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酒酒悠然醒轉,猶覺頭痛欲裂。
好難受……
她的視線漸漸清明,她看到牀沿上有一個人影,他穿着乾淨的白襯衫,周身透露着一股讓她安心的氣息。
“洪濤……”這是做夢嗎?
她明明記得,自己剛剛還在河水中掙扎着,一個浪頭打來,將她整個人都吞沒了。
她爲什麼會在這裡呢?
陶酒酒沒有說完,細細審視着四周的一切——病牀、鹽水瓶、護士……沒錯,這裡是醫院。
陶酒酒閉上眼,仔細地回想了一遍,纔想起來,她跳下洛水的時候,葉洪濤也跳了下來,是他救了自己。
“洪……濤?”陶酒酒輕輕吐出這兩個字,猶不知是真是幻。
“是我。”葉洪濤握住她的手,關切道,“酒酒,你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
陶酒酒搖搖頭:“我沒事。”
“傻瓜,你爲什麼要瞞着我一個人去赴婍婍的約?”儘管陶酒酒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可葉洪濤卻還是心有餘悸,“幸好我早就有先見之明……”
“手機,手機……”葉洪濤一提到赴約,陶酒酒立刻聯想到另一件事,飛快地從包裡掏出手機。
這個手機裡可還錄了剛纔她和慕婍婍所有的談話啊!這可是大大的證據!
很不巧的,這個手機在關鍵時刻“因水殉職”了,怎麼開機也沒有反應。
“一個手機罷了,壞了就壞了。”葉洪濤不以爲然。
“你不知道,我把我和慕婍婍的對話都錄下來了……”陶酒酒惋惜地嘆道,“完了,什麼也沒有了……”
“錄音?”葉洪濤笑了,“看來我們是真的心有靈犀。”
“難道你也……”
“昨天下午我就發現你不對勁了,所以,我在你的包裡藏了個迷你監聽器,防水的,質量特別好。”葉洪濤笑了笑,頗有劫後餘生的感慨。
“你是說,所有的談話都被錄入這個監聽器了嗎?”陶酒酒激動得抓住葉洪濤的胳膊。
“輕點,我的傷還沒有好呢。”葉洪濤格開她的手,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對不起,我……我太激動了……”陶酒酒歉疚地垂下眸子,問道,“還疼嗎?”
“不疼了,我的傷本來就不重的,男子漢大丈夫,這麼點傷勢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葉洪濤爽朗地笑笑,一手環住陶酒酒的腰,“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這腰細得,掐一下都會斷。”
“……”陶酒酒被他繞得七葷八素,差點忘了正題,問道,“慕婍婍,她……她手上有槍,萬一,萬一她來這裡找我麻煩怎麼辦?她瘋了,她真的瘋了!”
“放心,她再也不會來了。”葉洪濤的聲音冷淡,好似訴說的是一個與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人。
陶酒酒不解:“爲什麼?”
“她死了。”葉洪濤的聲音依然冷淡,“我把你救上來的時候,正看到她發生車禍……連電視臺都在播放這則新聞,她是當場斃命的。”
陶酒酒鬆了一口氣,一顆空落落的心總算落在了實處。
“洪濤……”再擡起雙眸時,淚光微現,“你會難過嗎?”
“你若是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出來吧。”葉洪濤把手擱在她的肩膀上,“五年之前或許會,可如今,不會了。無論怎麼說,我不欠她任何東西了……”
“洪濤,我好累……”陶酒酒靠進葉洪濤的胸膛,連日來的疲倦、隱忍,各種情緒在心底翻江倒海,她再也維持不了鎮定的表面,毫無顧忌地放聲啜泣起來……
有人說,流淚也是一種療傷方式,是一種別樣的“排毒”,流了淚,該宣泄的情緒都宣泄出來了,人才會重新堅強起來,面對更大的挫折。
陶酒酒希望,她的愛情和人生不要再面臨任何挫折。
當晚,葉洪濤將錄有慕婍婍與陶酒酒對話的物證復刻了一份,呈交給警察局。
不久之後,法醫的屍檢報告也應對了慕婍婍在錄音中所說的。
自此,羅楷文的真正死因大白天下,江婉兒的謀殺罪名徹底解除。
陶酒酒落水之時本就沒什麼大礙,僅僅是一時嗆了水陷入休克,休息了一夜後也就康復了。
這天,陶家和葉家的成年人都聚齊了,衆人聚在一起商議南南的手術。
令陶酒酒意外的是,向來與她不合的葉麗也來了。
“小麗姐。”出於禮貌,陶酒酒出聲打了招呼,又示意南南叫“姑姑”。
“姑姑好!”南南對着葉麗甜甜一笑。
“酒酒,你把女兒教得真好。”葉麗難得地誇讚了陶酒酒一句,“以後豆豆可以有小夥伴一起學習,一起遊玩了。”
陶酒酒但笑不語,心中漾起奇特感覺——葉麗似乎和平時不一樣了,往常,她的眼裡常常流露出一種目中無人的情緒,可今天,她的眼睛深處是一片超脫與平靜。
“以前的事,對不起。”葉麗由衷地道歉。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陶酒酒豁達地一笑,“小麗姐,人生,是要向前看的,只要我們全家人能健健康康地生活在一起,還有什麼不能忘懷的呢。”
“也許吧。”葉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說道,“只是,那要等我從西藏回來之後……”
“你要去西藏?”幾個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聽得出來葉衛東夫婦與葉洪濤皆不知道葉麗做的決定。
“是啊。過去的我被情愛束縛得太痛苦了,如今,我只想超脫世俗,去西藏朝聖與探尋佛法。”葉麗話裡話外皆是超然物外的慨嘆。
“那麼,請保重。”陶酒酒說道。
“我會的,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有機會再見。”葉麗說着,近前一步,擁抱了陶酒酒一下,又附在她耳畔說道:“替我向江婉兒說聲抱歉,過去,我有許多對不住她的地方。”
“好。”陶酒酒柔聲答應。
江婉兒、羅楷文、葉麗……這三個人,原本是交纏在一起,分也分不清的一段孽緣,到最後,竟是以羅楷文的死來劃上休止符。
世事無常,又有誰能肯定自己獲得的,就絕對是最想擁有的?
葉麗之所以能看透情愛,是到了此時此刻才發現,與其執着於一段從來都不屬於自己的感情,捆綁着一顆裝着別人的心,倒不如,瀟灑放手。
兩邊的家長商議過後,定下了骨髓移植手術的時間。
醫生信誓旦旦地向衆人保證,可以還給大家一個健康可愛、活潑開朗的南南,衆人更是信心倍增。
三天後,南南與葉洪濤被一同推入手術室,做了骨髓移植手術。
陶酒酒守在手術室外,緊張得幾欲推開手術室的門一睹究竟。
一個是她生命中最愛的男人,一個是與她血脈相融的女兒,她不希望任何一個出事……
“酒酒,別擔心,洪濤和南南都不會有事。”周琳上前一步,擁住陶酒酒的肩膀,寬慰道,“洪濤很小的時候,也生過一場大病,那時候我和你爸就一直守在手術室門口……那時,我也很緊張,但到了最後,手術非常成功。”
“可是,我還是緊張。”陶酒酒抑制不住狂亂的心跳。
手術整整進行了四個小時。
陶酒酒整整等了四個小時,連用餐時間到了也不自知。
這樣的情況,她又如何吃得下去?
其他人紛紛去用餐了,她仍獨自守在手術室外。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該由她自己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