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越發地按捺不住,步步緊逼,“耿夫人,海小姐所言是否屬於,您能做出正面的迴應嗎?”
周淑蘭臉色鐵青,自然不可能承認。
但是狗仔的臉皮與想象力可不是蓋的,“耿夫人,您選擇沉默,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爲海小姐並沒有說謊。據我所知,您虐待您前兒媳的事件可不只這一件……”
周淑蘭自然是按捺不住了,縱容他們這麼爆料下去,鬼知道會說出些什麼對耿家不利的八卦來。什麼虐待,她有虐待過這個女人嗎?只不過是看不順眼,沒給好臉色罷了。真是倒黴,兒子離婚了,還會遇到這個災星。
“什麼叫虐待,你們從哪捕風捉影在這裡亂講,我們耿家會做這麼沒身份的事嗎?我告訴你們,你們要膽敢亂寫一個字,我讓你們報社撐不到明天,也會讓你們在這個圈子裡混不下去,好自爲之,我說到做到。”
說罷,就拽着兩個孩子氣沖沖地離開,離開時不忘附在海芋的耳邊威脅,“守好你的嘴巴,否則我會讓你後悔。”
海芋不屑地回以她一記揚起的下巴。
溫母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人總會要經歷一些事,不好的就忘記。你還這麼年輕,該放下的要學會放下,會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你若總是沉浸在過去的怨恨裡,就算有這麼一個人出現在你身邊,也會錯過的。”
會有嗎?海芋茫然着。
這場婚姻,像是耗盡了她所有愛情的力氣和熱情,她還能如少女般熱烈純真地愛上另一個男人嗎?
不會了吧,至少,如今的她終於懂得,灰姑娘與王子的愛情童話,在現實的世界裡是不堪一擊的。
安安坐在千尋的腿上,側過頭對海芋說,“海芋媽咪,剛纔那個老女人那麼兇,一定是狼外婆變的,我討厭她。下次她要再欺負你,我就變成奧特曼,把她送到外太空去。”
雖然有些無厘頭,可是海芋還是被逗笑,捏着她的小臉蛋道,“你這個動畫迷啊,怎麼不變成孫悟空棒打妖精。”
童言果真無忌,惹笑了大夥,包括那開車的司機。
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他們沒有城府,沒有大人世界的陰暗和骯髒。
和耿繼彬在一起的時候,海芋不是沒有想過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可是耿繼彬說,兩個人都還年輕,不想這麼早地被孩子牽絆。她信以爲真,到後來才發現,這是他早就想好了分手之時沒有任何地牽絆。
她還沒那麼地賤,用一個孩子去做挽留他的籌碼。
只是現在又想想,她該慶幸虧得和耿繼彬沒有孩子,沒有讓那雙純淨的眼睛來看到大人世界的污糟。
她的孩子,一定要有一個對家庭負責任的爸爸,而不是個渾蛋在外面拈花惹草處處留情。
只是,她一直好奇,安安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讓千尋五年來隻字不提,卻又不肯去接受別的男人。
或許每個人的心裡,都那樣一段不能言說的傷。任時光推移,都無法消逝。
而這場前婆媳碰撞,第二天並未見於八卦報,想來是耿家施了壓的。這樣也好,可以落她一個清靜,乾媽說得對,人最重要的還是往前看。
千尋有這樣的一個媽媽,真的很幸福,可是她的媽媽就不同,婚前將她當作賠錢貨,婚後把她當成搖錢樹,離婚後又罵她是個掃把星,說當沒生過她這個女兒。
有這樣一個母親,真的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悲哀。
她是個缺愛的孩子,從小到大,家裡沒有給過她溫暖,所以耿繼彬的出現,就像在她灰暗的生命裡點起了一道亮光,她迫不及待地想抓住,想牢牢地握在手心裡,哪怕最後那光芒越來越弱,也想用來溫暖自己。
可如果換成是千尋的媽媽,一會推心置腹地告訴她,貧富懸殊的戀愛前途有多兇險,比如婆媳問題,比如背景差異,比如人心難料。
那時候她以爲,只要自己有心,總可以打動耿繼彬的家裡人來接受她的。卻沒想到,原來貧富懸殊有時候真的就像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
晚飯後不久,溫父溫母帶着安安到樓下去串門,安安鬧着要去看朱奶奶家新出生的小弟弟,千尋便留下來收拾桌子和廚房,海芋則給自己上了點淡妝準備去上班。
