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絕對想不到,前不久還在樹林中遇到的引魂師,竟然就是春夏的前輩!他們居然還拜託春夏去問一問前輩,爲何那個引魂師會看到他們就跑,但實際上兩個是同一個人!
好吧,現在大敵當前,這些事不算重點。
春夏前輩從籠子另一旁走了過來,俯身看了看在籠中躺着的文竹,嘆息一口氣:“如此看來,倒不如當日由我引你去投胎輪迴,你也就不會遭這份罪了。”
說完,前輩直起腰來看着三戒,面色凝重:“三戒,我知道你是想爲了三昧而燒掉他們的魂魄,可是三昧前來找我幫忙假裝引他魂的時候就對我說過,從救下葉神開始到他把復活權送給他,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與其他人無關。他自己都這麼說了,你又何必自作主張的宣稱要爲他報仇?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通。放了他們吧,他們說到底也只是受害者而已,他們甚至連事實都不清楚,這對他們不公平。”
三戒搖搖頭:“我知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可就是因爲他的這個選擇,讓他走上了不歸路。三昧救了我賜我名字,是我這輩子的恩人,可是我卻眼睜睜的看着他魂飛魄散,你們怎麼會懂我的心情!不公平?對他們不公平,可這對三昧就公平嗎?他明明只是個局外人,卻只是因爲救下了這個突然出現的葉神,就要賠上不能輪迴的代價!而我呢,若不是他我也不會放棄引魂師的工作,以至於這麼多年我都不能……不能去看一看她……”
說到底,還是因爲孟婆。
彼岸雙手緊緊交握看着三戒,眸中覆上一層薄霧。半晌,他平靜開口:“三戒,你不過是不願我們存活在陽間對吧。不如這樣,由這位前輩親自將我和文竹引走,你把眠眠放了。眠眠是個活人,她的爸爸還在家裡等她,她若莫名其妙的死了,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你應該也不想在臨死前還爲陽間添亂吧?”
“呵,這件事你倒是不必擔心,她本就是出來玩的,出了事也可以算作事故處理,我又何來給陽間添亂?”
“三戒爺爺,你信不信我?”在一旁的春夏忽然開口,指了指方眠,“你放了眠眠,我和前輩一定會將彼岸和文竹的魂魄引走,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我向你保證。”
“三戒,你我多年好友,我說到做到,只要你放了方眠,我必定會引走他們的魂魄。”前輩將袖中的鎖魂鏈取出,對準了文竹,“放了這女孩吧,讓她安然度過這一世。”
“喂喂喂,你們在說些什麼?”方眠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我們說好要死一起死的,現在又說把我放了,這不是讓我內疚一輩子?”
“說得對!若是放了她,她也會不開心的。倒不如讓他們三個一起消失……你們也聽到了,不是我不想放了他們,是他們不願給自己留一條命。”三戒點點頭,在空中畫出第四張符咒,“彼岸,方眠,既然你們早已將你們的命交於我,那今日,就是我向你們索命的時刻!”
“等等!三戒,你先等等!”方眠眼疾手快的開口,指着三戒,“你說過若添祖父將他的復活權送給了彼岸,那他現在就使用這個權利!”
“眠眠!我寧願活下來的是你!”彼岸低聲叫喊着。
“呵,復活權?你們以爲,那個復活權還沒有被用掉?”三戒饒有趣味的抱胸看着彼岸,“你難道不記得,你的魂魄曾經被黑虎的分身打散過?丫頭,當時你還求過我,難道你也忘了?”
彼岸與方眠對視一眼,惶恐着:“難道……”
“沒錯,當時我之所以能把他的魂魄召回來,壓根就不是因爲我的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爲你身上有一次復活權,我不過是用符咒將你的復活權激發了而已……可是這丫頭卻以爲我能救你,還眼巴巴的拿自己的命來換你的命,呵,真是夠傻……呵,你現在明白了吧,你已經沒有後路了!”
說完,三戒將符咒用力拍在籠子上,籠子的溫度剎那間升高,如同火爐一般的熱氣向着他們撲面而來!方眠驚恐的看着四周,發現四個角落裡冒出一小團黑色火焰,而後瞬間就蔓延到籠子的每一根鐵柱上!
籠子的四個方向,已經着起了黑色的火焰!
方眠感覺到心臟處傳來一陣冰冷的氣息,明明周身很熱,可是心臟的涼意卻不能消退身上的熱氣,她看着熱氣中彼岸模糊的臉龐,高聲喊着:“彼岸,你還在嗎!”
“眠眠!我在這兒!”
