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虧是這些時候大家一直都在對大阿哥嫡福晉突然薨逝的事兒進行着各種各樣的猜測,而其中絕大多數又都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太太和蘭靜雖然受到驚嚇,卻還是強忍住了沒有尖叫出口,但太太畢竟上了歲數的人,猛然間受到這一驚,險些就暈了過去,還好蘭靜始終在扶着她,見狀不妙,忙使勁兒的撫摸着她的胸口幫她順氣,又低低的柔聲呼喚着。
“這是……”太太終於是緩過了這口氣,眼睛卻已經不敢往牀那邊看去了,只是臉色蒼白的看着帶自己進來的丫環,驚詫的問道。
“太太,”沒等那個丫環回話,牀上的人卻暗啞着嗓子出了聲,“您現在認不出蘭蕙了吧?”
“你是蘭蕙?”太太聽到這話聲之後,回過頭去不可置信的看向那邊。
蘭靜剛纔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這時候也望向了那邊,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五姐?你是五姐?”
也怨不得太太和蘭靜會這樣,實在是五姑娘的臉已經全毀了,看那樣子,應該是被極燙的東西弄傷的,事後又沒能得到良好的照顧,導致現在紅紅白白、坑坑窪窪的,哪裡還有原來哪怕是一點點秀美的樣子。
“沒想到嗎?”五姑娘用胳膊支着身子要坐起來,卻原來她的手上也有着跟臉上一樣的傷。
蘭靜看看那個丫環,見她站在一旁一點動的意思都沒有,根本就沒想着去扶五姑娘,心下暗自皺眉的同時,已經搶步上前,因爲不知道五姑娘的身上其他地方還有傷沒有,只能是輕輕的試探着將她扶坐了起來。
“行了,你出去吧。”五姑娘坐起身之後,就吩咐那個丫環道。
個丫環雖然行了禮,但卻還沒有明顯的沒有什麼恭謹的意思。
太太不滿意的看了看那個丫環離去的背影,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麼來,只是走到五姑娘的牀邊,一臉憂心的看着她問道,“蘭蕙,你這是怎麼了?”
五姑娘沒回答太太的話,卻是急着說道,“先別說這個,趕緊給我倒一碗水來。”
蘭靜趕緊走到桌邊擺着茶水的地方,用手一摸,卻已經是涼的了,不禁猶豫了一下。五姑娘那邊卻已經說話了,“倒過來吧,這個時候還能有我一壺茶,就已經不錯了。”
蘭靜一聽五姑娘這麼說,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紅樓夢》裡的晴雯在被趕出賈府之後的情形,五姑娘現在跟她比起來,倒是要更加慘的多了,心下想着,手裡還是迅速的倒了茶出來,果然,並不是什麼好茶。
太太在聽到五姑娘的話之時,就已經皺了眉,“怎麼回事?再怎麼着你也是主子,這些下人們怎麼就敢如此放肆?直郡王福晉薨了,府裡就沒有規矩了嗎?”
“我都是這副樣子,誰還會跟我講規矩?”五姑娘倒很平靜,接過蘭靜倒給她的涼茶,如飲甘露一般的一氣喝了下去。
蘭靜想到五姑娘在兆佳氏府裡常常挑吃挑穿,連沏茶的水都要講究的樣子,再看看她現在,心下也不禁悲涼起來,接過碗來,柔聲問她道,“可還要用嗎?”
“不用了,”五姑娘喝過水之後,嗓子不再那麼啞了,又接着問太太道,“我額娘沒來吧?”
“沒有,”太太搖了搖頭,“因爲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所以老爺和我決定先不告訴你額娘,等我們來看過了情況再說。你想見她嗎?要不我這就叫人回去帶她來?”
“不用了,”五姑娘淡淡的說道,“不用叫她來了,我這裡的事兒,也別告訴她。”
“蘭蕙,你這到底是怎麼了?”饒是太太與五姑娘不親,看着她的慘狀,眼圈也紅了。
五姑娘受傷的臉悽然一笑,顯得更加的扭曲了,“能怎麼了?我自找的唄。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五姐,”蘭靜將茶碗放到一邊,想去拉她的手,看到那上面的傷,又縮了回來,改而撫了撫她的衣襟,以示寬慰之意,又關心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身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是啊,”太太用手輕輕的在五姑娘的頭髮上摸了摸,“自直郡王福晉出事之後,你阿瑪和我就四處託人打聽着你的消息,可太子和太子妃卻是把消息封得死死的,什麼都傳不出來,好不容易直郡王回來了,開恩准我們過來探望,卻成沒想到是這般情形,你這到底是怎麼了?趕緊告訴我啊,別讓我着急。你身上的傷,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爲的?”
