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文以一個父親慈愛的方式拍了拍了蘇珊的手,向大家介紹。
“這個呢,就是我的女兒蘇珊,是我這一生中另一個虧欠的人。因爲一些時代和家庭造成的原因,她一出生的時候,就被我送給了別人,也讓我的妻子骨肉分離都不知情,這是我這個做丈夫和父親所犯下的罪。本來我以爲可以悄悄地關注和關心着這個孩子,但輾轉之間就失去了音訊,這一分離,就是二十多年。但我慶幸的是,我的女兒,今天回來了,她很優秀,有自己的事業,也原諒了我這個失職的父親。請大家來,是想讓大家在見證我和我妻子結婚四十週年的同時,把我的女兒介紹給各位,也讓蘇珊認識各位長輩和同齡的朋友,也請大家作個見證,我的女兒,將是天使酒店的合法繼承人。”
一如千尋猜測的那樣,老爺子如此地大張旗鼓,就是爲了推出蘇珊在公衆視線的合法存在,父愛之情彌補之心不言而喻。而這些,怕是正中蘇珊之懷,求之不得的事。
想來這女人,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千尋看着她在人羣裡笑靨如花,行爲舉止如此得體,風頭甚至蓋過了結婚紀念日。老爺子領着她穿梭於宴廳之中,爲她介紹各位長者,她都能彬彬有禮圓滑地應對,只偶爾在眉梢眼角閃過些許得手的光茫。
海芋竄到千尋的身邊,將她拉到一邊悄聲說,“你說,一個山寨版,心裡就沒個虛字嗎?”
千尋輕輕一笑,見有侍者舉着托盤從身邊過,伸手拿了一杯香檳,小小地抿了一口,方纔低沉出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海芋也拿了一杯,但她可沒那麼斯文,是一口飲盡,直接將杯子又擱了回去,伸手抹了抹嘴,等侍者走遠了,壓低聲音道,“你說,要是現在揭穿了她臉上的麪皮,會是什麼表情。”
“現在還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她是假的,你別亂來。”千尋警告着這個愛衝動的女人。
海芋呵呵笑道,“放心吧,不打草驚蛇嘛,單靠一個人,設不了那麼大的局。你想一窩端,我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原來你也有聰明的時候。”千尋笑道。
海芋一怒,陰仄仄地,“你的意思是,我平時很蠢咯。”
“我有這麼說過嗎?”千尋裝無辜狀。
“滾。”海芋低沉一聲吼,要別人滾的人,卻自己先噔噔噔地滾到了人羣裡。
千尋笑了笑,轉身卻撞進了紀君陽的懷裡,一杯香檳差點就潑出來,好在他穩住了她的手,一滴不灑。
“你們倆在這嘀咕什麼?”
“說你今天很帥啊。”千尋笑眯眯地將酒杯舉到他的嘴邊。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個底朝天,然後眉梢微挑,“難道我平時就不帥嗎?”
“帥,帥呆了,就差變成了蟋蟀了。”
紀君陽在她的腦門上拍了一下,“就知道拿你老公尋開心。”
“我說兩位,注意點形象吶。”蘇珊的笑聲橫插過來,人影眨眼就在面前,“真羨慕你們,感情可以這麼好,可不可以,傳授一點經驗?”
千尋淡淡一笑,“用不着羨慕,你家就有一對,如果要取經,他們比我們經歷的多,感悟更多。”
蘇珊笑道,“千尋姐,你這就謙虛了吧,你要沒點本事,哪能讓紀大哥這樣,死心踏地地愛着你啊。你這樣藏着揶着,該不會是怕我搶走了紀大哥吧。”
“你會嗎?”千尋意味深長地望着她。
作爲一個心思細膩的女人,又怎麼會看不出隱藏在這個女人眼底下對自己男人的慾望。
好在,自家男人桃花雖多,但對朵朵皆無意。千尋並不擔心這個,一個蘇珊,她並未放在心上,不是她狂傲,只是自信而已。
這種自信,是她的男人給的。
或許是空氣裡莫名包圍過來的一種說不出的壓力,蘇珊訕訕地笑着,“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千萬別當真哈,我過來,其實是想,特別地感謝你們倆,在我爸爸病重的這段時間裡,對他的幫助。”
倒是挺會叉開話題的,千尋淡淡地說,“不必客氣。”
海芋的耳朵可沒少往這邊鑽,心中犯嘀咕:洋鬼子叫父親都是daddy叫得歡,這女人倒是叫爸爸叫得順溜,隨鄉入俗?
