗厚,好似見了鬼一般。武宗厚不理他,粗暴地又扯住面前一名少女的胳膊,鼓勁一拉一推,厲聲大喝:“給本王滾開!”
那少女被武宗厚直接扔到了另一人身上,一人砸一人,地上剎時就多了幾個滾地葫蘆。除了此起彼伏的尖叫驚呼聲,赴宴的人們都緊緊閉住嘴巴,有不少人悄悄退席。
“好啊,小十二,長本事了!”摔倒在地的人裡有自己的兒女,還有陳家的表兄妹表侄兒們,祿王眼中寒意大起,親自動手再次揪住了武宗厚的前襟。
然而,這次無論他怎麼用力,武宗厚的身體都紋絲不動。祿王大感驚訝,上上下下打量這個從來沒有被他放進眼裡的弟弟,驀然笑道:“小十二,人不可貌相吶,你倒是有把子傻力氣。不過比起二哥,你還差得很遠,光有力氣沒用。”
祿王出手如電,一掌拍在武宗厚肋下,再一次輕輕巧巧把人打飛。這回祿王竟然沒有留手,武宗厚哇啦吐了一口血,半響都沒能爬起身,麪糰般的胖臉蛋上泛起了不祥的青色。
武令媺大驚,她方纔任由武宗厚給自己出頭,其實是存了看看武宗厚潛力如何的心思。李白說的好,天生我才必有用。她以一顆成人的勢利心思去掂量小十二值不值得自己拉攏,卻萬萬沒想到祿王居然會對親兄弟下這麼重的手。
“二皇兄,你太了不起了!”武令媺拍案而起,終於不再僞裝天真無知,大聲譏嘲道,“幾十歲的大人,居然把九歲的孩子打得吐血。二皇兄真是大英雄,大大英雄!天下人都要爲二皇兄的英雄之舉翹大拇指,都要佩服你稱讚你!”
“玉鬆妹妹所言極是。二皇兄是我大周名將,爲大周建功無數。他享雙親王食祿,被父皇封爲大將軍王,當然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和王怡怡然站在不遠處,滿面關切地勸說,“二皇兄,玉鬆妹妹年紀還小,千萬不要嚇壞了她。開開玩笑就算了,你這一拳頭下去,玉鬆的小命可就難保。到時候父皇必定見責於你,恐怕又會帶累陳母妃。”
“哥哥,別聽九哥的!你不知道呢,這小丫頭仗着父皇的寵愛,剛纔給了妹妹好大的沒臉!陳善現在正跪在雲階掌嘴,臉都被扇腫了。哥哥,她這麼不懂尊兄敬姐之道,你是長兄,爵位又最尊最貴,正好趁此機會教教她規矩!”東成公主扯着祿王的王袍大袖不住搖晃,恨不能自己撲上去一巴掌扇飛這個無比礙眼的小丫頭。
她相信哥哥心裡肯定不痛快,因爲昔日太子設座之處,以前都是堂堂大將軍王坐着的地方。這個尊榮地位是哥哥爲大周出生入死、浴血奮戰換來的,怎麼能如此輕易地被小丫頭佔據?!
東成公主的敵意,武令媺早就見識過。但是和王說的話,她就是覺得好像是在煽動祿王對自己下手。她心中不禁凜然,不會吧?難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得罪了和王?否則,他怎麼會說出這樣明爲勸解實則挑唆的話來?
和王起了頭,其餘幾位王爺也趕過來七嘴八舌勸說。然而他們都站在人羣外面,只是動嘴皮子,卻沒有人如武宗厚一般上前阻止。儘管武令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見此情形,還是覺得寒意上頭。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萬一祿王真的動了殺心,自己只是個五歲的小毛丫頭,哪裡比得上爲國家建功無數的大將軍王重要?人死了也就死了,難道皇帝還會殺了祿王給自己償命?就算償命,她也活不過來了呀。
眼看祿王臉上兇惡之態畢顯,武令媺這就要扯開嗓子喊自己的護衛。不想李潮生竄步上前,將武令媺擋在身後,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連聲道:“王爺,還請王爺息怒。公主殿下年幼,若是衝撞了王爺,請王爺看在陛下的面上,原諒公主這一回。您若傷了公主,皇上必定不悅。這些菜,奴婢替公主吃就是。”
說着話,李潮生撲到金案上,將那些還灑發着濃烈酒味的菜餚用手抓着胡亂塞進嘴裡。尤其是那碗還飄浮着祿王唾液的皇米飯,他三兩口就吃了大半。菜湯酒液沿着他的嘴角緩緩下流,片刻就浸溼了他的衣裳。
武令媺的身體劇烈顫抖,她很有上前一腳踢翻祿王的衝動。這一刻,原主留在她記憶裡和潮生公公的深厚感情盡數噴薄而出,強烈影響到她屬於成人的世故冷漠的堅硬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