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吃飯。”他語氣清淡,態度卻冷的駭人。
面前桌子上擺滿了她愛吃的飯菜,卻是早就沒了溫度。
他低頭吃飯,不聽任何解釋,也不給她任何機會解釋。
飯桌上只有輕微的咀嚼聲。
她低下頭安靜吃飯,飯菜都涼了,他們誰都沒說什麼。
“王爺,飯菜要不要熱一熱?”一旁的管家看不下去,低聲提醒他。
“不用。”他垂眸冷淡迴應,語氣寒瑟,管家急忙退了回去,再也不敢吭聲。
他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去書房。”
語畢,豁然起身,從她身邊快速走過,似乎是連眼角的餘光都沒看她一眼。
幾乎是他前腳剛剛離開,緊跟着她就放下了筷子,也起身離開。
前廳只剩下一衆大眼瞪小眼的管家奴僕。
“都收拾起來吧。”管家嘆口氣,沉聲吩咐衆人。
這才大婚第二天,王爺和王妃這是鬧得哪一齣?
當天晚上,林冬曜整夜都留在書房,書房的燈一直亮着,而滿月房間則是早早熄了燈。
——
三天之後,是進宮拜見皇上太后的日子。
滿月早早起來,梳妝打扮之後,馬車已經停在院中。
“王妃,王爺已經在馬車內等候。”
年政恭敬開口,旋即撩起車簾。
滿月踩着紫檀凳子擡腳上了馬車,車內,檀香嫋嫋,一身暗紋金絲長袍的林冬曜端坐車內,知道是她上車了,眼皮都不擡一下,依舊垂眸看着手中卷宗。
“王爺。”
滿月輕聲打了招呼,見某人不理他,也就安靜的坐在一邊。
這幾天的狀態都是如此。
從那晚晚膳之後,他們只有在吃飯的時候纔會坐在一起,她照常跟他福身請安,而他只是冷淡的點點頭,再也其他迴應,更不用說是開口說話了。吃飯的時候更是安靜的沒有一點動靜,他常常是幾口就放下筷子,而他前腳離開,她後腳也就跟着回了房間。
像是今天這樣在馬車內又沒有外人,他更是連點頭都懶得迴應她。
馬車一路前行,車內寂靜無聲。
他低頭翻看卷宗,她就打開隨身攜帶的醫書看起來,車內只有翻頁的聲音,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輕不可聞。
馬車經過街道,車外熱鬧喧囂聲不絕於耳。
滿月放下書,轉身輕輕推開茜紗窗看出去。
“年政,等一下。”
她不知看到了什麼,突然喊停了馬車。
“王妃,有何吩咐?”儘管林冬曜沒開口,年政還是乖乖勒停了馬車。
“厄——沒事了,走吧。”
滿月原本想下車一趟,可今天是要在吉時進宮,未免耽誤了時辰留人話柄,她之前的念頭一閃而過。
“有事?”車內一直沉默的某王爺,壓低了聲音開口。
滿月一愣,還以爲這聲音是從天外傳來的。
要知道過去三天來,他可是一句話都沒回應過她,更不用說主動開口問她了。
“是本王在說話。”見她不迴應,只是愣愣的看向他,他皺眉不悅道。
“哦,我剛纔是看到鐵匠鋪外面打造的一件兵器樣式很特別,想進去看看,正好我前幾天從龐侯府回來的時候,原本也要進來看的,可那天不知爲何關門了,我只好先回王府了,誰知半路上遇到八皇子偷偷溜出來玩,還被偷走了銀子,我就私自做主將馬車借給他,自己走回來的。”
滿月語氣清淡,話一出口,卻見林冬曜冷冷說道,
“該死的老八!”
“你爲何不坐馬車回來?”林冬曜眉頭緊皺,他真的沒想到那天她是走回來的。
那天晚上他只顧生氣了,也沒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原本那天我就不該出來,要是再被宮裡頭什麼人看到了,豈不是要連累王爺?八皇子也是偷偷出宮,到時候一通連累下來,宮裡頭還不知道要牽扯多少人,所以我就私自做主將馬車給了他,我自己找了僻靜的小路走回來的。”
滿月輕聲解釋。
“爲何不早說?”
某王爺終於放下手中卷宗,擡起頭正經的打量她。
“王爺也沒問。”滿月一副無辜淡定的表情。
瞧他前幾天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解釋管用嗎?