彼岸迴應一聲,可她的視野卻越發模糊,漸漸地竟已看不清他的臉。她伸出手在面前摸了摸,卻始終摸不到任何東西。忽然,她似乎感覺到有人摸了摸她的頭髮。
“眠眠,你不要怕,我在這兒。”
“嗯,我知道,你在這兒。”她輕聲呢喃一句,而後閉上雙眼。
“文竹!你怎麼樣!”彼岸喊了一聲。
但是良久,都沒有聽到文竹的聲音。
他太過虛弱,莫非,已經魂飛魄散了?
方眠感覺到身上的力氣已經被抽走大半,意識也昏昏沉沉,身上已經冒出汗珠浸溼了衣襟,可心臟的溫度卻已經降到零度以下。她咬牙堅持着,心裡卻已經絕望了。
好吧,要死就一起死。
恍然間,似乎聽到了籠子外春夏與三戒的爭吵,可她的大腦嗡嗡響,已經聽不真切了。
好熱……好冷……方眠忍不住將手覆在胸口處,想要用滾燙的手掌捂熱心臟,可是心臟的溫度卻不住的往下降,她咬咬牙,開口喃喃:“彼岸……彼岸……”
“眠眠,我在你身邊,我會陪着你的……”
驀地,方眠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什麼人抱住,緊接着一股冰涼的感覺貼到她的身體上,她立刻舒服了不少。她竭力睜開雙眼,在模糊的熱氣中,看到彼岸已經傾身抱住她,雙臂環在她的肩膀處,想要爲她降低熱度。
“真是……太不公平了……你能碰到我,我卻觸碰不到你……”方眠小聲叫喊着,扭頭看着彼岸的耳邊碎髮,擡了擡手想要去摸一摸,可是用盡了力氣也擡不起胳膊……
“眠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以爲我終有一日可以強大到保護你,可是卻想不到我此時此刻只能抱住你,卻救不了你……對不起……對不起……”在方眠的頸間,彼岸的聲音哽咽着,他用力去抱着她,不停的說着對不起,彷彿想要將欠下的所有對不起都一次性說完。
她輕輕搖搖頭,淚水放肆的落了下來。
“彼岸,我好想聽你說,那句話……”
彼岸一怔,而後更加用力的抱住她,嘴巴貼在她的耳邊一字一句的說着:“眠眠,我喜歡你啊,我是那麼喜歡你,喜歡到要瘋掉了……可是我卻始終說不出口……我這個樣子,怎麼能和你在一起,我甚至都不能讓你碰到我……連肉體都沒有的我,怎麼能給你幸福……”
淚水不停的落下來,穿過彼岸的身體落到地上,卻又因爲黑色的火焰而蒸發掉。方眠抽抽鼻子,扯出一個笑容:“我也是啊,彼岸,我喜歡你喜歡到要瘋掉了……”
也好,在魂飛魄散前總算是等到這句話,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眠眠!彼岸!你們能不能聽到我的話!”
籠子外的春夏大聲呼喊着,方眠睜開雙眼,透過濃濃的黑色熱氣和鐵柱上的黑色火焰看着外面模糊的春夏,顫抖着嘴脣開口:“春夏……我老爹,就拜託你了……”
方眠說完,已經渾身沒有了力氣,她慢慢閉上雙眼,喃喃道:“彼岸,我好喜歡我給你起的這個名字……”
“我也喜歡,眠眠,你再撐一下,春夏會想辦法救我們的,若添也會來救我們的,你再撐一下……我求你不要放棄……”彼岸也已經沒了力氣,全靠最後的意念來擁着她,他強行讓自己清醒着,想要給她一點希望。
可是這時,火焰已經越發旺盛,方眠甚至感覺到了自己的魂魄漸漸從肉體中分離了出來……
“眠眠!你聽我說,前輩全都告訴我了,你和彼岸,前世本就認識!你們都還沒有相認,不可以就這麼魂飛魄散!”春夏繼續在籠子外面喊着,“該死,你們爲何記不起來!”
前世麼……她和彼岸前世就認識麼……
方眠皺皺眉頭,不是說投胎之前都會喝孟婆湯麼,她怎麼會記起前世的事情……
黑色火焰燒至腳邊,方眠感覺到一股灼熱之感透過鞋子傳至腳尖,驀地,她的腦中忽然閃過幾個影像。
一個孤單的女子身邊,有一片妖豔的花朵,只見其花,卻不見其葉……
她猛地清醒過來,向後退出彼岸的懷抱,撞上彼岸同樣不可置信的目光。
他們看着對方,熊熊火焰在他們四周燃燒着,四隻眸子中,似乎只剩下了閃爍着的黑色火焰……
突然,眸中火焰中冒出了一朵妖豔的紅色花朵……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