在太太提起太子的時候,五姑娘的身子顫了顫,但隨即又平靜了下來,等太太說完之後,她閉了閉眼睛,淡淡的說道,“意外又如何?人爲又如何?事到如今,說與不說,已經沒什麼關係了。總之,如果當初我肯聽阿瑪和太太的話,不進這直郡王府,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當初我聽着逆耳不順心的話,現在想來,竟全都是爲我好的,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蘭蕙,”太太還要說什麼,被五姑娘擡手打斷了。
“小七,”五姑娘轉頭看向蘭靜,語氣平淡的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在我將你的好心當成歹意的時候。”
“沒有,”蘭靜搖了搖頭,“我沒有恨過你,我只是擔心你。”
“是啊,”五姑娘又扯着嘴角笑了笑,“這話你早就說過了,現在可不就是應驗了你說的話了嘛,所以我才說現在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蘭蕙,”太太嘆着氣對五姑娘說道,“你別這麼說。”
“小七,”五姑娘還是沒理太太的話,直接對蘭靜說道,“我從小就討厭你,雖說在你之前,蘭淑也比我受寵,可那時候,阿瑪對我也很是喜愛的,但自從你來了之後,阿瑪連對蘭淑都淡下來了,更何況是我了,大家都說你是福星,說自有了你之後,阿瑪就一帆風順、諸事順遂,不只是官位越升越高,連渴盼多年的兒子,也有了。”
“什麼福星不福星的,那都是湊巧罷了。”蘭靜忙說道,“再說阿瑪對你也是一樣的好,你不知道,這回直郡王府出事,阿瑪因爲擔心你,生生的就老了好幾歲。”
“湊巧?到底還是小七會說話,”五姑娘淡淡的說道,“我倒也想着要湊這個巧了,只可惜總也湊不上,至於阿瑪,我知道他對我也很好,也很關心我,跟其他家的阿瑪沒兩樣,甚至比別家的還要更好一些,如果是換了別人家,知道女兒被賜給了直郡王,還不知是如何的歡天喜地呢,可是阿瑪卻是在發愁,那個時候我很不能理解,爲什麼我明明是爲他爭了光,爲府裡爭了光,他卻一點都不領情,非但沒有因此對我重視起來,反而來訓斥我?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卻已經是晚了。”
蘭靜見五姑娘因爲說話而扯動得臉上的傷流出血水,趕緊勸着她道,“五姐,現在就別說這些了,你的藥在哪裡,讓小七給你塗上吧。”
“不,讓我把話說完,”五姑娘堅持着說道,“也許我只有這一次機會來說這個話了,就讓我說痛快了吧。”
“好,你說吧。”太太一扯還要再勸的蘭靜。
“小七,”五姑娘看着不再說話的蘭靜,繼續往下說着,“我說我一直討厭你,其實我也一直很羨慕你,我說過阿瑪對我其實也很好,但是他對你卻是更好,而我想要的,就是那一個‘更’字,阿瑪一共有過七個女兒,死的活的加一起,他對哪一個也沒象對你這樣,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對你的好,是連關柱也比不上的。我不服氣,我覺得我哪一方面也不比你差,憑什麼你就能得到這份獨特的寵愛,難道真的只是因爲你是養在太太名下的?所以府裡的一切都要盡着你來,一切的榮耀都只能屬於你,一切露臉的機會也只能給你?我不服氣,所以我老早就想着要在選秀的時候,自己去掙一份體面,讓阿瑪看看,我一點都不比你差,甚至比你還要強上許多。”
五姑娘越說越激動,不只是臉上傷扯得更開了,聲音也又開始啞了,蘭靜默默的又去爲她倒了一碗茶,她接過喝下去之後,在遞還給蘭靜茶碗的時候,卻用她那帶着傷的手抓住了蘭靜,盯着她說道,“雖然被賜給了直郡王,但我還是不服氣,如果你的那些進宮的機會給了我,我也一樣能得到太后和皇上的喜愛,那樣在我就不會僅僅是一個格格了,很有可能就會是側福晉,甚至是被賜給其他皇子當嫡福晉也是有隻要能的,再不濟也是會被賜給宗親當正室的。不過,到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奴才只是奴才,不管你是皇子的格格也好,側福晉也罷,就即使是嫡福晉,也永遠都不會是人上人,”說到這兒,五姑娘停了一下,看了看太太和蘭靜,聲音冷冷的,卻也清清楚楚的說道,“你們知道直郡王福晉是因爲什麼薨逝的嗎?其實她是被賜死的。”
先發,馬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