“咱家小寶貝精力可真旺盛。”
“她還不會走路的時候,除了不愛哭,可以一個人哼哼唧唧到天明,白天就到處爬,一刻都不肯閒着,我當時還擔心她得多動症呢。”
“現在好了,小美女一個,聰明伶俐,就是有點臭美,真不知道是遺傳誰的。”
千尋笑着聳了聳肩,“反正不是我。”
“你?當然不是你了,你是大媽。”海芋毫不留情地打擊她,卻也知道,其實她天生麗質難自棄,只是這些年爲了忙着照顧這個家,忙到沒有時間和心思好好地打扮自己,買的衣服也是商場裡季末打折最便宜的那種。
想想高中的時候,還一起偷過彼此親媽的高跟鞋穿過,省着錢去買脣蜜,看見櫥窗裡漂亮的衣服也會心動。
有哪個女人不愛美呢?只是輸給了生活。
千尋煞有介事地點頭,“是啊,我現在是大媽,再過幾年,等安安小學畢業,我就榮升爲老娭毑。”
“娭毑是啥?”海芋一臉困惑地。
“湘語,就是老奶奶的意思。”千尋解釋。
“去你的。”海芋在她頭上狠拍了一下,忽又感嘆了一聲,“千尋,真羨慕你有這麼好的爸媽,若是換成我爸媽,未婚生子,早就被掃地出門了,哪還會替我這麼盡心盡力地照顧孩子。”
以前渴望的一個溫暖的家,在這裡深有感觸,雖然海芋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裡,可是真的很珍惜這段相處的時光。
千尋笑道,“現在不也是你的爸媽嗎?等你找到如意郎君,有了小孩,爸媽也會給你帶小孩的。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就剩下這麼點愛好了。”
“也是,去他媽的耿繼彬,老孃不稀罕了,老孃就不信了,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不對不對,他好個p。老孃還年輕着呢,收拾一下還是如花似玉一枝花。”海芋狠狠地呸了一聲,像是要吐盡心中怨氣。
“是是是,咱海芋姐姐國色天香,沉魚落雁,傾國傾城……”千尋搜盡能形容女人美麗的詞彙。
海芋笑,“得得得,經你嘴裡那麼一說,我都快變成芙蓉姐姐了。”
“芙蓉姐姐有什麼不好,你不見她那套青花瓷寫真,前突後翹的s型,簡直就是勵志的典範。芙蓉姐姐都瘦到了85,你還好意思走不出離婚的陰影嗎?”千尋一本正經地說,還不忘現場臨摹那經典的s凸狀。
“你亂篡改網絡語言,那原句應該是,芙蓉姐姐都瘦到了85,你還好意思胖嗎,好不好?”海芋白她一眼,說完又自己笑得樂不可吱。
千尋亦跟着笑。
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竟也能被她們兩個串起來說得哈哈大笑。
笑到氣岔的時候,海芋捂着肚子靠在流理臺邊嘆氣,“好久沒這麼地笑過了。”
笑過之後,胸腔裡的壓抑似乎都少了幾分。
“所以嘛,笑一笑,十年少,就算天塌下來,生活還得繼續。”
海芋翻了個白眼,這口氣,與乾媽如出一轍,不愧是母女。
海芋走後,千尋回到臥室裡打開電腦,紀君陽的msn在線上。縱使千言萬語,最後只能化作辭職信一封發到他的e-mail裡。
要斷就斷得徹底吧。
雖然他以後不會常駐這邊,更有可能交給別的經理人來打理,可公司現在是他的。
但若她在恆都一天,那個女人,會不安心的。她就當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這一次,紀君陽批覆得很快,“同意。”
冰冷的兩個字,千尋不知道是該喜還是悲。
喜的是,他一旦認爲她不是丫頭,便斷得一干淨,絕不拖泥帶水,沒有和女人玩曖昧的壞習慣。
悲的是,她和他沒有未來。
他說,“你直接去結算工資,我會和財務打招呼。”
看,他現在是這麼地直接和迫不及待,真好啊,那一晚的大姨媽,還真是來得及時,斷了他所有的念想,也斷了她所有的幻想。
從此,她的生活,可以歸於平靜了吧。
或許,她會聽從父母的建議,找一個匹配的男子組建一個家庭,不要求有多好的家世,多俊的外貌,多高的收入,只要是老實忠厚,能與她一起孝順父母撫養安安就好。
可這樣的男人,要上哪找去?如今的人,太過現實和勢利。上有老下有小是個不小的負擔,是人都會權衡利弊的。
雖然父母曾經說過,如果男方家裡不同意也沒關係,安安可以由他們倆老帶在身邊。可是,要她丟下父母和女兒不管,那是做不到的事。
就算是這輩子單身到老,她也絕不可能因爲所謂的婚姻而委屈了她的家人,這是她的摯愛,他們是她努力向上的力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