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阿瑪以及關柱兩口子,蘭靜彷彿什麼事兒也沒發生一樣的、視那些詭異的眼光於無物的又再接待了幾撥她不好不露臉的例如宗室家眷等客人,等將人全都送走了,而看看天色,應該也不會再有人來的時候,她繼續展露着那一臉淡然的微笑,向十三阿哥養傷的屋子,現在也是自己的居室走去,步伐並不快,而是相當的穩健、厚重。
就這麼鎮定的一直走進到屋子裡,蘭靜又非常從容的一揮手,聲音很是平靜的對原本在屋裡侍候的和跟着自己進來的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等這些人全都退出去了,門也被帶上了之後,蘭靜臉上那一直撐着的笑容立時就垮了下來,並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累了嗎?”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了過來。
蘭靜擡頭看去,十三阿哥可不是正在笑嘛,他倚坐在炕上,臉上那忍俊不禁的笑容,是那麼的讓人刺眼。
“累了?我可不是累了嗎?”蘭靜咬着牙說道,隨後就迅速的向十三阿哥撲去,當然她是不敢實打實的撲在十三阿哥懷裡的,捶在他肩頭的手也一點兒力也不敢用,只是在他臉上咬下的一口雖並沒用狠勁兒,但卻是留下了印跡,“都怨您,人家都笑了我一天了。”
“這事兒怪我什麼了?”十三阿哥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可是什麼話都沒說,什麼事兒也沒做。”
“您還要說什麼?您還要做什麼?”蘭靜恨恨的看着十三阿哥,“您沒說什麼,沒做什麼,只那麼靜靜的坐在那裡,人家就什麼都想了。”
“這我可就沒辦法了,”十三阿哥一攤手,“我再怎麼着,也管不到人家想什麼啊?”
“您還說?您還說?”蘭靜氣得又端起十三阿哥的手,在上面咬了一口,當然也一樣沒用狠勁兒,“要不是您......”
“要不是我怎麼?”十三阿哥笑眯眯的看着蘭靜。
蘭靜讓十三阿哥問得一噎,是啊,這個事兒還真怪不到他頭上去,自己的嘴脣並不是他弄的,而是自己咬得,別人會想歪,也不是他說了什麼,可是,還不對
“就是這個笑,”蘭靜伸手去捏十三阿哥的臉,“就是您這麼不懷好意的笑,纔會讓人往歪裡想的。”
“我這是不懷好意的笑嗎?”十三阿哥將蘭靜的手抓下來握住,“那福晉給我擺個懷好意的笑來看看。”
“爺,”蘭靜氣得跺腳,“看我出糗,您很高興嗎?”
“總比看你要哭要好,”十三阿哥將蘭靜攬進懷裡,“不過,有件事,我倒覺得奇怪,你既是如此不想讓人想歪,那我臉上和手上的牙印,你打算如何向人解釋呢?”
“啊”蘭靜這才發現自己羞極之下又做出了蠢事,忙捧着十三阿哥的臉檢查着,還好,印子並不深,過一會兒應該就會慢慢消了。
“其實,你也用不着這樣,”十三阿哥笑着搖搖頭,“咱們只過咱們的就好,你管別人想什麼呢?”
“真要能這般恣意倒好了,”蘭靜又舒出一口氣去,“算了,反正臉我也已經丟過了,不管就不管了。”一邊說一邊把十三腿上的被子重新蓋平,然後自己也去將外邊的大衣裳脫掉,並卸下了頭上以及手上的各類飾品。
“你,”十三阿哥看着蘭靜,微微一笑,“不想知道我跟你阿瑪還有關柱都說了什麼嗎?”
“不想”蘭靜很乾脆的說道。
“爲什麼?”十三阿哥眼神微愣了一下,卻還是微笑着看着蘭靜。
“不是說女人不得干政嗎?”蘭靜先是擡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結果在十三阿哥靜靜的目光注視下,又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我是覺得我這個人不宜知道的太多。”
“哦,”十三阿哥挑了挑眉,“這話怎麼說?”
“不知道,我也說不上來,”蘭靜的眼睛迷茫了一下,然後走到十三阿哥的身邊坐下,“我總覺得,如果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就不會去想,不去想也就不會做什麼,而爺的身子,也許現在就不會成了這個樣子。”
“你怎麼又來了?”十三阿哥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又張開雙臂讓蘭靜倚入自己的懷中,並伸手去輕擰着她的臉頰,“你怎麼就鑽進這個牛角尖裡出不來了呢?我受傷中毒,又跟你能扯上什麼關係了?你可別告訴我,那些個放流箭的人是你派出去的。”
“我倒希望我有這份兒能耐呢,至少有了這樣的人手,我也就用不着去指望那些連一個人都抓不到的侍衛們了,”蘭靜擡起頭來白了十三阿哥一眼,隨後又鄭重了面色對他說道,“不過,爺,雖說我不想知道太多的事兒了,可有件事,我卻是要跟您說的。”
“是跟我的傷有關的?”十三阿哥問道,“就是你早上被楹嬤嬤打斷了,沒說出來的話?”
