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靜這時候其實已經想明白了,之前因爲十三阿哥受傷之事,讓她的心理很受打擊,這件事的發生,讓她這麼多年的努力,一切全都成了空,她努力了這麼久,做了那麼多的準備,爲的就是要改變十三阿哥的命運,結果他的情況卻更加的糟糕了,而這種糟糕還很有可能是因爲自己扇多了翅膀所致的,也就是說,她所有的努力不只是成了空,而且還成了錯。
所以,蘭靜之前的失控,除了是在爲十三阿哥而心疼難過之外,還有就是這種巨大的心理失落,導致她對自己加以了否定。現在她的情緒已經發泄過了,在一遍遍的跟人說和聽人說十三阿哥會好起來之後,心情也漸漸的有所平復,現下再聽到十三阿哥的這番話,蘭靜的那根鑽到牛角尖裡的筋總算是又擰了回來,是啊,知道的多了有可能會犯錯,但什麼也不知道,犯錯的機率卻是會更大。
當然,蘭靜對十三阿哥的那番話也不是說假的,雖然她一直在提醒自己,十三阿哥是皇子,他的身份註定了他不可能只有自己一個女人,而當自己青春不在,人老珠黃的時候,當有許多年輕輕、嫩乎乎、水靈靈的小姑娘圍繞在他身邊的時候,十三阿哥對自己,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對正室的尊重,或許再加上些老夫老妻的熟念了。
可即便是這麼努力的去保持理智,去保持清醒,蘭靜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愛上十三阿哥了,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再理智,也會對感情有所渴望,而十三阿哥,又是那麼讓自己欣賞,那麼讓自己心疼,他對自己也是那麼的好,那麼的包容,那麼的寵惜,在他的面前,自己可以完全的相信他,放心的去做一個小女人。
既然自己已經用了情,而看起來十三阿哥對自己也是一樣的有情,蘭靜就不想再去與自己一直以來努力保持的理性進行掙扎了,當然理智她還是會保存的,例如她不會白癡的去要求十三阿哥專寵自己一個人,也不會用情用到沒有自我的地步,但該培養該經營的,她也會用心去做,要想獲得對方的真情,就得用自己的真情去換。
十三阿哥的眼神和感覺都是很敏銳的,所以他完全能夠體會出蘭靜這番話中所蘊含的真情,也纔會非常鄭重的答應着蘭靜,“好我保證,我絕不會讓你變成那樣的你。”
“那麼,爺,”蘭靜將頭在十三阿哥的懷中靜靜的偎了一會兒之後,才又擡起來看着他問道,“您現在可以跟我說說,剛纔您話中所說的許多的可能還有許多的不可能,指的都是什麼嗎?”
“當然可以,”十三阿哥用頭抵了一下蘭靜的額頭,然後將身子舒服靠向後邊,一邊攬着蘭靜的身子一邊說道,“在說這些可能和不可能之前,我先要說說那些流箭的事兒,可能有些人會以爲那些流箭是衝着皇阿瑪去的,會射中我,只是出現了偏差,誤中了副車而已,可根據我所調查的情況來看,那些箭一點兒都沒射偏,它們本就是對着我來的。”
“我倒也想到過這個可能,”蘭靜在十三阿哥的臂彎裡轉了轉身子,找了一個更方便她看着十三阿哥說話的姿勢,“只是,不是說那些射箭的人一個都沒抓到嗎?那對他們的目標,爺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是一個都沒抓到,”十三阿哥點點頭,“那是因爲那些人離得太遠了,在那個距離下,一般的弓箭是射不到我這邊的,所以那些人用的是類似弓和弩之間的東西。”
“弓弩?”蘭靜皺起了眉,“爺是說,有人專門製出了新的武器來刺殺您?”
“這個武器是不是爲了刺殺我才製出的,現在還未可知,”十三阿哥搖搖頭說道,“不過,它被用來對付我倒是確實的,那些侍衛們雖沒抓到人,卻也不是全無所獲,而從那把倉促間被落下的武器來看,它不只是射得遠,力道強,準度也不會偏差太過,而那時候正好在與我說話的十八弟,就跟着遭了這場無妄之災。”
“對了,十八弟,”蘭靜這時候纔想起跟着十三阿哥一起受傷的,還有一個十八阿哥,“他現在如何?怎麼沒跟爺您一起回來呢?”
