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金老闆,怎麼愁眉苦臉的啊?莫不又是去了隱香閣被你家婆娘給捉姦在牀了?”醉仙樓一個常客瞧見愁眉不展的酒樓老闆金萬在嬉皮笑臉的調侃道。
金萬在的婆娘是個鏢局老闆的女兒,會拳腳功夫,性子十分的兇悍,可憐金萬在雖有萬貫家財,卻是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敢有,偶爾偷偷去花樓喝個花酒,還每每被他婆娘給逮個正着,此事早已成了帝京衆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金萬在聞言全身肥肉猛地一顫,條件反射的就回頭去看,待發現沒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卻是沒好氣的狠狠瞪了一眼那客人,“少在這裡胡說八道,我早就不去隱香閣了!”說着又伸手去攘那客人,“去去去,要吃去吃,要喝去喝,別在這裡打攪我。”
客人笑嘻嘻的去了。
打發了客人,金萬在瞧了一眼二樓方向,卻是長長嘆了一口氣。正在這時,酒樓的一個店小二順着木質樓梯走了下來。金萬在眼睛一亮,招手讓人過來,急忙問道,“那位爺可是說要回去了?”
店小二搖了搖頭,“沒有,是裡頭的酒沒了,那位爺讓小的來拿。”
金萬在頓時一臉失望,卻是無法,只能朝那店小二擺了擺手道,“去給他拿吧,小心伺候着。”
店小二沒走,而是湊臉過來小聲道,“東家,那位爺身份尊貴,在我們這裡喝酒這不是好事麼?您爲什麼要愁眉苦臉的啊?”
金萬在伸手一把推開他的腦袋,翻了個白眼,壓着聲音道,“好什麼好!你也不看看他喝了多少酒,這要喝出什麼問題來,就是將我這酒樓給拆了,只怕都不能平息那位的怒氣!”金萬比了個朝上的手勢。
“那……”店小二聞言頓時怕了,“那我們派人去那位爺家裡通知一聲?”
“通知什麼通知!擅作主張,你是想那位爺拆了我這酒樓麼!”金萬在沒好氣道,說着又推了那店小二一把,“少在這裡出餿主意,趕緊去給那位爺送酒去!”
店小二哎了一聲,這纔去了。
金萬在看了二樓方向又是長長嘆了一口氣,本以爲來了個財神,結果卻是個瘟神,這下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店小二從後院抱了兩罈子酒上了二樓,走至最裡面一間緊緊閉合的木門前,恭敬道,“裡面那位爺,小的來給您送酒了。”
“進來吧。”裡面傳來一道略顯模糊的聲音。
店小二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推門進去,卻是差點沒被那濃郁的酒味給薰暈過去,他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這纔將門關上以防外頭的人瞧見。
因着窗戶沒有打開,內裡又沒有點燈,因而儘管如今是大白天,裡面仍舊黑沉沉的一片。店小二眯着眼藉着微光朝屏風後面繞去,自認已是千般萬般的小心翼翼了,卻依然差點被散落一地的酒罈給絆得差點摔個狗吃屎。
他好容易方纔站穩身子,待瞧見內裡的情形,卻是嚇得差點沒尖叫出聲,只見靠窗位置的地上正癱坐着一個人,因內裡黑暗並不能看清那人的容貌,只能藉着稀疏的天光隱隱瞧見那人披頭散髮的十分邋遢,一雙半隱在亂髮後的眸子卻反常的光亮,好似黑夜中靜靜蟄伏的野獸,是說不出駭人。
“爺,爺,您,您的酒。”店小二哆哆嗦嗦的將手中的酒罈遞了過去。
“爺可沒你這麼大個孫子,”那人一把奪過酒罈,拔開塞子,仰頭猛灌了一口,模糊的哼笑道,說罷又一擺手,“出去吧,別打攪爺。”
店小二哎了一聲,將另外一罈子酒放在他身邊,忙不迭跑了出去,心中卻是嘀咕,作孽呦,好好的一個……如今竟成了個邋遢的酒鬼。
癱坐在地上那人卻不管別人如何看他,只顧自悶頭灌着酒,良久他這才擡頭怔怔地仰望着某處,一道模糊的聲音於他口中溢出,“凰兒……”
戰王府西苑。
“尋不見人是什麼意思?”被青玉攪了興致正躺在榻上發呆的鳳凰聽聞青玉的稟告,眸光一頓,撩眼看向對方問道。
青玉無辜的看着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派出去的侍衛尋了一個下午都沒尋着人。”
鳳凰聞言卻是不信,“皇北天又不能飛天遁地,怎麼尋不見人?”
青玉聳了聳肩,解釋道,“王爺是不能飛天遁地,但管家說王爺失蹤這事不能驚動旁人,因而侍衛都是偷偷派出去,這尋起來自然也就比較困難了。”
鳳凰一聽立刻反應過來管家說的“旁人”怕是指華邵皇,華邵皇重視皇北天有目共睹,若是被他知道皇北天失蹤了,這事定然會鬧大,因而的確是不能堂而皇之的找。可這華邵帝京說大不大,說小也着實不小,若只能一味的偷偷摸摸的找,一時半會的的確很難找到。
想到這,鳳凰有些心煩,正暗自沉思,忽聽外頭傳來管家急急惶惶的聲音,“王妃,宮中來旨,說是讓您立刻進宮。”
鳳凰聞言一頓,凝了眉頭,將人喚進來問道,“只傳本妃一人進宮麼?”
