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鳳凰一覺睡到天亮,醒來的時候皇北天自然早就不在,也不知道昨晚什麼時候離開的。不過鳳凰也不急着找他。昨晚被他那麼一鬧騰,她還來不及細細想想,如今他不在,她正可好好琢磨下。
倒不是琢磨先打出哪張底牌,這個問題昨晚自皇北天那一番話後,她稍微一想便已經決定了。她和皇北天的想法差不多,變數這種東西與其交付到別人手裡,還不若留在自己手更妥帖一點。
因而如今她琢磨的是要如何成功的拿驀然閣的消息網去和皇北天談判。這麼說倒不是因爲驀然閣拿不出手,而是因爲鳳凰心中非常清楚皇北天等人對她身上隱藏的那個前朝秘密的執着,要知道皇北天爲了得到這個秘密當初可是不惜娶原本那個恨不得人人唾棄的三公主的。
雖然如今扁簪一事皇北天等人還不知道,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想要從自己身上挖掘出那個秘密的決心,屆時她又該如何不動聲色的避開?而且她比較想不通的是皇北天等人是如何確定那個秘密在她身上的。
的確,她是嵐景也就是前朝公主唯一的女兒,秘密在她身上無可厚非。但是當初她娘死的時候,她尚在襁褓中,她娘如何能將秘密隱藏在她身上而不被人發現?又如何能確定這個秘密最後會被她發現。畢竟她已經她孃的唯一血脈了,若是她最終都無法知道的話,那這個秘密顯然便要湮沒於歷史的塵埃裡了。
用完早膳後,正心不在焉的整理着腦海中這些剪不亂理還亂的訊息的鳳凰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一堵十分堅硬的“牆壁”,與此同時一道十分熟悉的嗓音於頭頂上方響起,“喂,小心!”
鳳凰只覺一股辛辣痠痛的感覺幾乎是立時便直衝上她的腦門,伴隨着的是有眼淚水迅速於她眼底凝結,模糊了她的視線。
“嗷,好痛,”她摸着自己差點被撞癟的鼻子呻吟了一聲。
“大清早的需要這麼熱情的投懷送抱麼?”之前那道十分熟悉的嗓音再次於她頭頂響起。
鳳凰捂着鼻子擡頭,沒好氣的朝對方翻了個白眼,“既然是大清早的,你不在自己院子裡呆着,出來瞎跑什麼?”害的她撞得這麼疼!
“嗬,撞了人還這麼蠻不講理的我倒是第一次見。”李慕挑着嘴角似笑非笑回道,說話間,眼睛卻是不動聲色的細細看着後退半步站在他面前的鳳凰。
女子烏黑的眼睛因爲疼痛如今水汪汪的,看上去溼溼-軟軟,十分的可憐,這讓他心頭驀地泛起一股細微的瘙癢,更溢出一股衝動,衝動的想上前去輕輕的輕吻那雙溼-軟的眼眸。
這個念頭出現的如此猝然,讓李慕掩藏在寬袍廣袖中的身體忽地就是一下巨震,乃至於嘴角邊玩世不恭的笑意都驀地僵硬了一下。
鳳凰倒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她只是再次揉了揉鼻頭,感覺好些了才放下手,仍沒什麼好氣的道,“說話如此刻薄的男人我也是第一次見。”說是這麼說,鳳凰也沒多生氣就是了。她最近發現李慕看着她時,眼眸中的那種鄙夷已經消失無蹤,也不知何時突然對自己改觀的。只是他對自己雖然改觀了,那張嘴卻還是十分欠,就好像不刻薄一下嘴巴就癢癢的難受一樣。
李慕聞言面上的僵硬-立時化作了黑沉,他瞪着鳳凰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說我刻薄?”
“難道不是麼?”鳳凰挑眉道,說着斜眼睨了他一記補充,“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你要不那麼刻薄我,我會蠻不講理麼?”
李慕啞了一下。他不過就那麼順嘴一說,哪裡有刻薄她?
鳳凰也懶得和他糾纏,說罷便要穿過他徑自離開。
只是擦肩而過時,手腕忽地被一道大力握住,“你,很討厭我?”
鳳凰偏臉看向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李慕,蹙眉想了一下,回道,“也不算討厭。”
這個答案雖然不那麼完美,但總算讓李慕提在嗓子口的心臟慢慢往回落去。只是還沒完全落下,便又聽女子不緊不慢的續道,“畢竟討厭一個人也是要耗費力氣的,而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白費力氣。”
李慕的臉頓時黑成了鍋底。
隨即又聽耳邊響起“噗嗤”一聲笑。
“你還真信了啊?”鳳凰睨着李慕變來變去的臉色忍俊不禁道,說着又嘀咕了一句,“果然,比到被討厭,被無視纔是更讓人無法忍受的啊。”
李慕臉上一陣青綠,“你耍我?”
鳳凰這才聳了聳肩,懶洋洋道,“怎麼?就準你整日裡找我麻煩,還不許我偶爾口頭還擊一下麼?”說着頓了一下,又斜眼橫了某處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說,你抓夠了沒有?”