“十八弟只是被擦破了點皮,按說是不要緊的,”十三阿哥說明着,“但因爲箭上有毒,身子總歸也是有些虛了,太醫們倒是也建議讓他跟我一起回京,可皇阿瑪說他的情況比我穩定,就別跟着我一起往回趕了,畢竟他年幼太小,怕受不住那份兒顛簸。”
十八阿哥受不住,十三阿哥就能受住了?蘭靜的眉又往一起皺了,不過,也算了,她現在也想開了,康熙願意怎麼看十三阿哥就怎麼看好了,只要十三阿哥人在這兒就怎麼都好,而令蘭靜覺得差強告慰的是,以十三阿哥現在的情形,接下來那一直讓自己懸在心頭的塞外之旅,他肯定是去不了了。只是如果十三阿哥身上的毒一直解不掉,那這件事情也就沒什麼好值得慶幸的了。
“現在我再來說說那些可能和不可能,”十三阿哥輕拍着蘭靜的臉,將她眼見着又要飛走的神思拽了回來,“知道了這些流箭本就是衝着我來的,那就要看看是誰有理由這麼做了,我自問,自己雖未見得能稱得上好人,但應該也沒做什麼讓人想殺之而後快的事兒,而既然不是仇殺,我又沒什麼好被滅口的,那再有的可能性就是爲圖利了。你可想過,我身上有什麼利是值得人來圖的嗎?”
“我確實是想過這個問題的,”蘭靜點了點頭,“爺若倒下了,會對誰更有利?爺現在只是一個光頭阿哥,最礙人眼的,莫過於是皇阿瑪的盛寵,可若是想得到皇阿瑪的盛寵就有嫌疑的話,那有嫌疑的人可就太多了,也因爲可能的人太多,也就變得不太可能了,更何況,皇阿瑪對爺再寵愛,還能有對太子的多嗎?再說,誰又能肯定,沒有了爺之後,皇阿瑪就一定會將對爺的寵愛轉移到他身上呢?如若不能,他豈不是成了替他人做嫁衣裳了嗎?”
“嗯,”十三阿哥讚許的笑着點點頭,“我就說你是聰明的,這確實是我所認爲的可能又不可能中的一個,你再接着往下說。”
“除了盛寵這個利,”蘭靜又繼續說道,“爺身上再有可以讓人圖的利,就是您所有的關係了,象是一直想要依附您的那幫人,象是與您交好的四哥和十哥,還有在兵部任尚書多年的我阿瑪,只是要想完完全全的得到這些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由您親自奉上,而從這一點上,倒是可以解我的一個疑惑,那就是他們爲什麼要在箭上下那麼罕見的毒,而不是用普通的、比較易得又比較劇烈,沾上就很難救的毒呢?”
“怎麼?”十三阿哥挑了挑眉,“你很希望他們下這樣的毒嗎?”
“我當然不希望了,”蘭靜橫了十三阿哥一眼,又用雙手合了合什,“事實上,我對他們的這種選擇是很感激和慶幸的,但我照樣還會有疑惑,開始的時候,我是象爺說的有些人一樣,想着他們有可能是怕誤中了副車,可是剛纔聽爺說,那些箭根本就是衝着您去的,那這個可能也就沒有了,而他們會下這種毒,就很有可能就是想做兩手準備,若是爺當時重傷去了,自然可以讓他們少了一份兒威脅,而爺若只是傷到了,那麼他們就可以在事後拿解藥來爺這兒賣人情,從而取得爺的感激和信任,也因此能夠得到爺的那些關係,可是沒想到,現在被太醫們這麼一攪和,這個解藥卻是沒用了,而這個人或是這些人,自然也就不會再把它拿出來了。”
“到底是女人的心思巧,”十三阿哥有些驚訝的看着蘭靜,“我還真是沒象你想得這麼深遠。我只是想着,或許有人看我有這些關係,覺得是一個威脅,於是就想了這麼個法兒,讓我再不能有所作爲,至於這些關係,他能得去當然更好,若不能得,自然最好也別讓其他人得去,至於沒置我於死地,我是覺得他們對我還有一分情義,所以只想排除我這個威脅,卻並不想取我的性命。”
“爺是這麼想的?”蘭靜可不相信那些人都已經對十三阿哥動用流箭了,卻還會有這份兒好心,現在那箭是沒射到要害,可那麼多箭射過去,誰又能保證每一支都射不到要害的,只要有一支,有一支射到要害上,那麼上面那毒,烈與不烈也沒什麼關係了,其實十三阿哥對這些也未見得不清楚,他只是不想說出來,而蘭靜自然也不會去點破,“這倒也有可能,只是爺覺得會是誰這麼做呢?有誰會覺得爺是威脅?又或者是,有誰會在爺倒下之後,能順理成章的接過爺的這些關係呢?”
“我怎麼覺得你這話裡有話呢?”十三阿哥眼中帶着疑惑的看着蘭靜,“你可是在懷疑誰嗎?”
“我確實是在懷疑一個人,”蘭靜坐直了身子,看着十三阿哥的眼睛,非常非常認真的對他說道,“我懷疑四哥。”