“我會罰他的!”林冬曜沉了一口氣,這幾天的鬱結稍後都會發在林南徳那倒黴孩子身上。
而此時,在宮裡正吃早膳的林南徳狠狠地打了個噴嚏,頓時眼冒金星,眼皮直跳。
“王爺,八皇子不過才十歲的年紀,正是貪圖新鮮的時候,而且他身體不好,長時間留在宮裡頭也未必是好事,出來走動一下透透新鮮空氣,反倒是好事。”
滿月對林南徳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上一世,她見過這個八皇子沒幾面,他就因病去了。現在想來,那時候林南徳終日都跟在林冬合身邊,一直都是好好的,可後來病發卻是因爲太子跟林南徳開玩過火,致使他氣息不穩舊病發作,御醫趕到已經無力迴天。
當時滿月對林南徳的死並沒有任何懷疑,現在想來,卻是離不開林冬合的算計。
一方面,林冬合可以順利擺脫給林南徳做嫁衣的命運,另一方面又可以將罪名嫁禍在太子身上。
當日,太子一直喊冤到深夜,還不惜自殘撞牆以示清白,只可惜,那時候皇上和太后已經對只知玩鬧不思進取的太子失望之極,所以——
想到這裡,滿月輕輕搖頭。
“你對老八都比對本王關心。”林冬曜的聲音愈發低沉。
雖然誤會解開了,但他心底的彆扭始終沒根除。
“王爺,八皇子還是小孩子。”滿月瞅了他一眼,其實也沒刻意解釋。
她這幾天一直不吭聲,也是想知道,那天她去找龐銳,林冬曜有沒有派人暗中跟蹤她,如果有的話,他一定會知道她是走回來的。
事實證明,他生了三天氣,是真的不知道後面的侍寢。
“你也可以將本王看做小孩子。”林冬曜說着,起身朝滿月身邊靠了靠,剛纔那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的氣質早不存在,他身子甚至有些慵懶的靠在她身側,墨瞳微微闔上,看似是要靠着她休息一會。
“王爺,要不鋪開座椅你躺下休息一會吧。”滿月知道他腰傷還在恢復鞏固期,的確不適合長時間久坐。
“你也一起躺下嗎?”他懶懶開口。
“我不累。”滿月拉下臉來,冷聲拒絕。
“那就這樣吧。”他早有預料。
反正對付她就不能當真,不能生氣,該拐彎抹角的時候一定不能直來直去,只是到了關鍵時刻,必須果斷的將她一些排斥他的想法狠狠地遏制住。
堂堂昔日冷酷五殿下,今日柔懷王,從沒想過有一天,要跟一個小女子鬥智鬥勇到身心俱疲的地步!
難道瞭解女人心比一統天下還要難?
顛簸的馬車內,某王爺幾乎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她身上,她想動一下都難。
“王爺,你先——”
“年政,回來的時候在剛纔的鐵匠鋪那裡停一下。”
滿月話還沒說完,林冬曜已經打斷她的話吩咐年政。
“你想要的,本王都會滿足。”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還有她不曾感覺過的滿足。
不過是消除了彼此之間的一個誤會而已,卻帶給他滿足的感受,這是滿月不曾想到的。
到了嘴邊的話,這一刻竟然卡住了。
低下頭看到他闔上眸子安然休息的表情,冷峻立體的五官,棱角分明絕世無雙,比之最初見到的他消瘦了一圈,卻更添了一份歷練成熟的穩重。
他骨子裡重情重義,又有心軟善良的一面,這一世,若他們不曾遇到,他還是上一世那個心如止水的林冬曜。
感受着他呼吸之間的溫熱氣息,滿月不由自主的擡起手來觸摸他面龐,掌心落在他面頰的那一刻,她能感覺到他呼吸凝滯了瞬間。
其實從她看他到擡手,即便閉着眼睛,他也能感覺到。
“王爺,待你真正可以睥睨天下,你想要做的就不只是滿足我所需要的。若真是到了那一天,我也就無所求了。”
她相信,若林冬曜最終成爲這片大陸的王者,那她該報的仇也都報了,她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麼?
那時候,只要驚烈有一個安穩平靜的生活,只要她身邊的人都能過上平靜安然的日子,她又有何要求呢?
她重生一世,所以將世間糾纏的感情看作是鏡花水月,到頭來,得到的終究都是空的,前世欠的,即便這一世不還,也有輪迴碰上的時候。
如果能看透這其中玄妙,到頭來,也就真的無所求了。
可林冬曜並不明白這些——
“好,那我們等到那一天再說。”他會用行動證明,無論何時何地,他的感情亙古不變。
——
馬車在承乾宮外停穩,年政掀開車簾就看到自家王爺身子懶懶的離開王妃身邊,而王妃的髮飾似乎是被王爺壓到有些凌亂,正在兀自整理。
“退下!”
林冬曜凝眉冷喝一聲,年政一驚,急忙放下了車簾。旋即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站在外面等候。
往常馬車停穩了,他在外面請安之後就會立刻掀起車簾的,而且王爺和王妃上車之前還都是一張冷臉,這在馬車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爲何車子停下之後就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