“是。”管家應道。
鳳凰想了想又問,“可知是陛下傳的旨,還是娘娘傳的旨?”
管家不明所以,但還是仔細想了想,這纔回道,“倒沒說是誰傳的旨,但來人是永福宮的女官,想來應該是皇后娘娘傳的。”
鳳凰微一頷首,“本妃知道了,你去和那女官說一聲,本妃梳洗一下,就來。”
管家應了一聲去了。
“王妃,皇后娘娘怎麼突然想起來傳召您了?”青玉跟着鳳凰進了裡間,邊替她更衣,邊一臉擔憂的問道。
鳳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青玉暗忖了一下,有些遲疑道,“會不會是因爲皇后娘娘發現王爺失蹤了?”
鳳凰心中也是如是猜測,但見青玉一臉憂愁的表情,便笑着安撫道,“管家不是一直瞞着消息麼?應該不會這麼快傳到宮裡去的。再說了,就是傳進宮裡也沒什麼,頂多也就問我兩句。畢竟皇北天又不是我搞丟的,她們難不成還要我賠她們一個大活人不成?”
青玉聞言這才略減了憂愁。
這次進宮不是什麼正式場面,鳳凰隨便換了一身可在外出行的衣裳便領着子蘭和青玉出了門,一路行至外院,和傳旨的女官碰了頭,這才一道上了馬車朝皇宮方向而去。
鳳凰的身份擺在那裡,不好隨意和那女官瞎打聽什麼。她無聲的朝子蘭使了個眼色,子蘭頓時心領神會的鑽出馬車,和外頭的那個女官攀談起來。
“珠雲姐姐,這眼看着宮門就要落鎖了,娘娘怎麼在這個時候突然傳我家王妃進宮啊?”子蘭明顯認識那女官,軟言軟語的笑着朝對方問道,邊還悄悄將一個荷包遞了過去。
那叫珠雲的女官不動聲色的接了,暗中顛了顛分量,這才笑着對子蘭道,“也沒什麼事,就是臨淄那裡有名的貢品帝王蟹今日剛到,娘娘尋思着王妃可能沒吃過,便召了王妃一道進宮用晚膳。”
說罷她又壓着嗓音小聲道,“娘娘傳旨前,王嚒麼曾去了娘娘的寢宮,我沒聽清具體說了什麼事,只隱隱聽聞王爺二字。”
裡頭的鳳凰一聽,心道果然是因爲皇北天的事情。因着心中有了底,反倒定下了心來,暗暗琢磨着應對之策。
鳳凰進永福宮的時候,皇后正在和王嚒麼低聲說話,見鳳凰進來,她擡眼笑道,“來了?”
“兒臣見過母后。”鳳凰規規矩矩的福身一禮。
皇后伸手虛扶了一下,“自家人,無須多禮。今日御膳房做了帝王蟹,本宮想着你可能沒吃過,便召了你來一道用膳。”
鳳凰微微一笑,禮道,“謝母后惦念。”
皇后自座上起身,拉着鳳凰朝飯桌方向走去,笑道,“本宮膝下並無子女,一直將天兒當做親生兒子一般,你是她的媳婦,本宮這個做婆婆的自然會多惦念你一點。”
這已然是赤裸裸的示好了。
鳳凰雖不知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爲何向自己示好,面上卻是絲毫不露驚訝的笑道,“一直聽王爺說母后您待他如親子一般,兒臣今日可算是親眼見着了。”
“天兒真如此說過?莫不是你哄母后高興的吧?”皇后略顯驚訝的問道。
鳳凰溫雅笑道,“兒臣不敢,確實有說過。”
“本宮還道天兒是個鋸嘴葫蘆,如今看來卻是不然呢。”皇后笑了起來,看那神情雖不似徹底相信,但鳳凰的話顯然讓她的心情不錯。
兩人入了座,有侍女捧着玉盤魚貫而入。少頃便擺了滿滿當當的一桌子,鳳凰和皇后兩人面前都是單獨的一隻帝王蟹。鳳凰瞧着那帝王蟹,只覺自己能將這一隻吃下去都可直接撐死了。
“先用膳吧,有什麼話我們用完膳再說。”皇后笑道。
鳳凰自然無不可。
皇后不愧爲母儀天下的皇后,用餐時不僅秉持着食不言的規矩,舉筷伸手也俱是風範十足,也虧得御膳房提前將那帝王蟹的外殼略敲碎了些,只需用筷子輕輕一撥就可將裡面的蟹肉挑出來,要不然鳳凰還真不知這皇后要怎麼下筷子。
鳳凰暗中打量着皇后,皇后也一直若有似無的注視着鳳凰。皇后一直認爲用餐最能看出一個人的禮儀教養,而眼前的這個戰王妃就明顯曾接受過極爲正規系統的用餐禮儀。這讓皇后心中倒是有些好奇這個戰王妃原本的真實身份來,畢竟在一國皇后面前還能如此從容淡定的保持着用餐禮儀,且舉手投足間絲毫難掩雍容貴氣,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其實要知道這個戰王妃的真實身份不難,畢竟在封妃聖旨下去的時候,皇家宗祠的玉蝶上肯定註明了戰王妃的身份,以着她的身份看一眼並不難,但她並沒有去看,因爲她知道陛下不希望她看。不過這倒讓她更加好奇起鳳凰的身份了。
想到這,她不由又多看了鳳凰幾眼。
鳳凰神容平靜,哪怕發現皇后在看她,她的表情也是絲毫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