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白朗之是隻惹不起的狐狸[手打VIP]
據說人的一生會認識三千多個人,這裡的三千多人還不包括那些不知道名字的半面之緣,更不包括平日的擦肩而過,而這三千多人裡,能讓人清楚記得第一次見面場景的,不到三十人。
鏡月未央的記性不是太好,因爲懶得會去記,可是她至今還記得跟安柏辰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是上中學時候的一場運動會,他是運動員,她是廣播報音員,本來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人,或許曾經聽過對方“如雷貫耳”的名字,但就像是兩條平行線般一直不曾有過半面之緣。
因爲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參與了五千米的田徑長跑,她帶着一羣狐朋狗友過去爲死黨加油,那個時候死黨排在賽道的最裡側,而安柏辰排在第二賽道。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一羣人剛走到賽道邊,那羣花癡女擡眼就看見了那抹過於耀眼的身影,興奮得又是吹口哨又是跳腳尖叫,完全不理會她的制止與引導。
看見死黨一臉陰沉,鏡月未央當時簡直鬱悶得想要撞火星,回眸恨恨地瞪着那個耀眼得令人有些望而卻步的身影,那人恰巧也轉過頭,眉眼帶笑,溫柔得讓人幾乎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驀地,鏡月未央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爾後竟不自覺紅了臉頰,在露出窘迫神色前立刻就轉身走了開。
回到主席臺上,聽着那一聲號令槍響,目光卻一直不曾從那抹皎白的影子上離開。
他不是身高最長的,也不是跑得最快的,然而一圈又一圈下來,安柏辰的速度始終沒有減慢,穩穩地像是可以一直一直跑到世界末日。跑道邊隨處都有女生的尖叫響起,狂喊着那個從一開學就聽了不下百遍的名字,在耳邊一陣陣揮之不去。
如果說他是全校學生最優異的代表,那麼她大概就是最典型的反面教材,雖然都算是校園裡無人不知的“風雲人物”,然而擁有這種相對屬性的人,應該終生都不會有交集纔對。
不同世界的人……怎麼可以在一起呢?
看着安柏辰一圈一圈把身爲體育特長生的死黨遠遠甩在身後整整,聽着場上此起彼伏的尖叫吶喊,鏡月未央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拿過同伴播音的話筒,開始播報場上最新的動態:“現在正在進行的是男子五千米長跑,跑在第一位的是二年九班的安柏辰同學,只見他像‘蒼蠅’一樣——咳,錯了,是蒼鷹一樣——盤旋在廣闊的跑道上……”
安置在操場四周的喇叭一聲聲放大着她故意念差的兩個字節,引得場上衆人忍俊不禁,安柏辰顯然也聽到了,繼續跑了一百多米之後忽然錯開跑道衝上主席臺,在衆目睽睽之下,在鏡月未央詫異莫名的目光中,用他獨特的像是風琴般動聽的嗓音對着話筒淺笑着問道:“葉未未同學,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鏡月未央瞪大眼睛,喉間一哽傻在那裡愣了十多秒,等回過神來想要去搶他手裡的話筒,卻只見他揚起嘴角低低一笑,扔掉話筒湊到她面前輕聲道:“我喜歡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
話音一落下,安柏辰伸手就撈過她的腦袋,印上兩片軟軟的脣瓣,帶着一股清涼薄荷的味道。
在此起彼伏的吸氣聲中,鏡月未央直直盯着迫在眼前的柔軟睫毛,驀地生出一種似乎全世界都要暈眩的感覺,心下猛的一跳,雖然算不上是怦然心動,但也是狠狠的一大動。
就算是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是忍不住,會有那麼一絲絲的心悸。
當初果然是她太傻太天真,這樣一個工於心計的男人,怎麼會純白如紙澄澈如水?她一直以爲她是灰狼他是白兔,可實際上,他纔是真正的大灰狼,她纔是那隻一鬨就會被騙走的小白兔。
收回遙遠的記憶,鏡月未央勾起冷冷的一笑,回眸望向座前長身玉立的男人:“爲什麼要留下?你不是很討厭本殿嗎?本殿似乎……也沒做什麼討你喜歡的事呢。”
“你說錯了,我並不討厭你。”白朗之斂眉望向鏡月未央,清俊的面容上並沒有絲毫的笑意,可那雙冷峻的眼睛卻似乎帶着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惡劣而又無聊,“當然也談不上喜歡,只不過覺得太無聊了纔想留下來,看一看你到底有沒有那個能力坐上那個位置,看一看……比起西冥的那個男人來,到底誰更厲害?”
“哦?”鏡月未央微微擡眉,露出了些許的興趣,“這就是全部的理由?”