李慕攥着鳳凰手腕的手僵硬了一下,隨即好似被烙鐵燙了一般忙不迭丟開手,人也跟着猛地往一側踉蹌了半步。此時的他臉上的表情很是不自然,細看的話還可看到他的耳尖於一瞬間染上了一層薄紅。
鳳凰見此情形差點沒笑出聲,李慕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種子,按說這樣的人最是會調情,可如今卻露出這樣一副純情的模樣,真是讓人想不笑都難。
李慕自然瞧出她忍笑的表情,這讓他有些惱火,但也無法,總不能說你不準笑吧?他乾咳了一聲,佯裝鎮定的冷冷哼了一聲,“好男不跟女鬥。”
鳳凰默默將那句“好女不跟狗鬥”嚥了下去,適當反擊一下那是智慧,什麼都要頂兩句的話那也太幼稚了。
李慕見她不說話,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色厲內荏,不由略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訕笑着轉移話題道,“你最近怎麼不去湖心亭彈琴了?不喜歡我送你的那把琴麼?”自那天聽過鳳凰彈琴後,他有意無意的都會路過那個湖心亭,可再沒在那裡見過鳳凰。
鳳凰一聽頓時無語,他還敢提琴?就是他半強迫的逼着自己收下了那張琴,這事也不知怎麼被皇北天知道了,結果又惹得那個霸道的男人借題發揮吃了她一大通豆腐。想到皇北天做的那些事,鳳凰感覺自己的臉一陣火燎火燒,趕忙按住胡思亂想,淡道,“彈琴也是要看心情的,最近沒心情。”
李慕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心情不好麼?”
鳳凰沒好氣的送他一記衛生眼,“本來很好。”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李慕剛剛轉暖的臉色又有了變黑的趨勢,他幾乎是死死咬住後牙槽纔將那句不識好歹給強嚥了下去,“你非得這麼和我說話麼?”
鳳凰的表情很淡定,“禮尚往來而已。”
李慕哽住。
鳳凰說完那句話後便徑自朝前走去。
李慕有些不甘心的在她背後低聲喊道,“那等你什麼時候心情好了再將那日彈得那首曲子彈給我聽,如何?”說罷覺得自己的話太低聲下氣了一些,又忙硬聲補充了一句,“你不是說禮尚往來麼?就當我送你琴的謝禮吧。”
誰要他送琴啊,鳳凰有些無語,但到底也沒說什麼,只是頭也不回的朝他擺擺手,“再說吧。”
她這敷衍的態度自然讓李慕又是一陣氣悶,只是這次不待他再說什麼,鳳凰已然遠遠走開。李慕沒辦法,也只得鬱卒的跟着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而此時的兩人都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一處翠竹掩映的拐角處正站着兩個人。
“我以爲剛剛你會上去的。”柳飄看着身邊一副領地被侵略的野獸般凶煞眼神盯着不遠處的皇北天,似笑非笑道。他如今可是再明白不過皇北天對那個女人霸道的佔有慾,畢竟他爲了那個女人可是不惜警告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自己呢。
皇北天不說話,只一臉陰翳表情的盯着鳳凰和李慕剛剛站着說話的地方。鳳凰或許不知道,但他卻看得十分清楚,剛剛李慕明明就可以避開鳳凰那無心的一撞的,可他偏偏不躲不閃的站在那裡任由鳳凰撞上他的胸膛。想到這裡,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死死眯起,繃直成一條直線的嘴脣更是昭示出一種極度的危險。天知道在他看到剛剛那一幕的瞬間,他幾乎就要不管不顧的衝上前去狠狠將李慕教訓一頓。
別人的妻子,最好不要胡亂動心!更不要胡亂的宵想!
想到這,皇北天心中又是一陣鬱卒。他的凰兒如今真的是越來越光彩奪目了。而隨着時間推移,這種光彩不僅沒有絲毫的減退,反倒益發的濃盛。這樣的她遲早有一天會被更多人發現,她會吸引更多若李慕那樣的人!一想到那些人會和李慕一般對他的凰兒產生這樣那樣的心思,皇北天就有一種把人塞進袖子裡,隨身帶着的衝動!
不行,他要更加加快速度纔是,這樣他才能儘快將人帶離這個是非之地,然後死死的藏起來!
“你這副模樣真的很像抓到紅杏出牆的妻子的憤怒丈夫。”耳邊再次響起柳飄涼涼的嗓音。
皇北天收回視線,“凰兒不會紅杏出牆的。”雖然經常被怒火燒光理智,但對於這點皇北天還是有信心的。他相信鳳凰的爲人。
柳飄聞言眸光閃了一下,忽然出口問道,“若是三公主真的紅杏出牆了你會怎麼樣?”
“我不會讓這種可能變成現實,”皇北天想也不想就道,說着他又聲音淡淡的補充了一句,“她若真敢伸出牆,我就見一枝剪一枝,出一釐剪一寸。”平淡的嗓音卻有靜默的殺氣包裹於其中。
柳飄的嘴角微不可見的翹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希望你會一直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