“是,”蘭靜點了點頭,卻沒馬上將自己的懷疑說出來,而是先看着十三阿哥問他道,“爺,您對您這次受傷的事兒怎麼看?您可想過,這事兒有可能是誰做的嗎?”
“我當然想過,”十三阿哥淡淡的笑着,“只是有許多的可能,也有許多的不可能。”
“什麼可能?什麼不可能?”蘭靜下意識的就問出口,問完之後,她纔想起來自己已經改變的宗旨,馬上就搖着頭說道,“看我,又忘了自己才說過不想知道太多事兒了。”
“不,我想跟你說,”十三阿哥扶住了蘭靜的肩,堅定的看着她說道,“你也要好好的聽着,有些事兒,你可以不做,但該知道的卻一定要知道。蘭靜,我知道,這次我受傷的事兒,嚇壞你了,不過,我相信這只是一時的,我相信我的福晉,一時的驚嚇或者會讓你一時的迷惘,但不會讓你從此就成爲一隻驚弓之鳥。”
“我不會嗎?”蘭靜愣愣的看着十三阿哥。
“你不會的,”十三阿哥很肯定的說道,“你平時雖然未見得會表現膽氣很足,但我卻知道,你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從你初次進宮時的表現,從第一次在宮外見面時你護着關柱、並對四哥和我不卑不亢的樣子,我就知道,你的膽子絕對不小,後來的事兒,也證明了我的眼光沒錯兒,你還只是一個臣子的女兒之時,就敢跟大哥的女兒針鋒相對,你爲了不嫁給皇子,甚至敢想着要故意被撂牌子,你手無縛雞之力,卻敢上前與我一同面對巨狼,你爲了生下歡顏,居然想讓人剖開你的肚子,能做出這些事情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膽小的人?”
“不對,”蘭靜搖搖頭,“爺說的這些並不全都是真的。”
“是嗎?”十三阿哥盯着蘭靜,“哪件是假的?”
蘭靜很是一本正經的看着十三阿哥說道,“我抓雞的力量還是有的。”
“你”十三阿哥瞪着蘭靜,然後拉過蘭靜的手來,在上面恨恨的敲了一手板,“你啊,這一時好一時壞,一時哭一時笑,一時正經一時不正經的,到底讓我拿你怎麼辦纔好?”
“我這樣不着調,又這樣沒用,”蘭靜盯着十三阿哥問道,“爺不會覺得失望?”
“我爲什麼要失望?”十三阿哥用手指在蘭靜的臉上撫着,“你又哪裡沒用了?我一年到頭,總有一大半的時間是不在京城的,宮裡、府裡、孩子們等林林種種的事情,全都靠你來照應妥貼,你做得也很好,就拿這次的事兒來說,在人前,你只展現你的堅強,你守着躺在那裡的我,對着我的一衆兄弟們,非但一點兒弱氣也不顯,反倒是有一股子一夫當關的氣勢,而你的恐懼,你的軟弱,則是到了人後,在只對着我的時候才流露出來的。”
“蘭靜,”十三阿哥將蘭靜擁入懷中,又籲出一口氣來才接着說道,“你能如此相信我,在我面前放心的發泄着自己,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可是你若是從此再不相信自己了,就不是我之所願了。你放心,我這次受傷雖重,但我跟你保證,我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恢復以前的健康,我會帶你去看山看河,而你,也再不要爲着什麼莫名的理由而自責了,也趕緊恢復成以前的那個你,那個有時聰明有時笨的你,那個總愛把正好好說着的話給帶跑到八杆子打不到的地方去的你,那個雖然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點但卻一直很自信的你,好不好?”
蘭靜倚在十三阿哥的懷中,靜靜的看着他,聽着他說在他心目中的自己,直到他用那雙清明的眼睛看着自己,帶着些心痛、帶着些期待的問着“好不好”的時候,蘭靜點頭了。
“好”蘭靜看着十三阿哥,清清楚楚、乾乾淨淨的說道,“我會恢復成以前的樣子,恢復成那個會時時跟爺搗亂,甚至還會出些餿主意的我,只要有爺在。有爺在,我纔可以恣意,我纔可以隨意,我纔可以放任自己笨,放任自己糊塗,放任自己將好好說着的話給帶跑到天邊去,因爲我有爺可以倚靠,有爺可以倚仗。可是,爺,如果有一天,您不在了,我就絕不可能再是這樣的我了,我也絕不可能再是我了,我會爲着孩子們而劍拔弩張,又或是忍痛苦忍,午夜夢迴之時,我會想爺想得發狂,又會恨爺恨得徹骨,我會尖銳,我會消沉,我甚至還有可能會變得瘋狂。”
“爺,”蘭靜睜着盈盈的雙目看着十三阿哥,“您一定不要讓我變成那樣的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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