“是。”
“那好,本殿可以不趕你走,不過本殿有一個條件。”
這段時間派人探查了白朗之的底細,如果不是他藏着實在太深,那麼他跟鏡月閔徹確然是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就如他自己所說,因爲太無聊了,纔會捲入這些事端當中,做一個隔岸觀火的無良看客。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怪鳥看多了,鏡月未央便也就不稀奇了。疑心病也有一個底線,只要沒有踩到雷點,她可以接受任何人——哪怕是鏡月閔徹本人——加入她的陣營。
“請殿下明示。”
“還記得本殿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鏡月未央走過去頓在他面前,擡手沿着他臉部的輪廓輕輕撫摸了一道,動作輕柔而眷戀,然那清澈的眼眸之中卻全然都是冰冷,“你的這張臉,跟那個人一模一樣。”
白朗之微微擡眉:“所以?”
“本殿不想再看到這張臉了!”
聞言,白朗之頓了一頓,繼而卻挑眉笑了起來:“殿下的意思是,要我毀了這張臉?”
鏡月未央斂眉:“不錯,不過本殿不逼你,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做什麼樣的選擇還看你自己。”
“殿下就不怕有朝一日,會後悔嗎?”
“後悔?”鏡月未央冷然輕哂,“本殿的字典裡從來都沒有‘後悔’這兩個字。”
“好。”白朗之淡然應了一聲,繼而轉身走離,在合上門的前一秒,沉然留下一句話,“三天之後,我會給你一張不同的臉,只是希望殿下……不要叫我失望纔是。”
鏡月未央回身坐回到桌子前,眼皮也不擡一下,只冷冷笑了一聲:“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
等白朗之的影子徹底從門上消失,鏡月未央才收斂精神定眼看向桌面鋪成的紙張,墨色的瞳孔微微一縮,不是很明顯地愣了一愣。見狀,彥音嫋嫋娜娜地踩着蓮步走過來,擡眸望桌面輕輕一掃,三個大字白底黑字清晰可見——
“安、柏、辰。”
“呵,這就是那個你心心念念連做夢都不曾忘記的男人?”妖媚的雙眉微微擰起,顯出幾分一眼即明的不悅,青蔥玉指說着便就伸手去抓那張宣紙。
看着雪白的紙張被捏得皺成了一團,鏡月未央忍不住擡手攔他:“你要幹什麼?”
“怎麼,”彥音挑眉看她,眼中滿是嚴肅的神色,“你還想着他?”
鏡月未央微微鬆開手,轉眸看向一邊靜默不語。
“那樣的男人有什麼好?你爲他變成現在這種樣子,值得嗎?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喜歡他有多愛他,可是現在……”彥音俯下身,湊到鏡月未央面前捧起她的臉面對面看着自己,問得小心翼翼,“爲了我,忘了他好嗎?”
如果忘不了那個男人,鏡月未央就無法從心底接受任何人,就算她再努力,再怎麼嘗試,恐怕也會心存忌憚心有餘悸,她連白朗之那張臉都克服不了,又如何真正地克服自己的心魔呢?
對上那雙纖長嫵媚的丹鳳眼,清麗的眸子中滿含着憧憬與深情,還有那一抹無法忽視的心疼與憐惜。那樣的小心翼翼,生怕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那樣的驚慌不寧,害怕她的眼裡沒有自己的存在。
“好。”鏡月未央淺淺一笑,任憑彥音咬着銀牙把那坨幾乎被揉成shi一樣的紙團用火摺子點燃爾後慢慢燒成灰燼。
那個人她不要了。
那張臉,她也不要了。
上輩子的債,這輩子的情,她所面對的是不同的人,如果對安柏辰還是那樣耿耿於懷,那未免對彥音他們就太不公平了。
三日後,白朗之再次出現在鏡月未央面前的時候,鏡月未央正在喝烏雞紅棗湯,一擡眼見到那張經過精細加工的臉,鏡月未央一口湯水噴了出來,邊上則緊跟着傳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聲。
彥音一手扶着椅子的靠背,一手提指對着白朗之,做出跟鏡月未央一樣的動作。
“你……”
白朗之淡淡一笑,擡手輕輕撫了一把臉側,看向鏡月未央:“殿下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鏡月未央吐血:“你怎麼知道本殿、本殿……?!”
“殿下在雪非煙洗浴的時候,微臣不經意間瞄到過一回。”
“一回?”鏡月未央咬牙切齒,“一回你就能記得這麼清楚?!”
白朗之還是笑:“看的時間比較長而已。”
“音兒,”鏡月未央斂起神情正襟危坐,側開眼撇了撇嘴角,“去把他的眼珠子挖下來吧!”
彥音憤憤地瞪了一眼那隻冷麪狐狸,再次咬碎銀牙,卻是沒有吭聲。
鏡月未央不由奇怪,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以往遇上這種事你不是積極得很嗎?”
“他不敢。”白朗之笑得越發惡劣,“不然,我有十九種辦法,可以讓他一輩子都……不能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