“你要是有心感謝的話,那就儘快結束在美國公司的工作,回到天使來,好接管老爺子的產業,也好讓我的妻子輕鬆一點。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足以打理天使酒店。”紀君陽不覺得,這個女人對天使沒有覬覦之心,他可不會認爲,這女人和她的同伴費盡心機,是來盡孝心的。
蘇珊笑道,“瞧紀大哥這話說的,就好像,我要是再不接手千尋姐的工作,就是千古罪人似的。可是,千尋姐確實是個很出色的職業經理人,你看她把天使管理得多好。紀大哥,難道你就忍心,讓千尋姐回到家中,單純地,做個賢妻良母,而失去自己的追求嗎?現在的女人,在職場上,可不一定比男人差,女人也需要,更廣闊的天空,施展自己的才華。”
這話說得無懈可擊,可是在紀君陽看來,不過是以退爲進,想讓他們認爲,她對天使,並無貪圖。
既如此,那他又何妨不表現出迫不及待地想把天使交給她的決心。
“我好像並沒有說,要讓千尋做個家庭主婦吧。她喜歡做的事,有她的自由,我只是不希望她像現在這麼地累,所以,蘇珊,我希望你幾天考慮後的結果是,接手天使。”
“那就是我理解錯誤了,”蘇珊抱歉地說,終是順着話杆爬了上去,“紀大哥可真是個好老公,我要是再不識趣點,可真就要招人恨了。好吧,再給我幾天時間,我需要回美國那邊一趟移交一些工作,做人得有始有終,是不是?”
“那好,我們等你。”千尋意味深長地,不讓她得到一些,又怎會讓她暴露出本來的目的。
只是千尋想不明白,怎麼會有第三塊相同的玉墜子,她明明記得老爺子說過,兩塊玉墜是高家的祖傳物,再沒有第三塊。
蘇珊這塊,是從哪來的?而且還飄洋過海到了美國,再從美國輾轉回到中國,其中到底隱藏着怎樣的蹊蹺?
與高家夫婦告別的時候,海芋遞給田蓉麗一個精美的小盒子,上頭還繫着漂亮的拉花。
田蓉麗有些好奇地問,“這是?”
海芋笑道,“剛纔那個是精華版,這個是加長版,高叔在裡頭有更多精彩的演出哦,這是他這一兩個多月精心爲您準備的禮物,您可以留着以後慢慢地看,邊看邊回味。”
“你這老頭子,真是不要命了。”田蓉麗是又氣又恨又愛地揍了丈夫一拳,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感動歸感動,可擔心更多,要是健康人還好,可他這身子還病着呢,怎麼就這麼地不知道愛惜自己。
高翰文生生地受着妻子這一拳,憨憨地笑着,她哪捨得下重手打他。
那個時候,做這些,是怕自己有一天真的走了,她身邊也沒個陪伴的人,就想留下這些,給她留份念想,能堅強地活下去。
可能,老天爺還是眷顧他的,現在病情逐步有好轉的跡象,女兒也回來了,兒子正在洗心革面中,生活又朝着美好的一面前進。
他很滿足。
知足常樂啊,唯願老天爺能讓他多活幾個年頭,讓他多陪陪妻子,能看到女兒出嫁,也能看到那個走歪了的兒子重新回到正道上,那他死也就冥目了。
待到賓客盡散,蘇珊回到房裡,感覺自己的臉都笑僵了。
她走到梳妝檯前坐下,對着鏡子拍了拍臉,然後拿起擱在桌子上的手機隨意地翻了兩下,一條信息赫然進入眼簾。
“susan小姐,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小心從天堂摔地獄哦。”
她慌然一驚,指尖顫抖了一下,手機差點滑落。
穩住心神,過了半晌,她還是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是通的,卻是,無人接聽。
思索再三,她發了個信息過去,“你是誰?”
那頭信息倒是很快回復過來,“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並不是真正的高家之女。”
“我信物,dna都吻合,你說我不是,真是笑話。”
“笑不笑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有十足的證據,我也不會找上你的門是不是?”
“你想怎麼樣?”
“那得看你想怎麼樣,我纔會決定怎麼樣。”
那人說話,就跟繞口令似的,卻是無法探知分毫他的來歷。她甚至有種感覺,窗子外面,正有雙尖銳的眼睛在監視着她,可是當她關了燈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窗簾之後往外望時,什麼也沒看到。
四周寂悄悄地,靜得有點瘮人。
她猜不到對方的意圖,但肯定不是好事,心裡忽然覺得沒有了底。
思慮過後,她撥通了一個電話。
“坤哥,幫我查一下這個號碼的機主是什麼來路,越快越好。”她將號碼抱給對方收了線。
可是第二天傳過來的消息並不是什麼好消息,竟然查不到對方丁點信息,那是高校旁邊促銷的無須身份證就能辦理的號碼,就是想查,也無從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